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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染怎么做,陆莳也不计较,安稳睡了一夜。

次日不用去上早朝,陆莳起得晚,楚染睁眼的时候,旁边还躺着人,她自己裹得很?好,没让陆莳碰一根手指头。

她喜滋滋的戳了戳陆莳的肩膀,眉眼如初,“陆相今日不去署衙,预备去哪里?”

陆莳被她戳醒,吐出一口气:“殿下想去哪里?”

楚染略一踌躇,她不过随口一问,在府里待得闷了,“去离宫?”来回两日的时间,不知陆莳可有事。

.“怕是不成,殿下忍两日,过几日就要离开郢都了?”陆莳伸手抚上她凑近的脸颊,肌肤胜雪,捏了捏,“今日二兄回来,老夫人那里会宴饮。”

盼了这么多时日,人总算回来了。楚染清早被捏,摸了摸自己的脸:“老夫人会回陆府吗?”

其实她能看清老夫人的心,相府华贵,比起陆府更是云泥之别,陆府是百年世家,虽说家底厚实,可细节一比较,陆府就不够看?了。

尤其这些时日里,她去老夫人院子里看?过,摆设都不是俗物。陆莳在朝中经营十多年,自有手段,家底远远超过汝南侯府,老夫人一走,屋里的东西可不能带走的。

她看在心里也不想多说,留与走,不会太多计较。

楚染摸脸的时候动作可爱,红腮鼓着?,自有考量,红绸映着?白肤,昳丽风流。

陆莳不知她在想什么,多半与老夫人有关,片刻后又眉开眼笑,多半自己想通了。她不去多问,只道:“二兄过来,我?替你备了一份礼。另外,母亲多半不会离开府,你?若是觉得哪里不妥,与阿秀说。”

陆老夫人不是与人和睦的性子,侯府的人都知道,陆莳自己都躲避。

“不用顾忌我?,再得几盆茶花也可。”楚染不在意,她在相府看?似是主子,不如意就可以回公主府。

陆莳听她口吻就知她意思,本想起榻,又?回眸看着?,眸色终是起了波澜,她宁愿楚染是爱计较的性子,不在意就是没有感情罢了。

她与楚染的成亲倒像是交易,虽说是你情我?愿,却没有感情。楚染做这一切,只怕还是为了太子。

“殿下还是在意的好。”沉默许久后,她只道一句。

楚染被她说的迷茫,“难不成得了茶花,当?着?老夫人的面直接摔碎?”

陆莳一怔:“摔了也可。”

楚染道:“我?不得成为泼妇。”陆老夫人的性子,还不闹得满城皆知,茶余饭后都是她的笑闻。

陆莳莞尔,这才起榻梳洗,阿秀将相府近日开支的账簿拿给她核对。相府平日里支出不大,若遇房屋修缮,另当别论。

成亲后,阿秀试图将这些给新平公主打理,怎奈她瞧都不瞧,道:“这些是相府的,又?非公主府,还是让给陆相自己打理。”

相府库房的钥匙给她,都无法让她动容。阿秀嘴皮子磨烂了,她推得干干净净。

陆莳颔首,置于一旁,待楚染出来后才与她道:“殿下近日里可有事做?”

“有事让我做?”楚染一眼就看?到案上的东西,随口道:“我?又?不是管事,管这些做什么,平日里谁做的,让谁去做。”

一旁阿秀犯难,每回都是这些话搪塞,她想说的话都被殿下反驳了,再说不得一句话。

陆莳睨她一眼,拉过她坐在一旁,道:“也可,臣来看,殿下候着?。”

楚染:“……”不如她自己来。

婢女端了早膳过来,鸡丝粥配着?糖馒头,楚染吃了小半个时辰,陆莳姿势都不曾变一下。

她巴巴地凑过去:“你?一人住着?相府,怎地这么多账目?”

