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长袖善舞，左右逢源，与谁都能交好，又善谋，行事周密，再等几年，说不定连公爵也是能封的，子孙后代，袭爵享福，衣食无忧。”
常威此时这一声太尉，倒没有如之前那般带着讥讽与不满。
他的不满全都化解了。
至于讥讽，他该讽的竟是他自己！
李廷对常威的态度变化，没有一丝意外，也并没有因为常威羡慕的眼神而沾沾自喜。
他远离故土三十载，要的可不是在墨阳国封爵，从来不是为了他的子孙后代能在这里衣食无忧。
“你若想，还有机会，就看你，还有没有当初那股狠劲。”
李廷说罢并没有给常威反应的时间，与他说起了画舫建造的要点，常威做别的事或许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但听李廷讲解工艺技术，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双目发亮、脑子一点就通，还真不怪李廷将他弄进工部。
天赋在此。
不多时，常威离开了太尉府的书房，他脸色阴沉地来，笑容满面地去，眸底闪着坚定的光芒。
书房内。
李廷脸上温和的笑容秒变狠厉的笑容，声音冷沉地对突然出现在书房，并跪倒在地的影卫下命令。
“将人引到艳色坊去。”
……
天意赌坊内。
从林宇澈抬脚踏入赌坊内开始算起，不到半个时辰，他与颜清欢的跟前，已经摆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碎银。
这还是林宇澈悠着悠着来的，没有大手笔大手笔地下注。
站在林宇澈身边的颜清欢，一边含笑对银子冒星星眼，一边在他耳边叽叽呱呱。
说些“真厉害”“太棒了”“太帅了”“小弟真佩服”等赞美之词。
还时不时鼓个掌。
林宇澈得意洋洋，表示很受用，心里有些飘飘然。
这是继言倾之后，又一个认可他纨绔业务能力的人！
而站在颜清欢另一侧的瑞香，则是默默地别过了头，不忍直视！
终于，在林宇澈又赢了一把之后，颜清欢抬手擦了擦额头沁出的薄汗，小声询问他：“你，还要赌多久啊？”
林宇澈没听清楚颜清欢的话，很是敷衍地“嗯”了一下，手速很快地又下了一注。
颜清欢登时就丧了下脸。
赌坊里的热气，渐渐地闷得她脑袋发昏，还有赌徒们不要命似的叫喊，震得她快要耳鸣了。
银子不够多，她尚且忍一忍，但银子够多了，颜小公子就想遁了！
“走吧，今日不赌了！”
林宇澈恰如其时地开口，倒不是看出了颜清欢的内心所想，而是他明白，在赌坊要记得“急流勇退”这一点。
他用二十七两银子加七十四枚铜板，赢了五百两银子。
这笔钱，可以够普通百姓生活很久很久了，但在赌坊，还不足以太过引起别人的注意。
林宇澈微微有些自豪，他做纨绔，向来是有度的！
听到可以离开了，颜清欢立马就笑了，眉眼弯弯，十分主动地将银子一兜，颠儿颠儿地跟着林宇澈去找赌坊的人，将一部分碎银换成了九张面额值为五十两的银票。
余下总值为五十两碎银，都归了颜清欢，她将碎银装了起来，撑得荷包鼓鼓的！
颜清欢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荷包，正要将荷包放进袖中的暗袋里，忽地眨了眨眼，又将荷包打开了，摸出一锭较大的碎银，顺手塞进了瑞香手里。
“辛苦费！”
说是辛苦费，但瑞香瞧着颜清欢那挤眉弄眼的样子，觉得更像是封口费。
她手握碎银，嘴角微动，像是在抽搐，又像是，想笑却憋住了。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三号赌桌那戴金色蝴蝶面具的荷官，不经意地扫了眼林宇澈的背影，垂下眼睑，眸底一片深沉。
……
天意赌坊对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有些寒酸的小摊子，小摊子后边坐着一个眉发半白的老者。
他穿着一身浅灰色单薄长衫，一根旗帜歪歪倒到地立在他左手边，上书：千金求一卦，铁口知天命。
颜清欢几人一走出赌坊就看见了“千金求一卦，铁口知天命”这几个字。
太过显眼，想不看见都难！
林宇澈很快就瞥开了眼，跟颜清欢嘀嘀咕咕起来：“赌坊门前摆摊子算命，这算命先生真有想法，但千金一卦，实在是太过夸张了，银子就能劝退诸多人！”
颜清欢深以为然，比如说像她这种，靠蹭别人的赌运才能攒点私房钱的穷鬼。
“也许是想一次吃个饱，千金一卦，骗到一个是一个，哪怕只有一个人被骗，也能大挣一笔了！”
“可看这算命先生的凄惨样，显然是还没有开到张的，若他降到一个铜板一卦，指不定就能攒很多个铜板了。”
那位“算命先生”将两人话中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
于是在颜清欢忍不住又抬眸看他一眼的时候，就见到对方对自己微微一笑。
那一笑，脸上稀稀疏疏的褶子都像是有了灵魂。
怎么看怎么像要开始行骗的骗子。
像是看懂了颜清欢的眼神，“算命先生”隐隐抽了下唇角，在林宇澈与颜清欢转身离开之前，将那歪歪倒倒的旗帜转了转，露出了另一面。
上面郝然写着：得遇有缘人，一文钱一卦。
颜清欢与林宇澈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单挑了下眉：本姑娘/本小爷怀疑他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有此怀疑的结果是，他们走到了那十分寒酸的摊子面前。
林宇澈很是随意地问道：“你这有缘人……一文钱一卦，敢问，何为有缘人？”
“……两位皆是。”
这是没有将站在颜清欢斜后方的瑞香算在内了。
颜清欢有一瞬的怀疑，他莫不是觉得她与林宇澈比较好骗？
“小公子可要算一卦？”老者不急不缓地问了林宇澈一句，顺道摸了下胡须，倒是多了几分高人的样子。
林宇澈没有立刻回答，摸着下巴想了会儿才道：“你这卦，若是算运势，算出了凶卦，可赠破解之法？”
一文钱算个卦，还指望人家额外耗费脑子给胡诌个破解之法。
不愧是林小公子！
颜清欢瞬间掩嘴笑了，眉眼间的笑意，压都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