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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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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去食堂吃饭的,中午回家的学生也不少,因此他们出校门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如果曾姥爷在家里,说不定他们也会回去吃饭,但今天姥爷说了要在外面忙的,陆云泽就不高兴浪费时间烧菜烧饭了,直接在门口找了个小店,和贺邵承一块儿坐了下来。普通的饭菜都便宜,一大荤、两小荤、两素的套餐饭只要六毛钱,米饭还是可以添的。陆云泽就要了块大排,又挑了两个小炒,一块红烧素鸡,一份清灼白菜。

贺邵承也是一样。

不过在吃饭之前,陆云泽却是把自己的一份小鸡丁加到了他的碗里,又拨过去了一点肉丝和白菜,觉得差不多了才自己开始吃,动作习惯极了。他只是单纯觉得自己吃不掉那么多,而刚好贺邵承胃口大,但却不知道这么简单的事情其实正正戳中了贺邵承过去四年的那道伤。

没有挨过饿的人不会懂那种感觉。就算如今已经每顿都有饭吃,而且是有荤有素的饭,贺邵承依旧忘不了在张红盼手里的一个黑夜,他曾经饿到忍不住拿着一块抹布往嘴里塞。头微微低着,他先吃了么儿送过来的东西,接着才大口大口的把米饭和大排一起吃了下去。陆云泽后来又去打了两碗米汤,和他一起抱着碗坐在椅子上喝。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十二点半,下午两点上课。回教室午休?”

“回家睡吧。”贺邵承把最后一口米汤也喝了,“趴着睡胳膊会压的不舒服。”

陆云泽想了想,觉得也是,而且压到腮帮子就要流口水,可不体面了,就和贺邵承又一块儿回家里去了。

他们直接去了卧室睡觉,也没耽搁时间,这样还睡到了一个小时,下午一点半的时候起床,洗把脸就回去上课。陆云泽直接做了副班长,愿意和他聊天的人不少,体育课时身边更是围聚了一群好奇新班长的同学。他笑眯眯的和这群真初一孩子们聊天,只拿出了三分在外面做生意时的力气,就已经让整个班的同学都对他留下了一个好印象。

放学,贺邵承来找他时,就看到有几个人站在陆云泽座位边上,拿着个篮球和他的么儿说话。

尽管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他没有资格去阻止么儿认识新的朋友,但就这一瞬间,贺邵承的心情还是猛的压抑了下去,手也慢慢的握紧了。他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太贪心了一点,只不过是过去的这四十多天日日夜夜和么儿呆在一起,就下意识的以为对方应该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了……

他站在原地没动,还是一直在等人的陆云泽往窗外瞟时才看到的。

见到贺邵承,他脸上的酒窝立刻就冒了出来,匆匆的和新同学说了再见,笑着跑到了教室外面。

“你来了怎么都不喊我呀?”陆云泽牵住了他的手,又一块儿往楼梯走了,“下次直接喊我,我也是在里头等你的。”

掌心贴着那软绵的手,贺邵承轻轻的回握住了,刚才一瞬间压抑的心情似乎又成了错觉,“嗯。”

“你今天上什么课了?”陆云泽打了个哈欠,“我就只上了语数英,趁着课间已经把作业写完了,晚上去帮帮姥爷看看文件……”他们走出了学校,夕阳洒在彼此的身上,连发丝都泛着金光,“唔,第一天上学认识了好多人……我名字都记不过来。”

“……那就不记了。”贺邵承忽然开了口,接着又抿了抿唇,“反正……不重要。”

他心里有些打鼓,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唐突了一点,不知道会不会惹得么儿感觉古怪。但陆云泽却继续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又打了个困倦的哈欠,“你说的……唔,没错。”

他马上十二月份就要去上海了,认购证的事情根本不存在意外。只要那会儿那手里还能有三千块钱,他都能在明年八月份以后获得一百万的收入。到那个时候,他们可能确实不会在平县呆着了。

陆云泽又揉了揉眼睛,瞧见边上卖炸鸡的,肚子有些饿了:“吃鸡腿吗?”

贺邵承点了点头,走过去买了六个炸鸡腿。

两个人先一手一个,拿着吃了。

路边的鸡腿和刚刚进入中国市场的肯德基炸鸡不一样,没有面粉裹起来的皮,只是涂抹了腌料,炸熟了撒点辣椒粉孜然粉。一口下去,外面的鸡皮都脆脆的,里面的肉则能挤出汁来,鲜嫩极了。陆云泽吃了一个,还有些想吃,但又怕吃太多晚上回去就不吃饭了。于是贺邵承又拿了一个出来给他,让么儿先咬了一口,尝够了味道,才自己把剩下来的吃干净。