“九月里的事情多,杂乱无章。”陆莳抬眸,见她眸色湛亮,温和一笑:“殿下若是处理这些,也不用在这里干坐着?。”

她就类似学堂先生罚人不做课业,楚染托腮不应她,自己挑了颗糖吃,昨夜睡得安稳,今日看着?精神就好。

陆莳核查了整个上午,眉眼时而舒展时而微蹙,竟比处理公务还要艰难,楚染就奇怪:“府内有人中饱私囊?”

“殿下如何?管公主府的事?”陆莳道?

“我?如你?一般,每月看?过账目罢了,公主府没有相府这般复杂,大多时候只有我?一人,幕僚散去后,少有人临门,粗粗看?过稳妥。”楚染看?过一眼她手里的账目,旁边一张纸上写的皆是不对之处,满满一张纸不够,还添了一张。

她挪过来看了一眼,半晌不说话,账目不对,与下面的人有关,她隐隐猜出是什么问题了。

“你?先放着吧,着?阿秀去问问,若是就此罢手也就好了,不妥再说。”她提议道,毕竟老夫人的人都是跟着?过来的,大动干戈,母女二人的情分就更加淡了。

陆莳道:“那便听你的。”吩咐人将账簿撤下,唤来阿秀一一嘱咐过,阿秀脸色难看,低声道:“殿下想得好,只是有些人犯惯了,未必就会识趣。”

“无妨,你?且去。”陆莳摆手,楚染难得开口,不想拂了她的意,且此事不能掀开得太过。

阿秀退出去后,陆莳就揉了揉后颈,时间坐得久,自然哪里都不舒服。

楚染难得见她这么疲倦,自己不好继续窝在榻上,给她招了招手:“不舒服?”

婢女都退了出去,陆莳缓步走过去,软榻有些小,两人躺下不合适,她就坐在一旁。

她一坐下,楚染就爬起来半跪着,伸手给她揉肩膀。太子小时候身子弱,她不放心别人照顾,自己学了穴道拿捏。

楚染手热,摸到陆莳后颈处,软软的,陆莳心中一动,握住她的手腕:“殿下可觉得相府内事情复杂?”

相府内事情不复杂,复杂的是与汝南侯府连着?,事情就多了。

楚染晓得她的意思,开府另辟,其中的事想想都不简单,她软下态度:“老夫人看?中什么,你?给她便是,也好清静些。”

耳鬓厮磨总是一日里最美好的光景,陆莳侧着?身子看?她,眸色流转,“我?身子凉,也是因为当年难产,母亲险些没熬得过去,后来养了二兄,她身子才慢慢好了。

“因此老夫人将陆怀思放在心里?”楚染反问。

陆莳点头,这些都是当年秘事,都让老侯爷给封口了,老夫人一味信这个宠着?陆二爷,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楚染觉得可笑,哪里认了养子就会让自己身体变好,莫不是神仙下凡,难怪陆莳不与她亲近。

陆莳将话说过就不再提了,只握着她的手,捏着她的下颚:“殿下这些时日倒是养好了些,也不见你?出府走动,不闷?”

“尚可,不觉得憋闷,老夫人日日请我?过去打花牌。”楚染道,外面日日争斗,进?了相府,同样如此。相府内事情繁杂,不少门客拜见,能推的就推,不能推的,就只能她出面,听人絮絮叨叨一番话,一日就过去了。

听她平静的语气,好似一平静的深闺女子所言,陆莳抬手摸摸她的额头,哄道:“你?忍耐些时日。”忍耐三五年,陛下驾崩,太子登基,一切都可。

想到此,陆莳心中安定,她试探道:“若太子登基,你?欲何往?”

太子登基是楚染懂事起就盼望的事,心中觉得欢喜,冲着陆莳扬了眉梢,道:“去封地,新平虽然不如郢都富庶,倒也是一片安宁。”

她不喜太多的争斗,尤其自小长在宫里,厌恶这些,陆莳让她放下,她并没有不舍,不过担心太子。她几月不管事,太子境况更胜以前,也没有什么纠结。

“也可,到时我陪你去。”陆莳道。

楚染被她说得一惊,“你?舍得你?的相位?”

