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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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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白绯的请求立刻被太子长琴驳回了。理由是白绯现在还未痊愈,根本不可能远行。

面对长琴一脸担忧的样子,白绯只能妥协。然而,她说的离开并不是他理解的那个离开。可恨的是,她根本无法解释清楚。难道她要对长琴说:嗨,长琴少年,和我一起破碎虚空吧。还是说,长琴其实你是把琴,让我带你回到正确时空吧。无论哪一个都很扯。而且,她根本不知道回去的方法。这个锅该红玉背。

在白绯的万般纠结下,她只得听话地好好疗养。很快的,她就能够独自行走、长时间地思考。然而,她再怎么用力回溯记忆,那段时光始终如蒙着白色面纱般模糊不清。偶尔得到的片段常如星火般转瞬湮灭。

漫天遍野的红、穿着粗布衣裳的男子、桥上装扮华美的新嫁娘……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饱含深情的话语却令白绯毛骨悚然,如坠冰窖。摩挲着自己的双臂,白绯觉得自己快要推断出她这半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们,是指她和谁?那个粗布衣裳的男人?在一起,那个男人对她怀着怎样的情感?新嫁娘,婚嫁?

还差一点,很快就要……

“女魃,你没事吧!”焦急的喊声唤回了她的思绪。

白绯眨了眨眼睛,那久违的面容清清楚楚地映入她的双眼。喉咙一涩,她低低地唤着:“爹爹……”

听到闺女的叫唤,旱神一把抱住了他娇小的孩子:“爹爹在这儿,在这儿……”

那一声声的话语带着压抑的哭腔,变得沙哑难听。白绯愣了一会儿,轻轻地拍抚着男人的背部。

被旱神靠着的肩膀濡湿了一片。是下雨了吗?白绯向上望去,只见天空湛蓝无云。湿透的肩膀沉甸甸的,有某种深沉的情感被放在上面。

耳边是浸泡得胡乱不清的声音,白绯不清楚那份感情是什么。靠着书本得来的经验,她推断那大概是亲情吧。

亲情……垂下了眼眸,她看着高大的身躯微微地发颤。懊悔、悲伤、欣喜都糅合在一起随着一句句关切的话语喷涌而出。

白绯只能拍着他的背,略显干巴地回应:“爹爹不用担心,我现在很好。”

“你这个孩子!”旱神轻捶了下她的背,“什么叫现在很好!我要你一直都很好!”

“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无论是谁,这一生总是会有起伏波澜。”白绯先是认真回答,继而顽皮一笑,“若是有谁能一直都很好的话,他该多无聊啊。”

“你这孩子!”旱神失笑道,“你若真无聊的话,爹支持你找乐子。只要你平安快乐,就算你把天弄塌了,爹也替你顶着。”

“弄塌天可是重罪,爹你能顶着?”为了缓和气氛,白绯抓着话中的漏洞,调笑道。

“咳咳,只是举了个例子,其他责任,爹还是能顶的。总之,爹会一直庇护你。即便是冥界鬼狱,也休想夺走我的女儿!”说到最后,旱神的话语字字雪亮,掷地有声。

那一个个字就如同石子坠进白绯的心湖,泛起一层接一层的涟漪。从未感受过亲情的白绯为这直白深厚的父爱而深深感动。可是,这到底是不对的。

“谢谢爹的好意。但被过度保护的雏鸟不但学不会飞翔,反而更容易受伤。这种庇护不是爱,而是害。”

被这直白的拒绝迎头痛击,旱神蹲下身,嘀咕着:“好过分。女儿不要爹爹了。”大概是紧绷了整整一年的心终于能够放松下来,旱神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笨蛋父亲一面。

面对这如同漫画般的场景,白绯感到十分稀奇。除此之外,一种暖洋洋、软乎乎的感觉如吹出的泡泡一样增多升腾,充盈在她的体内。

“爹爹想多了。”白绯斟酌地开口,“我只是觉得作为爹的女儿,我应该勇敢地去面对,而非躲在您的庇护之下。而且……我也……我也想保护您。”极快地说完最后一句话,白绯看着愣住的旱神,脸一点点地涨红起来。

果然是自己太过狂妄了吧。消极的想法占据了脑海。白绯咬了下唇,黯然地开口:“爹不用在意,我……”

再次被熊抱住的白绯止住了话,困惑地看着呜咽笑着的旱神。她听到她的父神这么说。

“怎么会不在意!女魃的这份心意让爹好感动,高兴得都快哭了。不过,爹没有哭哦。女魃已经长成一个好姑娘了……为了能一直保护爹,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眨了眨眼睛,白绯忍着眼底的泪,开口道:“这是个约定吗?”

