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长，今年粮食我们也是减产了，你现在要上交那么多，让队员们怎么活啊。”明天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呢，这事四个队长都不答应。
雷社长猛的一拍桌子，这群乡巴佬敢反抗他，“你们这是想造反，你们的思想有严重问题，别的地方损失惨重，你们就应该主动支援，你们这是想姓‘资’。”
这话谁敢接，姓雷的到底是外来人，对这里没感情可以随便折腾人，可他们不行，四个大队互相连亲处处都是关系，能看着他们被饿死。
“姓雷的这是要用我们的命给他自个铺路啊。”为了政绩这个人不顾百姓死活，偏偏他们还没有办法，“要不要去柳家看看？”
二队长笑着拍了他一下，“你这不太厚道啊。”把事情丢给柳家，到时候队员知道了只会怪柳家不出力。四队长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我忘记了这茬。”他只顾着柳老爷子的本事了。
“那老柳我们怎么办，总不能真的交吧。”这荒年也不知道要几年，粮食本来就不够啊。
沈大伯也不赞同，而且“救济粮估计也没有我们的份。”姓雷的绝对不会给他们争取的。
暴躁一些的三队长气的把帽子扔在了地上泄气，过了会冷静下来，将东西捡起来，“怎么才能把人弄走。”这种人就是专门给他们拖后腿的，有事没屁用，没事找事干。
二队长听了这话冷笑一声，“除非升走，不然怎么办，你能说他做错了吗！”他这是为革命做贡献，思想进步。说白了就是慷他人之慨美自己名声，偏偏外人还会拼命赞扬他。
“麻的，难道我们就这么看他把粮食带走。”让他踏着自己飞升，怎么想怎么气。
踏着自己飞升？那是不可能的，二队长让他们先回去，能拖多久拖多久，他先去柳家问问。
趁着夜色偷偷去，也省的给柳家惹麻烦。
天气放晴后沈弯弯也回校上课，那场暴雨带来的阴霾只局限在了农村，有些城镇户口吃着供应粮的工人还是和以往一样，上班下班上学放学。沈弯弯不经感叹，怪不得村里人都想当工人，这种不靠天靠自己的踏实感是他们没有的。
看着村里人提前收了粮食，挖井的事也被同意了，赵则之就回了学校，他现在正在省城机关实习，等毕业后再做分配。整理报表时他才看见红阳县雷姓社长主动要求多交生产粮，并诉说自己英明提前让队员收割了粮食。
占取功劳的事可以不在意，但他上交队员的粮食就过分了，这数量是今年年成的一大半。少了这么多粮食怕是撑不到来年春季那一茬了。
省里已经同意了并且还表扬了雷社长，赵则之来不及阻止只能写信回去让沈弯弯通知队员屯点别的东西。省里的救济粮果然如大队长想的那样被雷社长推辞了，他说“队里收成很不错。”就差把□□时的浮夸拿出来了。
此时的沈弯弯还不知道信的内容，她再次跟踪了沈灵灵。
上次沈灵灵买了上万斤粮食，这次沈弯弯看见她又拿出了一千块，她到底是哪来的钱？
难不成真是高利贷？
因为沈家其他房买粮都没有告诉老宅，沈灵灵一群人在外活动也不知道村里人的动静，所以她还以为接下来会极度缺粮，想屯更多的粮食一次性赚疯。
沈弯弯觉得她真的疯了。
因为她大肆买粮，黑市粮价上升，硬生生比以往贵了两倍。
看了眼时不时出现在路上的红袖章，不能再让沈灵灵继续下去了。
沈灵灵和狗哥的交易已经是第三次了，她是女孩子不容易被红袖章盯上，陆山河带着那帮人在小路上等着。算是熟悉的两人也没有多害怕，沈灵灵把钱递给狗哥，看着他点一遍。
“抓住他们。”就见五六个红袖章朝着巷子口跑过来，明显是来抓他们的。有人盯上了他们，后面的小房子恐怕也保不住。狗哥把钱塞还给沈灵灵“这次生意做不成了，快跑。”
这个娘们知道他的底细，要是被抓进去他也得倒霉，真特么惨。眼神闪过一丝凶狠，别让他知道谁举报的，要不然……