“太子登基,我?若成权臣,于他王权不妥,不如自请离去,他也放心。”陆莳解释道。太子如今看?着?尚可,一旦登基为帝,就说不清了。

楚染听得莫名酸涩,阿弟的为人,她懂,可是在为帝后谁能说得清,加之陆莳并非式微,确实是一忧患。她同意道:“那就一同过去。”

陆莳摸摸她的额头,继而捏了捏她鼻尖:“殿下脑子里想的都是太子,可曾想过自己?”

前世就是这样,这辈子还是这样,她当真不知该如何?劝。

“我?怎么了,都已入相府,荣辱生死与你?一同,忧什么?”楚染瞥她一眼,抓起一旁的甜橘拨开吃。秋日里的橘子还不是很甜,方进口有些酸涩,她眯着眼睛,大方地喂给陆莳。

陆莳听她那句‘荣辱生死与你?一同’,呼吸一滞,见她眸色认真,不是戏言,反复问她:“可是当真?”

她问过几遍,楚染有些烦她,剥了橘子又?喂她:“真的真的,比庖厨手里馒头还要真。”

“那便信你。”陆莳笑意深厚,掩盖都藏不住。楚染不大明白她笑什么,咬着橘子的时候就想起那个梦,她撇下陆莳自己饮毒自杀,心跳快了几分。

那个梦有些奇怪,她为何?要与陆莳和离,和离背后难不成还有苦衷不成。

甜橘在口中也无甚味道,如同嚼蜡,顿了半晌后,她心中不定,就问一句:“陆相,你?我?会分开吗?”

陆莳在拨橘,莹白的指尖缠着?白色的橘筋,听到楚染忐忑的问话后,指尖顿住,微微发麻,舌尖差点磕到牙关。

也分不清心里是何滋味,她想过半晌后才道:“万事都在殿下心里。”

楚染就说不出话来,拿橘子去堵住陆莳的嘴,手未曾伸过去,外面就响起了婢女的声音:“陆相,二爷回来了。”

屋内两人一惊,并非是陆怀思回来,而是因为突然出声,陆老夫人的婢女当?真是毫无规矩。楚染塞不出去的橘子又?自己吃了,要出去,却被陆莳拉着?:“等会再过去。”

楚染不解,不过陆家的事陆相做主,等上片刻,余光扫到她不好的脸色,猜测两人关系多半不大好。她从荷包里捏了个花糖给陆莳,“我?们是不是要开始收拾东西,匆匆忙忙不大好。”

“不用,随身的衣裳就可。”陆莳道被她喂了颗糖,顿觉无奈,她倒多了个随身带糖的习惯。

两人在屋内规矩地做了半刻钟,算着?老夫人那里应当?哭出一场,陆莳才带着楚染过去。

垂花门那里站了几名婢女,是汝南侯的夫人过来了,楚染摸摸陆莳的手腕:“你?会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是我,是我们二人。”陆莳纠正她。

婢女过来迎着?二人过去,入内就听到老夫人的哭声,陆莳下意识就停住脚步,问道:“侯爷可过来了?”

“在里面,还有柳夫人。”婢女道。

来得真齐。楚染经常出入宫宴,许多平日里见不到的人都会露面,今日多半也是如此。进?去后见到陆怀思,脑海里那些想法都改变了,文弱书生,极为有礼,见到她与陆莳也是行了全礼。

陆莳唤起后,就领着?她坐下,听着母子二人对话,无非就是外放这些经历的事。

坐了许久,楚染无趣,脚尖对着脚尖玩,忽而对面的汝南侯开口:“丞相何日离开郢都?”

接着就是老夫人怪异的声音:“丞相去哪里,外放?”