“对!”大手用力地揉着白绯的头,旱神露出豪爽的笑容,“绝对要信守约定。”

白绯不由得跟着露出灿烂的笑颜,“一定会的。”

“长琴,我的女儿就拜托你了。”旱神笑着拍了拍避开让他们独处的太子长琴,“你也要加油啊。”

品到弦外之音的太子长琴无奈地笑道:“她是我的挚友,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露出一个我懂的笑容,旱神开口:“现在的年轻人容易被自己一直坚信的‘事实’所蒙蔽。要抛开固定印象,好好地扪心自问一下。不多说了,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

腾空而起的旱神大力地挥着手,对山上的两人喊道:“下一次,你们两个一起回家吧。我等着你们。”

“真是爱操心。再过不久,等秽气完全清除之后,我一个人就能回去了。”白绯转头看向太子长琴,“根本无需多此一举,去麻烦长琴。”

“伯父的意思恐怕不止这一个。”面对白绯困惑的神情,太子长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也不必想那么多。我说过,你可以多依靠一下我这个友人的。”

白绯的脸泛上了微微的红晕。她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挪动樱色的唇,说:“是我失言了。”

被这话弄得一愣,太子长琴扩大了嘴角的笑弧:“白绯还是个认真的孩……”似乎是想到了以前的争论,他微微红着脸,改口道,“已经是个出色的少女了。”

“算你改得快。”白绯挥了挥自己的手,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咪。

言行却还是那么孩子气。如此想着,太子长琴忍不住摸了摸她已经变得很长的黑发,“白绯保持这个样子就可以了,无忧无虑的。”

抓着长琴的手,白绯鼓着一边脸,忿忿道:“说得你好像我的哥哥,不,应该说我的父亲吗?”

“毕竟长兄若父。”太子长琴微笑着。

“长琴竟占我便宜。我们的地位可是平等的。”白绯拉着他的手,郑重地说,“有困难烦忧的时候,长琴一定要记得,我就在你的身边,我很高兴被你需要、依赖。”

被少女坦率的话语打动,太子长琴止不住嘴角泛滥的笑意:“我一定会记得的。”

一天,白绯如往常那般进入清液池,洗涤体内残留的污秽之气。青色薄衫灌着水,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宛若绽开的青色花瓣迎风微颤。顺着水流,她不知不觉间飘荡到了湖中心。远远一看,竟好似寂静的湖中央开着遗世的青莲。

“唧唧。(白绯姑娘,我来看望你了。)”石洞口飞进一只五采鸟。它身上绚烂的色彩为昏暗的洞穴增亮不少。

左顾右盼,凤来找不到本该在此养病的少女,不由得嘀咕起来。“唧唧。(莫非她出去了?可长琴说这个时辰她都在这里的。)”

宽阔的石床上没有人,清液池里也没有人,倒是有朵挺好看的青莲。虽然那朵花长得扁了些。

忽然,水面上泛起了微微的涟漪。一只洁白如藕的手臂从莲花中伸了出来。手指微微一晃,莲花似无根般被推到了岸边。

被挺尸的少女生生地吓了一大跳,凤来差点从半空中掉下去。扑腾了几下,它好不容易落在了岸边的石块上。

平躺在湖面上的白绯笑着向它打招呼:“你来了呀,凤来。”墨色的长发散在水面上,交错成一张奇妙的网。被水浸过的肌肤宛若白雪,在暗淡的光线中显得过分的白。那张纸白的脸上唯独一双眼眸黑若漆夜,却又亮得仿若万千星辰瞬生瞬灭。