多等了一会的沈弯弯看见又来了一群的红袖章，进了小房子抬出来一堆东西，其中粮食就有上万斤，应该是特地给沈灵灵留的那些。
有了这些粮食，村里应该能分到救济粮了吧，沈弯弯如此想到。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抓到狗哥和沈灵灵。
既希望沈灵灵被抓，又不希望，这些年处着，可能是离得远了或者说实在是占不到他们便宜了，沈老太和五婶表现都还可以。就算不为了她们也得考虑坤娃哥俩，有个投机倒把的姐姐很影响他们的名声。
有时候亲缘关系就是这样，让人痛恨又不得不顾及。
几番思虑后沈弯弯还是告诉了沈文裕这件事，如果沈灵灵真的借了高利贷，到时候还不上难保不会有人找上他们家，毕竟血缘关系在那。
不过“我还没去红袖章就来了，不知道是谁干的。”只能说也是件好事。这时候沈弯弯就比较纠结了，到底该不该让沈灵灵通过卖粮食来敛财。要是被他们破坏了，沈灵灵的债务还不上怎么办。
很快她就没心情去考虑别人了，赵则之的来信说明了他们现在的紧急情况，这次还能忍一次，下次呢？万一再被这种领导坑上一次其他人还怎么活。
暴雨过去不过一个星期，空气又开始干燥，仿佛之前连绵的雨都是幻觉。红阳县位置偏北，秋季的冷来的快，厚外套已经开始穿上了。
麦场所有人在排着队，等着分粮食预备过年。
“乡亲们，有一件重大的事情我要宣布，但在这之前我要告诉你们，不管怎么样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被突然告知今年要交一大半粮食的队员都快疯了，本来就比往年少很多粮食，还要多交公粮，还怎么活，这个年还能撑下去嘛？
“那我们可怎么办啊！这些粮食根本撑不到来年……”
“赶紧上山多挖点野菜。”比较冷静的老人就开始吩咐了，既然事情已经定了，那再怎么闹也改不了不如上山多找点食物。回去数一数家里还有多少存款，人都活不下去了还存什么钱吶，命最重要。
沈大伯也不想发生这种事，但他拗不过上级。“前不久上面给下指标允许我们挖井，今年几乎没怎么下雨，明年也不知道，我们需要提前做准备。”
“趁着农忙过后的时间，土地还没有冻上赶紧把井挖出来，来年我们也可以一担子一担子的把水挑进田里，来年产量定会增高。”
这话听起来很鼓励人心，但不是所有人都会热血上头，被现实磨练过得人考虑事情总会冷静全面的多。挖井是好事，可是挖到的井一定会出很多水吗？能保证够他们用吗？
一个大队上千人，红阳公社四个大队，都是筋连筋的骨肉亲人。要养活几千人还要养活百亩田地，三口井能够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郑重思考过，找水脉，成功挖出水的人来年可以进养猪厂工作，为了增产为了前进，之前四个大队决定合养猪，养几十头。”养了猪除掉上交的，每家每户都能分到不少猪肉。
听见可以进养猪场所有人都激动了，这意味着不用下地干活了。
“但是这是有时效的，三口井，优先挖出水的才算数。”沈大伯停顿一下，才放出大雷，“所有人都可以，只要你有能力找到最好的水脉。”说着目光看向角落里坏分子站着的地方。
意识到了大队长的意思，有人不同意，坏分子怎么能与他们为伍。
知青也不同意，他们早就不想干活了，虽然养猪也累，但也比种地好的多。
刚准备开口让村里把任务交给他们，毕竟文化最高的一批人都在这里，不给他们给谁。谁想居然把那群坏分子也牵扯进来。
沈大伯现在高台上就看见知青堆里的躁动，赶在他们之前开口道，“我说了不管是谁，但如果你们不信任也可以自己找。”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以后挖井的人优先打水，以后谁都不要借此闹事。”
“并且只能挖三口井，挖出来后其他的就得停下。”
就算他们自诩比村里人有文化，但牛棚里还有教授。成分再怎么不好，人家也是能教大学生的人，他们比得过嘛？知青脸色都不好看，大队长这么一招明摆着就是要用坏分子，还把他们拖出来挡枪。