听着这声音巴不得陆莳离开,楚染不悦,道:“不过去巡视,无甚大事。”

老夫人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陆莳接过话来:“约莫三四日就会走,母亲不如先回府上,待我?回来后再去接您。”

屋内顿时静了下来,老夫人当?初是不愿过来的,后见到相府的华贵后就不愿走了。人人都心知,却没有人点破。

陆怀思趁机开口:“母亲不如去我府上住几日,让儿子孝顺您。”

“你?的府上都多年没有住人,不如在相府借助几日,修缮好府邸再回去。”老夫人拍了拍陆怀思的手,拿眼睛去看陆莳。

陆莳没有动静,楚染眼皮子一跳。

那厢的陆怀思不肯,都不看?陆莳就拒绝了。楚染看?出些名堂,这个陆二爷就像新阳一般畏惧陆相。

晚膳吃的羊肉锅子,羊肉都是挑最好,炖得很?烂,陆莳性子与陆府人不同,口味也是,就好比是羊肉锅子,旁人吃得痛快,她却不动。

吃过后,陆莳借机有事,带着楚染就离开,两人前脚一走,后脚陆怀思才开抬头看?着?她的背影,漆黑的月色里慢慢地什么都看不到。

老妇人冷哼一声,道:“先王后定婚前就问过你?,你?自己说什么配不上,现在后悔也没有用。”

“母亲慎言,公主都已入府了。”陆怀思脸色通红,忙让老夫人莫要再说。

汝南侯神色如旧,夫人脸色变了变,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竟又?翻出来提。

柳夫人看着?陆怀思闷头闷脑的样子,万幸拒绝了陆相,两家若联姻,能指望陆怀思做什么?就凭一桩旧事,能让陆相提一把??

****

那厢回主院的楚染让人去下面条来,自己在屋内吃着?腌制的果脯,挑了个梅子给陆莳,见她酸得皱眉,自己抱着小匣子才放善心地递给她一个杏肉。

陆莳晚膳没怎吃,吃了两块果脯,反而饿得更加厉害。

面条是用野鸡汤下的,楚染去时就让人熬的,陆莳不大喜欢吃那里的吃食,回来肯定饿。她自己吃了两块肉也没有再吃,嘀咕几句:“口味有些重。”

面条上来后,楚染小口喝汤。鸡汤去了油腻,加了些去味的食材,没有那么重的味道,她喝了几口,就小声与陆莳道:“我?瞧着陆怀思有些怕你?,看?都不敢看。”

“母亲曾提议让我嫁他,我?拒绝了。”陆莳不隐瞒,将当?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二兄比我?大些,来时都已有五六岁,他在母亲身边待得久。”

“青梅竹马?”楚染打断她的话,又?好奇道:“既已收养,宗谱都已有他的名字,说出去旁人会笑话的。”

“那时母亲养在身旁,未曾入宗谱,父亲不同意他入家门,也是父亲死后,母亲才做成此事。”陆莳道,鸡汤香,面条柔软,楚染想得很?周到。

楚染顿时明白了,不过是老夫人的一厢情愿,老侯爷不会同意,“那你为何与我解释?”

“相府内人多嘴杂,有经历当?年事的人,与其旁人告诉殿下,不如我?先说。”陆莳道。

“放心,我?又?非不辨是非的人。”楚染为自己辩解,陈年旧事,谁会在意,她喝过汤就去吃果脯肉,难怪方才陆怀思不敢抬头。

只怕心中还是惦记的,如果没有感情,必然会大大方方见礼,书生情义重,她心里泛酸,拿着杏子肉去吃,又?嫌弃不够甜,从荷包里掏出糖来吃。

吃过面,阿秀回来禀告,侯爷走了,二爷也跟着?一道离开,借住侯府去了。

楚染道:“你?我?就这么走了,将老夫人一人留在府内?”她怕回来的时候,相府天翻地覆。

陆莳沉吟了会:“我?明日与侯爷商量。”

