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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黄泉烟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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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黄泉烟柳

他回身瞧了一眼平静如水的湛虎神君,仿佛刚才的恶斗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小把戏。

“想不到黄泉烟柳的执念还是这般深重,三千年过去了,她还是如此痴缠,她若知道我那多情的二哥早就有了新欢,大约会更加发狂吧。”

“罢了,她终归也是可怜人。”青屿叹息一声,一些尘封的旧事又一次翻滚在他的脑海里。

湛虎神君见他神色凄凉,知他又思起昔年旧事,赶紧拱手施礼道:“殿下莫要再为那疯婆子神伤,现下还是救治公主更为紧要!”

“殿下适才受惊了,这疯婆子此次元气大伤,没个几千年恐难再化人形!她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缺德阴损事,封她几千年着实是便宜她了!”

青屿略一沉思,转而从怀中取出金色狼毫,寥寥几笔,便在北天七星扇中绘入了一轮明月,明月之下是幽碧的弱水河,绕着清冷的黄泉路,一径蜿蜒直通幽冥。

“黄泉路边,弱水河畔,本是她的故土,余下的几千年让她过得舒心一些吧。”

湛虎神君几次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违逆青屿的善意,只是默默地又给北天七星扇多加了三层封印。

而此刻的沛庭公主周身已结满了薄而透亮的冰渣,灼烧过后就是冰冻了,这冰冷刺骨的滋味想必十分难挨。

青屿心里竟生出几分怜惜,这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这种微妙的心痛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

就在青屿收敛心神准备再一次给沛庭输入紫极罡气时,她身体上挂着的冰渣忽然开始脱落,整个身体骤然间热气升腾。

变起突然,青屿一时有些怔怔,只见沛庭豁然长身而起,眼睛也睁得溜圆,只是目光落处并没有聚焦。

巨大的青色羽翅又一次从她的双肩伸展而出,沛庭缓缓地扭动脖子,似乎十分艰难才把目光对准青屿。

“小麒麟,一别经年,你还好吗?”这一声问候登时让青屿殿下心中巨颤。

只是那么一瞬,沛庭仿佛魂游天外,而她的身体里住进了另一个古老的灵魂,这瞬间就在火花电石之隙,顷刻即逝,很快沛庭的眼神中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青屿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听错了,或许是他消耗真气太多出现了幻觉吧,难道这就是白喵口中的离魂之症?

这三界之中唤他小麒麟的,也只有一个上古大妖,可那大妖分明已经——

沛庭双翅震荡,两掌交握于胸前,口中低声念了几句咒语,周身水雾升腾,一缕缕碧色的寒灼之气散发出来,她的面庞渐渐有了血色,嘴边也有了明显的笑意。

而那巨大的青色羽翅在驱除了浊气之后又悄然没入沛庭的体内,无声无息,就好像这奇怪的变化从来没有发生过。

青屿全程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沛庭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心下骇然。

适才那一句小麒麟,他勉强可以当做幻听,现下这一套清厄咒乃是上古妖王的独门秘术,他还能怎样说服自己沛庭与那大妖无关?

一直守在外庭的湛虎神君面上也有担忧之色,他与青屿交换了一个同样困惑的眼神,二人都没有言语。

沛庭此时已然大好,她欢蹦乱跳地下床,直嚷嚷着肚子好饿,青屿丢给湛虎神君一个大有深意的眼神,湛虎微微点头,转身隐入夜色中。

这夜终于要过去了,东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

沛庭这一觉醒来,自觉神清气爽,胳膊腿儿都格外灵活,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她这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吗?

“多谢星君出手搭救,说起来你已经是两次救我性命,将我从水深火热中提溜出来!”

“你是给我新生的人,常羊山如此,今夜如此,沛庭感激不尽,没齿不忘,这恩情他日必报!”

沛庭笑意盈盈,冲着青屿抱拳施礼,经历这次生死大劫之后,她似乎忽然开窍了,想明白很多事。

既来之则安之,并不是一句空话,要释怀过去,活在当下才是真的睿智。过往再难忘,终究不可重来,背着包袱走下去苦得只有自己。

黎明时起了风,接着淅淅沥沥的春雨也来了,轻轻柔柔地洒落在红花绿叶间,沛庭与青屿并肩坐在檐廊的长石凳上。

四周很安静,空气中也是湿漉漉的清甜,也没有人间时叽叽喳喳的麻雀声,沛庭很享受这样的时光。

青屿一直沉默着,他有一些谜团解不开,眼前这小小女娃儿竟有诸多神秘之处,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询问。

他与沛庭公主这门亲事已经定下了千年,穿针引线的是那从不管闲事的天帝与同样闲云野鹤的长生帝君,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青屿想起当年母后听说天帝为他定了沛庭公主为妃时,直说了三句“怎么会是她?”