“大队长，这群坏分子怎么跟我们比，他们不配得到信任。”
“就是，大队长你这是浪费劳动力。”
有了曹芳的打头，知青纷纷开始闹起事，讨伐沈大伯，要求他下台接受批评。
“你不配做大队长，我要举报你，你在和阶级敌人为伍。”在知青的起召下，村里一些想要上位的人也不安分了。
几个队长现在台上看着他们闹，出头的都是蠢人，被人利用也不知道。他们这次得罪了队长以后给他们穿小鞋也无处申，知青得到不公正对待还能上报，他们呢？
沈大伯都不屑跟他们交流，“他们来到这里，劳动改过自我反省，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他们能到这里就是给他们改过的机会，加入我们的机会，他们和我们是一样的。你们这是要违抗领导命令吗？”
有蠢人也有聪明人，尤其是经事的老人，他们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妖魔鬼怪。
不过一会异议声就被压下去了，知青下乡这么久，看了这么久。相比之下他们当然信任大队长，尤其是大队长前不久还带领他们提前收粮减少损失。
没两个月土地就要上冻了，到时想挖也挖不了，不如信任大队长一次。
在他们的支持下，挖井的事进行的很顺利，除了个别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去了知青点的地方，其他的都跟着沈大伯。
本来还有一些不担心的，在知道老王竟然是清大的教授后就放心了。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读书人成了坏人，但对读书人的崇拜是刻在骨子里的，那都是举人老爷。
挖井的事很重要，给家里屯粮也很重要。王教授像是焕发了第二春，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颓废，带着人上山下田的找位置。
沈弯弯人小就没有跟着跑，就每天跟着小姐妹去山上找吃的。
还是小时候的四个人，宁宝是她们间最大的，已经快要定人家。
“我不像你们聪敏，能读书。我娘说女娃学个几年认字有个文凭就可以了。”这时候有文化的女孩子相对的婆家会更好些。
宁宝读了小学就没继续下去，或许成绩不是很优秀，但主要也是心疼她妈妈。老太太偏心眼还重男轻女，天天骂她妈她爸，赔钱货绝了后的骂着，就算分家也不得消停，还借着“有钱给赔钱货上学没钱给侄儿吃好的，那是给你摔盆子的”为理由三天两头去她家打秋风抢东西。
她想着赶紧找个男人嫁了给爹妈撑腰。
她的心思沈弯弯几个多少都知道点，不过沈弯弯没想到她的思想已经前卫那么多。
她想招婿。
在沈弯弯几个知道时，宁宝已经找好人选了。
看着小伙伴惊讶的眼神，宁宝抿唇笑了笑，“我这是和九儿学的。”只是笑容还是有些苦涩，能被招婿的能是多好的人，
赵则之特殊，他是从小捡来养大的，不知道柳姥爷从哪里找来的俊秀小伙子，但也知道只有一个。就这样养这么多年也是费了不少粮食的。在村里人观念，是不会给女娃浪费这么多粮食的。
再说她小的也不错，不过就是干活偷懒而已，她勤奋一点就好了。在宁宝心里，他最好的一点就是没有父母，有弟弟妹妹没关系，她可以养。
宁宝不想嫁人，尤其是看着她奶奶这种婆婆天天折磨儿媳妇后，她更不想嫁人了。她也怕自己会遇到这种婆婆，更怕自己生不了儿子会落到什么地步。她不一定有妈妈护着她的勇气，也不一定能找到像她爸爸这样愿意护着妻女的男人。
她爸爸同意了，以后他们第一个儿子姓朱就好。
所以还是招赘吧。
看着大家沉默不言的样子，沈弯弯眼神闪烁，对这个人她倒是知道一点儿，或许人没有她们认为的这么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