楚染咬着糖,经过今晚的事,她就更不想见老夫人,余下几日,老夫人派人再请,都不过去。

晚上的时候,阿秀带着人收拾,陛下旨意下来了,后日就走,坐船离开。

楚染晕船,让大夫跟着?,太子送了四个箱子过来,里面有袄有棉衣,剩下的都是药材,寻常的都会备上些许。

陆相收下后,阿秀思忖要不要回礼,新阳就让人送来了十来只花色盒子,里面有点心、花糖,还有桃肉做的甜酱。

多半是明妃让人备下的,以新阳的名义去送,都是可以放置的。

楚染看?着?甜酱,有些好奇如何?做的,回礼时要做法来。给新阳的不再是吃的,给了一对梅蕊簪子,是陆相给的聘礼,恰好适合新阳。

陆莳的东西确实很?好,这么多年楚帝赏赐也是不少,好的都给了楚染,聘礼单子上未曾写这些,倒是陆莳私下里给的不少。

楚染见过的好宝贝也是不少,但在相府,觉得自己孤陋寡闻,她几乎可以理解老夫人的心思,想从相府带些宝贝走,也是情理之中。

奈何?陆莳不大肯,似乎与她僵持着?,也不知是何心思。

直到要离开的前一日,都不见老夫人离开,楚染吃了几口甜酱,庖厨送了半只烤鸡,蘸着酱吃,陆莳一人去老夫人处,回来就脸色不好。

她将烤鸡切好,放在白漆盘子里,想了想,抹上一层酱,道:“试试吗?”

楚染的话,陆莳肯定会听,拿银签子吃了一块,甜意腻人,倒不见烤鸡的香味,吃了两块后就要喝茶压下那股甜腻。

“明日要走了,何?必闹得不愉快,再者阿秀留下,你?怕相府被掀了不成。”楚染劝道。清湛的眸子盯着陆莳的脸,见她缓和下来,自己又?去处理旁的事。

她跑得快,陆莳想摸摸她不行,兀自叹息后,发觉甜酱都已吃了一半。

丞相出行很?低调,瞒着?众人,除了帝王外无人知晓,上船时仅相府几人,送行的人都不见。船要走的时候,楚帝的礼官忽而就来了,带着旨意,让陆莳见机行事。

说过几句后,遥远就看到灵祎来了,带着几坛酒来,走过来时笑吟吟:“菊花酒不错,算作给阿姐践行。”

“莫闹了,几月就回。”楚染今日出门因无人送行而穿得简便,单单一支金簪,缀着?小小的红宝石,阳光下也是熠熠生辉。

灵祎来送行是瞒着?宫里的人,她不知阿爹是何意,陆相出京,让阿姐跟着?做什么。她咬着牙将楚染拉到一旁,低声道:“阿姐,我?听了一事,陆相与刚回京的陆二爷,差点就定亲了。我?也不知真假,你?自己有数就好。”

话音方落,探出一人:“你?二人说什么悄悄话,陆相和谁定亲?”

冷不丁地一句话打断两人,新阳发髻上的步摇晃了晃,大颗的南珠绚丽好看?,灵祎被晃得眼睛发疼,摸摸自己的心口:“你?走路怎地没有声音?”

新阳被吓得脸色一白,嘀咕道:“我?唤了你?们,你?还没说陆相和谁差点定亲了。”

灵祎不过是从阿嫂恒王妃那里听来的,具体真假也不知晓,只是觉得太过可怕,想让阿姐提防些。

渡头很?多人,见几人衣衫不俗,都会扭看一眼,楚染不知灵祎是何心思,这件事陆莳已说过,也无需再说。她颔首道:“时辰不早,先走了,你?二人保重。”

不理会灵祎的心思,与陆莳一道上船。

新阳成亲是赶不回来的,楚染与太子说过,若遇不好的事可帮衬一二。

船离开渡头后,岸边的影子愈发小了,明阳似火,楚染趴在窗框上,看?着?外面的景色。陆莳依旧在处理公文,时不时地抬首看?她一眼。

楚染坐过小舟,这般大的还是头一次,赈灾那次打马走的旱路。官船造得极大,里面摆设与寻常无异,船内处处可见描楼雕金,皇帝给的脸面很大。

她摸着窗户上的雕花,回头去看?陆莳:“这次有什么名堂吗?”巡视一事,哪里用得到丞相,户部找几人就可。

楚染心思深,陆莳也不瞒下,放下笔,走过去压低声音:“陛下想收回吴江。”

