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摇了摇头:“若我好了,你焉能有命在?”
“你!你!”冷氏被吓坏了,脸色变幻不定,原本气势汹汹的样子也装不下去了。
陈氏皱眉:“前尘尽忘,可梅家羞辱却历历在目,纵我如今落难至此,也非你可在我门前兴妖作怪的!”
梅若雪猛然看到这样的陈氏也愣住了,她完全脑补不出来陈氏没有病之前会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但这一身气度是真亮眼。
冷氏突然丢了拐杖,扑通就跪在地上了。
陈氏立刻侧身站到一旁,不受冷氏大礼。
冷氏作揖:“求求你了,求求你大人大量,放过我儿吧,原本能去乡试的人,偏偏却困在家中动弹不得,他就算是错了,可男人有妻有妾不也是寻常的事情吗?再说了,一日夫妻百日恩。”
陈氏抿了抿嘴角,抬起手下意识的要去拿帕子,梅若雪立刻上前一步挡住陈氏,冷笑道:“为何会到今日这步田地,你梅家人心里明白,二十两没有,三十两拿得出来,若早就不招惹我们娘仨,放我们离去,何至于此?”
“你也是梅家血脉啊。”冷氏哭嚎起来。
梅若雪眼神一厉:“闭嘴!我是梅家血脉?就因他是我父,杀我也行?若是如此,要他何用?别算到我娘会心软就跑来求饶,算盘打得噼啪响,别人就是傻子?”
陈氏轻叹一声:“回去吧,梅家若想以后安宁,别再招惹我们母女三人了。”
“好大的口气啊,陈氏,救命之恩不算?”冷氏见软的不行,也就站起来了,单手掐着腰:“当初你一个快死了的人,没有我梅家一汤一饭,你还有命在吗?”
“我钗环首饰,银两银票都被你拿了去,还不够偿救命之恩?在梅家十五年,育有两女,受尽磋磨,不够偿救命之恩?长女险些上吊身亡,小女尚且卧病在床,这不够偿救命之恩?冷氏!你过了!”陈氏喝问几句后,伸手拉着梅若雪的衣袖:“走,和娘回去,若她吊死在咱们家门口,那就告到县衙,拿了梅家宅子就是。”
梅若雪心里这个畅快啊,乖顺的跟着陈氏进院,并且手脚麻利的关上了大门。
关好了大门,回头见陈氏低着头快步进屋去,立刻跟了上来。
陈氏屋里,梅若雪坐在陈氏身边:“娘,不值得伤心。”
“娘知道。”陈氏捏着帕子在手里搅着,到最后叹息一声:“若雪啊,娘的病得快些好起来。”
“娘,你若信得过女儿,就把自己所有能想起来的事情都说出来,兴许就能不药而愈了。”梅若雪望着陈氏。
陈氏犹犹豫豫的好半天,才问:“娘这病可是心疾?”
“是。”梅若雪轻声:“身体亏损是因这些年在梅家受了苦,又因生育我和若晴的缘故,女儿可以药食同补为你调理,但真正让你偶尔就犯迷糊的是心疾,是你忘记的过去,来到梅家之前都发生了什么?或许想起来了,你的病就好了。”
“为娘记得八两,可八两到底长什么模样都想不出了。”陈氏眼圈泛红:“还有靖哥,可靖哥到底是什么人也记不得,不过靖哥住在京中。”
这就难办了,梅若雪想了想:“娘,暂时不急,先调理身体,你也不可以思虑过重,家里的事情可有的忙呢。”
“那倒是,这次置办回来的料子都还不错,娘也没有胡花了银两,该有的还是要有的。”陈氏提到装饰家里,立刻就来了精神。
梅若雪笑了:“还有绣庄掌柜的和你订货呢,娘,咱们说好了,银子赚不完,不要累坏了自己的眼睛。”
陈氏见梅若雪没了往日那锋利的模样,心里好受了不少,轻声问:“你与那平安,该如何?”