他的母后一直都是和善的,也非常尊重天帝的决定,唯独沛庭为妃这件事,她与天帝争吵了几个日夜。

那时,青屿并未将成亲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他还决定不了这件事的走向和抉择,索性也不去计较。

青屿一直都知道他的婚事是一场复杂的利益纠缠,要想实现彻底的自主,他必须拥有绝对的实力。

生在权力巅峰的家庭中,争与不争都要有十足的底气才行,人间如此,天界亦如此。

这许多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只为求一个自由和自主。

“你在想啥呢?青屿。”

沛庭转头看他,她笑得大方热情,青屿却有些不自在,他转头躲开了她的目光。

自从昨夜之后,他总觉得她的目光有些烫人,让他浑身不自在。

“在想一些陈年旧事,你怎么样?”青屿的目光落在远处,轻声询问,他有很多困惑想问,却怕扰了她此刻闲适的心情。

“我还好吧,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奇怪的梦。我在梦里是一只青色凤凰,我与一只金色麒麟一起生活在西昆仑。”

“小麒麟是跟着凤凰长大的,它们一起生活了很长很长的岁月。”

“在西荒大泽中,麒麟负责狩猎捕食,并与周围部落的人和妖不断战斗;凤凰负责烹饪食物,耕田制衣,守护他们一起建造的家园。”

“我在梦里吃过一种奇怪的枥果,软糯筋道,十分香甜,麒麟说经常实用此果,可以拥有万年不衰的记忆。”

青屿很认真地听着,记忆如洪流倾泄而下,那些西荒大泽的朝朝暮暮,他如何能忘,也不敢忘。

他努力收束自己的情绪,不想让她看出异样,却还是有几滴眼泪随着风儿飘落在地上。

沛庭又一次转头看他,见他神色郁郁,她便止住了话头,猛拍了一下他的肩头。

“堂堂天界殿下,这么多愁善感嘛,我的一个梦而已,瞧把你感动的!我自己都记不清了,真真是一个奇怪的梦啊,梦里我的翅膀还很漂亮呢。”

青屿思忖良久,渐渐想明白了一些事,他这次玉清宫的退婚之行也算歪打正着吧,困扰他几万年的心结也许找到了突破口。

青屿心中五味陈杂,脸上却已经云淡风轻,这些年他学得最好的就是伪装吧。

“其实,你不用那么感激我的,常羊山那次是我正好路过,顺道救了你,我只是帮你打跑了巫王陨天,带你回来的是你们玉清宫的度厄星君。”

“这一回我也没有救成你,是你自己体内的真气赶走了寒灼之气!”

青屿趾高气昂得将沛庭口中对他的感激之情撇得一干二净,沛庭一时目瞪口呆,原来还可以这样吗?

远处一抹婀娜的身影翩然而来,跟在她后边的还有两位风风火火的丫头,怎么这仨人一起过来了?

青屿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他起身欲走,却被沛庭一把揪住了衣袖。

“你的袖子脏了呀,蹭上了我的眼泪鼻涕,你脱了我去给你洗干净!”

青屿刚要说话,就被已经赶过来的珵美元君拉了一把,她有些用力地抽出了攥在沛庭手中的衣袖。

珵美状似无意地隔开了青屿和沛庭,她眼神流转,忽然就爽朗地笑了,热络地拉住沛庭的手。

“公主刚刚脱险,身子虚弱,殿下的起居一直都是我来照顾的,这衣服还是我来浆洗吧,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沛庭一时语塞,任谁都看得出珵美元君这浓浓的醋劲,她又不傻,怎会不知。但是她都是要退亲的人了,也实在没有必要再生这档子闲气。

于是,沛庭顺坡下驴假装没有察觉这醋海翻波的小伎俩,只嘻嘻笑着说道:“好啊,好啊,你洗,你洗,就是吧,有点太脏了,我在他袖子上蹭口水鼻涕来着。珵美元君,你受累了!”

珵美脸色微变,她迅速瞧了一眼青屿,他却正瞧着沛庭,还一脸嫌弃。

珵美心里忽然涌来一阵莫名的难过,这样有情绪的表情,青屿对她从没有过,他对她向来都是客客气气。

珵美脸上笑意更盛,对着沛庭轻轻柔柔道:“公主说哪里话,照顾殿下是我做惯了的,不受累。”

说完这句话,珵美又将温柔的目光转向青屿,她心甘情愿为他浆洗衣服千年万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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