“让你当?恶人?”楚染转过身子,雕窗旁是一靠着?船板的榻,比起平地高上些许,她躺在上面,看?着?外面的海景,也觉得不错。

她有些晕船,不敢移窗太远,此行就怕被吴江王给生吞活剥了。

陆莳这些年办的恶事,哪件不是楚帝授意的。两人之前意见也曾不和,楚染对陆莳的感觉愈发差了,今日算是体会到她的无奈。

陆莳并不在意这些,就算她不办,也会有人去做。窗外江风灌了进?来,也不觉得冷,婢女将新阳送的点心都拿了过来,不能放得太久。

船外不断有人走动,陆莳着人去关门,吃了几块点心就躺在楚染一旁。

午后江风带着?暖,一吹,人就犯困,楚染昏昏欲睡,裹着毯子就睡下了。陆莳清醒得很?,躺了片刻,凝视楚染恬静的睡颜,长睫微翘,她捏了捏她的鼻子,起身去吩咐随行官员需注意的事。

新阳送的点心还没吃完,楚染就已开始晕船,开着?窗半天都不说话,吃了药无用,躺在榻上不说话。

船入运河,驶得愈发快了,前路通畅。

陆莳给她拿了梅子糖,酸味压一压,到下一渡口下船再缓缓。楚染脸色苍白,也不多话,静静听陆莳吩咐旁人做事。

晚上的时候,关了雕花窗,江风入内,凉意袭人。陆莳前后看过一周,才回来洗漱入睡。一上榻,楚染就乖觉地往榻内移去。

她面向着?窗户,丝丝凉风从缝隙里露出来,冷得人往外挪去,身后人一把?搂住她,指尖摸过发髻,低声道:“可好些了,再过两日就可以下船歇半日。”

楚染晕乎乎的,有人抱着,反倒觉得好受些,外面江水波涛的声音大了很?多,扰得人没法入睡,她躲进?陆莳的怀里。

陆莳拍了拍她的脊背,将毯子往下挪了挪,免得闷坏了,她轻轻拍着?,楚染竟觉得好受多了,一觉好睡,次日醒来的时候,身旁就没人了。

江上多货船,官船也有,只不过没有丞相的大,见到这样大的都知是朝堂的,主动避开去。楚染吃了些梅子就趴在窗户上,后面还跟着?几艘船,上面都是楚帝派的兵士,保护她们周全。

这时,陆莳刚好经过,见她醒了就停了下来,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语气略带冷漠:“莫要着?凉。”

楚染习惯她在外冷淡的样子,拍开她的手,看?着?后面跟着?的六部朝臣,也学着她的语气:“何?时停下来?”

“再过两日,就到渡口,停半日再走。”陆莳颜色好,站在船上,风卷袍服,带着一股飘逸。

楚染忍不住多看?两眼,想起陆莳是她的,又?觉美好,躺下又?睡了会。

新平公主晕船,其余人都不敢造次,陆相跟着?也操心,一个个打起精神来,船上极为安静,每人各行其职。

江上时而有飞鸟,一闪而过,看?不清样子,就晓得一团白色,不知是谁捉了一只,关在笼子里,献给楚染玩。

楚染没精神逗鸟,搁在桌上,等陆莳回来后,才让人放了。这个江上飞过的鸟,都是南飞,成群结队,捉了太过残忍。

“我?们出去看?看??”陆莳提议道。

“不去。”楚染往榻上缩了缩,出去以后,陆相就换了一人,语气冷漠,还不如在这里自在。

陆莳不好逼她,趁着?外间无事,躺下来陪陪她,摸摸她的头,没有发烧就好。她一摸,楚染就靠近她,主动道:“不忙了?”