“娘,县令判下来了女户,又格外施恩,两三年之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或许女儿就遇到了合适的人,而这个人不是平安呢?”梅若雪也想和陈氏说清楚这件事。
当初留下平安是因为想要立户,如今女户在自己身上,别人想要算计也没门儿的,所以她不可能捆着平安在这里。
诚如龙爷说的那般,平安身份未明,不能长久留在身边,有朝一日平安想起来过去的事情要离开,也不至于自己再多了一份牵挂和难过。
陈氏抬起手压了压眼角:“如此倒也算周全了。”
梅若雪却觉得自己这运气可真一言难尽,梅若晴是外伤也就算了,摊上了陈氏这样的便宜娘是有病的也认了,偏偏捡了个人回来备用吧,竟也是有病的。
“娘,我先出去忙了,你和若晴商量着家里布置成什么样子,我都行。”梅若雪想要出去给平安诊脉。
陈氏知道梅若雪不喜欢针线女红,也不强求。
出了门,梅若雪看到杏花树下喝茶的程子良,却没有见到平安。
程子良见梅若雪四处找人的样子,淡淡的说了句:“怕是去惹祸了,我可和你说明白,没我的事儿。”
“茶和药效相抵,你确定还要继续喝?”梅若雪抬起手揉了揉脸,平安去惹祸了?能惹谁?梅家这么来闹腾,平安给出头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程子良见梅若雪坐下来开始条件艾叶,不免惊讶她的淡定,走过来站在一旁,垂眸问道:“你就不怕他把人打死了?”
“不怕啊。”梅若雪并不觉得平安会那么做。
程子良嘴角一抽:“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薄凉的人啊。”
“薄凉吗?”梅若雪抬头看着程子良,笑了:“所以,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不知道。”程子良扭头就走,茶都不香了,进去坐在窗口撩起眼皮能看到梅若雪忙碌的身影,眉头紧锁。
他看得出来梅若雪是故意的,明知道平安出去是寻仇,却纵着,可他却想不出梅若雪该怎么做,让她去拦着平安?然后梅家那些粗鄙之人天天来闹腾吗?好像也不对。
梅若雪把艾叶挑拣出来放在石臼里,第一遍要砸一千下,可那沉重的杵子搬起来都费劲,她琢磨要用木头搭个架子借力才行。
回头见程子良在屋子里坐着,嘴角一掀:“喂,过来帮忙。”
“干什么?”程子良看了眼梅若雪扶着的石杵,叹了口气走出来。
梅若雪教他怎么做,他就站在石臼旁边,握着石杵开始一下一下捣艾叶,还要数着次数。
这边一千下完事,梅若雪把另一个石臼里也铺上了艾叶,程子良继续砸,梅若雪把砸烂的艾叶取出来放在篾筐里挑一些梗子,再筛掉那些灰尘细末,余下的铺在石臼里。
“你这是做什么?”程子良问。
梅若雪把第二个石臼里的梗子挑出去,筛掉灰尘细末烦恼都铺在第一个石臼里:“这个两千下。”
程子良扶额,过去继续干活。
“艾绒可以制作艾条,你用得上。”梅若雪交代一句,去找了几块木板和木棍过来,用柴刀砍了好半天,做了个简姨的架子,用这样的架子做艾条就方便了许多。
砸艾绒,挑拣之后再砸,直到这些艾绒都要成型了,平安才回来。
平安进门看梅若雪和程子良有说有笑的样子,愣了愣,转身去井台提水洗漱。
原以为梅若雪会过来和自己说话,结果发现她根本就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
想了想拿了草绳和弯镰出门去了。
梅若雪眼角余光看着平安离开,忍不住走了皱眉。
程子良撇嘴儿,没吭声。
收拾干净了艾绒,梅若雪把配料草药也都交给程子良,程子良妥妥的当了一下午的劳工。
眼看着天色渐晚,梅若雪就纳闷了,按理说平安真去梅家找别扭了,梅家怎么也不能如此消停,可是等到天黑都不见人来,难道自己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