见凤来发怔,白绯笑弯了眉眼。转了个身,她湿漉漉地攀上它驻足的石头。“凤来,谢谢你来看我。”半是欣喜半是埋怨地说,“可惜皇来、鸾来没有来。”

被点名的凤来打了个激灵,忙说:“唧唧唧唧。(他们在外面等着呢。很早之前,他们就吵吵着要来见你,但都被长琴拦下了。说是你情况还不稳定,怕突生变故。)”

刚解释完,凤来就见白绯笑眯眯地看它。怀疑自己说错什么的凤来紧张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白绯趴在石头上,高兴地说,“真好,又能见到你们了。感觉有一个冬天没见了。”

“唧唧。(还要加上一个秋天。)”凤来蹭了蹭白绯的脸颊,“唧唧。(小心别着凉了。)”

“知道了。”说着,白绯用湿手摸了摸凤来的羽毛。

在凤来忙拍翅膀弄干之际,白绯赤足跃上了岸边。坐在小石墩上,她用干布擦拭着身体。一个冬天……白绯不由得想起了上一轮的事。在那个漫长而严寒的冬天,榣山山神带着他的妻子冬儿,到她的面前秀恩爱,顺便诅咒长琴。不知道这一世,他会不会闹出其他幺蛾子。

多思无益。白绯用手指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现在的她变强了,也不会一味等待。她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和凤来一起从石洞里走出来,白绯发现原本谢了的桃林此刻满枝粉白。落花纷纷,其下摆着丰盛的筵席。太子长琴坐在其中,十指弹奏着作为半身的古琴。合着拍子,皇来、鸾来扑扇着它们五彩的翅膀,鸣啭歌唱。

被这热闹场景吸引,林间的小动物也纷纷聚集过来。树枝上,小松鼠捧着摘来的红果,摇晃着蓬松的大尾巴。忽然,一只小黄鸟落在它的身边,鸟爪不慎划过大尾巴。被吓到的松鼠手一松。那颗色泽饱满的红果子就掉到了皇来的酒杯中。

兴致高昂的鸾来一挥翅膀,酒杯被整个打翻在地。随着洒落而下的桃花酒,那颗泡了酒的红果子恰好落在草丛里探头探脑的灰兔头上。中了暗器的灰兔捂着脑袋,正想看清是什么砸到自己,忽觉背后投下一大片阴影。一头野鹿优雅地低下头,叼走了红果。

“这是为你举办的庆祝会。”太子长琴走到她的面前,向她伸出手,“来,一起大闹一场吧。”

“唧唧!(今天不醉不归!)”把脸埋在酒坛里的皇来咕噜道。

喝了点酒的凤来借着醉意,跌撞地倚着长琴的古琴。用翅膀竭力想去撩琴弦,却不知远近。

身为它们兄弟的凤来双翅捂脸,不忍直视。

伴着长琴的琴音,白绯奏起五十弦瑟。奏乐欢歌,载歌载舞,好不欢腾热闹。

在气氛欢闹至鼎沸时,白绯忽觉背后一冷。有谁在一旁阴涔涔地窥探他们。凝神望去,那片林子毫无异常。是她的错觉,还是……

及时离去的山神山尧抹了抹额上冷汗。那妮子竟比他预想得还要敏锐。不过,关键的画面,他已经拿到手了。看着手中流转异彩的晶体,山尧阴冷一笑。作为小小山神,他不足以抗衡太子长琴,但身为特权阶级的应龙不同。只要再稍微刺激下应龙,他一定会如他所愿,除掉太子长琴。而山尧最擅长的便是隐藏自己,借刀杀人。

在白绯快要康复之时,长琴领受天帝之命,于昆仑不周山调解祝融和共工的争斗。

临别之时,白绯看着离去的太子长琴,忍不住上前揪住他的衣角:“能不去吗?”心里的不安若泛滥的潮水,挽留的话语却弱气无力。

太子长琴驻足转身,摸了摸她的头:“我会很快回来的。”

你上次也那么说,结果……白绯直直地看着长琴温柔的双眼,却怎么也说不出那句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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