“今日无事了。”陆莳搂着?她的腰,像昨夜那般拍着?她,她哄人的姿势很好,语气也温和,哄得楚染困了。

“你?别拍了,睡多了晚上难受。”楚染蓦地睁开眼睛,拨开她的手,只靠着?肩膀,这几日与陆莳相处,发觉她确实无太多空闲的时间,去吴江几乎事事都需她过问,下面的人不敢随意拿主张。

她不让拍,陆莳就紧紧扣住她的腰,外面风大,走一圈后,身上都是冷的,“那就不睡了。”

陆莳身上都是冷的,楚染碰着她的手腕,也是无奈:“你?就没有让大夫调理下?”

“调过了,无甚用处。”

“你?找的庸医,回郢都后,找御医试试。”

“不必了,你?中午想吃什么?”陆莳转移话题,与她贴得紧密,唇角碰上她的脸颊,心跳得厉害。

楚染脑子里想的还是她的体寒,被她亲过才回神,蹙眉道:“吃你?最好。”

陆莳不恼,反捏着她的鼻子:“中午吃些清淡的,下船后去驿站休息两日,等你?缓过来再说。”

“再缓,到时就赶不回郢都城了。”楚染反驳,话说出口就感觉心慌得厉害,靠着?陆莳也提不起精神,更别提推开她。

“不回,就留在外面过年。”陆莳随意道,想起楚染在意的事就添一句:“不用担心太子,没有你?在,他也活得很?好。”

楚染知晓她的意思,默然不回话。陆莳抬首抚上她的唇角,倾身过去,亲了亲,楚染淡然,没有拒绝,她小心地加重力道。

江风呼啸,呼吸声就显得很?弱。

浅尝过后,楚染脸色微红,想起方才陆莳的冷漠,就觉得不舒服,扬首看?着?她,眼中湿润润,“你?刚刚就把我?当?作一生人了。”

“莫要在意。”陆莳安慰道,这些事是无法避免的,她有意促成,不想楚染会直接说出来,也是无措。

楚帝心情不定,这些时日对太子倚重,待恒王也宽容,贤妃提及给三皇子换教习先生也同意,还让人多在意四皇子的课业。

乍然一看?,毫无偏倚,让人也是看不清。

算算时间,陛下驾崩还有几年,就看太子是否健康。生死一事并非她可主宰,帝王心思可去猜测,沉疴是她无能之事。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人去时常在意太子的饮食,只要没有中.毒,恒王就无法得势。

“阿染,你?若在意这些,我?便……”她顿了顿,改变旧时的决定不难,就怕楚染到时又走前世里的老路。

楚染听她换称呼,蓦地

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在意与不在意,总让人看不清。陆莳一时闹不明白,见她脸色好了些许,贴着她的额头:“口是心非。”

“没有,你?别贴着?我?了,陆相又不正经了。”楚染不安分地动了动,躺了几日身上没力气,倒给了陆莳机会。

陆莳揽着她,眉眼舒展,感应到她力气大了不少,也觉得心定,至少不再是说话都要闭上眼睛。楚染身上都是药味,她摸到一旁的荷包,里面装了油纸包,拿出姜糖,喂到楚染口中。

姜糖辛辣,一入口,楚染就眯着眼睛:“好辣。”她微微张口,粉舌吐出,看?着?陆莳就带着责怪。

陆莳手指头磨着?她的眉眼,忽而伸手就盖住,楚染眼前一黑,口中多了一股清香,舌尖一卷,姜糖就没有了。

她抿抿嘴巴,方才的甜味瞬息就不见了,这些时日嘴里苦涩,吃什么都觉得胃口不舒服,方才感觉到甜味,好受很多。

人软在陆莳怀里,抱着她肩膀,指尖紧扣而没有松开。

片刻后,口中多了糖,她含着没有放,眼中微湿。陆莳手松开时,眼仁更加亮了,她看着?陆莳:“还是白日,你?不怕旁人说丞相……”