曾姥爷这会儿也到家了。

他已经买了菜在烧饭,桌上是刚刚办好的商标文件。生产许可证还需要先检测产品,因此他想着过两天就回乡下去炒一锅辣椒再说。陆云泽把剩下来的三个鸡腿放在了碟子里,又和贺邵承一起去拿筷子、碗、碟,盛饭了。有姥爷在,吃饭的时间都提前了不少,不用他们两个人再忙活什么。三个人坐下来,曾姥爷先把今天拿到的什么文件给外孙和小贺看了看,接着又夹了一筷子青菜,道:“这要开个厂子……事情还挺多。”

陆云泽低头看着办理生产许可证需要提供的文件说明:“填好了这个表……要有检查人员过来的……姥爷,要不先去谈一家能够租用场地的罐头厂?直接把罐头厂的地方写上去,卫生环保检查应该也就没问题了。”

“也行吧。”曾老头嚼了口米饭,“我也在想这个事呢,填家里头肯定麻烦……那我明天还是先谈地方去。之前打听过了,就在咱们村附近,有个叫笑口开的食品厂,生产水果罐头的。我去问问……”

“记得带上钱。”陆云泽把文件又给了贺邵承看,“对了,姥爷,健康证的事情也得办起来,明天先去医院和医生约上,后天早上空腹去做个全面的检查。”

曾姥爷点头,全听外孙的了。

他在外面忙了一整天,也没睡午觉,吃完饭就困了,要去自己那屋里头吹风扇。陆云泽帮着填了一点需要提交的表格,贺邵承则在他身边快速的把布置的作业写完了。课本是新的,文具也是新的,只有用的那一只英雄钢笔是一个多月前买的。不过他对六年级的课本实在是没什么兴趣,只是快速的翻阅了一遍,所有的知识点就已经记在了心里。

“么儿,你的课本给我看一下。”贺邵承把自己的几本书放在了边上,要了陆云泽的来看。

陆云泽把书包给了他,目光还落在文件上呢。

电风扇吹的纸张不停的晃动,不按着就可能被吹走。彼此的发丝也不断的飘来飘去,其实到应该剃头的时候了。陆云泽在想着辣椒酱生产的进一步事宜呢,贺邵承已经在他身边把大半本初一的语文书看完了。

他知道自己的焦虑来自于和么儿的分开。他不是受不了陆云泽认识新的朋友,只是无法接受对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

所以他打算自己回到么儿身边。

晚上九点,陆云泽去冲了澡,穿着睡衣湿漉漉的坐在床上擦头发。贺邵承把语文书还给了他,剩下来的数学和英语则打算明天再看。他也去洗了把澡,因为用的是一样的沐浴露,身上的香气都是差不多的。淡淡的柠檬香飘在了空气中,陆云泽又把毛巾拿过去给贺邵承擦,仔细的把他耳窝里的水也擦去了。

“洗完澡不要忘记擦干耳朵呀。”他絮絮叨叨的叮嘱着,“水珠落到里面去,可能会得中耳炎的……”

“嗯。”贺邵承点头,接过那已经潮湿了的毛巾,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

第二天,两个人又一块儿上学去了。

曾姥爷一大早先去了医院,挂了号找了医生,略有些心疼的交了三百六十块钱,按照外孙说的,预约了一个比较全面的身体检查。他农村人,没工作,这会儿是没有医保的,只能自己掏了所有的检查费,放在过去哪里会舍得。也就是现在有钱了,又需要办那个健康证,曾姥爷才头一回说做个体检。

钱都付了,也没机会退了,老头心疼的摸着钱包,又去食品厂和别人谈租用机器场地的事情了。

这会儿不少厂子都在经历着国有私有的改革,一方面是个国营厂没错,但另一方面,政府其实已经开始鼓励老百姓私有一部分,推动厂子和私有经济的合作了。曾姥爷这会儿说想租个场地生产、并且借用灌装密封机,厂长还颇为严肃,先说要汇报领导,开个会才能答复。曾姥爷也表示理解,留了外孙租的房子里的电话,这才回去了。

他当晚吃了饭,过了八点就按照医生说的没再喝水,第二天一早直接去医院,拿着缴费单子开始排队做检查。

抽血化验这些都是小事,找个胸片,做个心电图也都简单。最让曾老头犯怵的还是那什么胃镜,那么长的一根东西吃到肚子里去,哪里能舒服呀?但他也怕医生,看着那小伙子喊自己,还是抖着手坐下去了。接下来的事情曾老头简直不想回忆,他瞪圆了眼睛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胃粘膜,一边泛着恶心一边又没得吐。

医生把管子终于抽了出来,一边写检查结果一边告诉老爷子:“幽门有个溃疡,给你开点药,回去吃两个疗程。”

曾老头在边上喘气,听说自己胃上有溃疡,还挺诧异,不过还是乖乖的付钱拿药了。剩下来的检查也差不多,走了一圈之后最开始的验血也好了,一并拿给昨天的医生,开了一份体检健康证明书出来。他拿着这张单子回了家,自己先吃了一粒药,觉得还挺新奇,第一次认识这个叫“奥美拉唑”的东西。这会儿外孙和小贺也回来了,他就赶忙去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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