话未完,就被堵住了。

楚染逗弄的话都不大好听,陆莳在西北就听过很?多,已然不想再听。楚染不知自己惹恼了她,西北回来后,陆莳就不曾恼过,突然恼了,让她吃惊。

吃惊之余,又?觉后悔,虽说听不见小金铃的声音,可还是羞耻得很?。

浪涛声很大,一下接着一下拍打着?船,激起浪花。

耳畔之余除去浪涛声外就是呼吸声,也分不清是谁的,画册上人叠加一起的姿势让楚染明白过来。这时后悔没有多看?几页,陆莳当是看过不少,不然怎么会知道的。

她糊里糊涂,开始拒绝,陆莳似是一阵漩涡,哪怕她再是不愿,也会不知不觉地被吸了进?去,无法自拔。

难受之余又?觉得畅快,那些羞涩暂时性随着浪潮退去,留下的只有云雨巫山。

舱内暖意融融,风也灌不进?来了,被子紧紧盖在两人身上,外面有人在说话,是婢女走动,道是江面风大,多加件衣裳。

楚染模糊去听,冷不防眼前换为陆莳温柔的样子,她大有上了贼船的感觉。陆莳就是盗匪,骗她上贼船,不让她下去,真是可恼。

半醒半睡之间,意识迷糊,身上一片黏腻,也觉得一阵热,她嘟囔几句要沐浴。

后来,身子酸得厉害,就不知怎么样了。

****

江面上往来的船如同星辰,点缀着?漆黑的夜色。

李初求见陆相问及明日停靠之事,新平公主晕船,是否多留半日,都需陆相拿主意。

陆莳从舱内走出来,神色温和,吩咐婢女晚膳熬些清粥来,放在炉上小火温着?,另外配些清淡的菜,莫要油腻。

婢女退下后,李初才敢问话:“陆相,停靠一事是否要惊动当地县官,另外新平公主可要下岸休息?”

他是被陛下拨过来的,只要回京,必会升迁。若事情办得好,升迁得更高,待陆相也更加尽忠。

“去告知一声,停岸两日,安排大夫去驿馆。”陆莳吩咐道。沿途的事必然会惊动各地,也不比藏着,大大方方的。

李初退下后,她又转回舱内。

楚染被外间的声音给吵醒了,翻个身子,想继续去睡,想到白日里的事就清醒了,她爬起来,迷糊了会,看?着?走进来的陆莳:“你?去哪里了?”

见她又在,躺下又?想睡。

陆莳不让她睡了,扶着起来,一面安抚道:“晚上喝些清粥,可要沐浴?”

楚染面色比前几日好多了,唇角带着嫣红,莹润的肌肤在灯火下泛着?光泽,她看着?陆莳,见她又是一副正经色,“你?少来这么正经。”

陆莳淡笑,寻着衣裳给她穿。

丞相要亲自动手,楚染也不拒绝,会脱她衣服,也该会穿才是。

她在舱内不出去,寻常保暖的就可,穿好后,婢女捧着晚膳过来,楚染喝着?粥,也没有那么晕。陆莳听着大夫的话没敢给她吃太过油腻的,免得肠胃不舒服。

楚染喝着?清粥,脑子里胡思乱想,掀开眼皮就见陆莳容色如旧,白日里的人好似不是她一般。西北城内的陆莳与梦里贴近,眼前这个倒像是套上一副一模一样的皮囊,哪里都变了。

也不知哪里不对。

“殿下可要沐浴?”陆莳又唤一句,自大醒后,她就一直在出神,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

楚染回身,眸色变化,陆莳担心她情绪不对,伸手就想摸摸她脑袋,若是不舒服,就该让随行的大夫过来看看?。

然她一伸手,楚染就歪了歪脑袋,避开她,反问道:“陆相可是看过那些画册?”

那些画册画得惟妙惟肖,正经的陆相若是没有看?过,如何?懂的。

作者有话要说:陆相式度蜜月。

日万打卡第十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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