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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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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来逗虫的话被反抛回来糊了自己一脸,夏乔安一时就无言以对。

他默默盯着律那张认真又诚恳的脸,险些信了对方的话是真心的……而之所以说是“险些”,是因为雌虫正低头和他四目相对。

他逮住了对方眼里划过的笑影。

“……”沉默一小会后,夏小少爷把自己才被咬过的手指举了起来,“差点忘了说,你不该咬它的,我手上还缠着绷带。”

夏乔安伸出去抵虫嘴唇的是右手,那个十年前的他昨晚拳砸模拟舱泄愤时,用的也是右手。

绷带主要缠在第二指节往下的位置上,律刚才咬的是指尖,雌虫注意力几乎全放在自家雄主的脸上了,视线都没向下落,他直到夏乔安举起手,才猛地注意到绷带的存在。

“您受伤了?!”那一点因“回敬”雄主成功而升起的小高兴烟消云散,律一贯端正严肃的表情都端不住了,眼底难掩忧心,“非常抱歉!”

雌虫看起来像是很想立马捧过夏乔安的手仔细查看,但他手才抬起到一半,又像怕自己再粗心,忽略掉什么细节,又或者动作幅度太大,会把虫给碰痛了。

那快速抬到一半的爪子就硬生生顿在半空,过了两秒,才刻意减过速的开始继续向上抬……直到小心翼翼捧住雄虫的手,把雄虫受伤的手指托在掌心里。

看着律像捧着什么易碎品一样,把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夏乔安原本只是不甘被“反杀”,正好又有“手受伤”这个绝佳理由在眼前,他才专程提醒律看他的手,好转移对方注意,顺便向未来伴侣卖个小惨,收获一下关心。

可真的让对方担心又着急,还陷入到“我怎么能没及时发现您受伤了”的愧疚里,就不是他所期望的了。

那太超过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夏乔安制止了律想第三遍检查他手指的行为,用另一只空手抵住雌虫额头,让那颗脑袋没办法继续往前凑,“真的。是我不好,我其实没有多疼,这点伤口也不碍事,但我今晚大概有点过分代入进自己十年前的性格了,一时没缓过来,比平常要好斗许多,居然连跟你都要争一下。”

说着他摇摇头:“我和你争什么,争情绪的主导权吗?只能我带着你的情绪走,你要是反过来带了我一回,我就要跟你打主导权攻防战了?”

在“应该和律说清楚,让他别那么担心”的想法刚起的一刹那,夏乔安便意识到他之前心态不对。

六年伴侣,别说律平日里甚少这样“回敬”他,平常都是他“欺压”对方居多,雌虫偶尔才会反击他一下——即便是律平时就常常跟他“争锋相对”,两虫间的调侃逗弄有来有往,那又有什么问题?

十年后的他不仅不会计较伴侣的“回敬”,反而还会为律逐渐不那么克己守礼而欣喜。

像这种“怎么能让他压制我”的不甘,是十年前争锋好斗的少年雄虫才应有的情绪。

“您不需要跟我打主导权攻防战。”律并不知道雄虫内心的自省,他认真听完了夏乔安的话,郑重地说,“您一直都是我的主导,以后也永远都会是。”

夏乔安:“……”

虽然脑电波对接的可能不太对,但这突如其来的直球依旧挺犯规。

眼看律仿佛还是不放心,头都凑不过来了,但一双视力优秀的眼睛还在自己手上来回逡巡,夏乔安就一面怀疑自己说了那么多,对方是不是只听进去了有关“主导权”的部分,一面心下有点痒痒。

“犯罪”的小小互逗结束了,接下来他再重捡“重逢吻”,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不会再遇阻了吧?

律正垂眼继续看雄主的手,他感到雄虫抵着自己额头的另一只手忽然便动了。

那只手轻轻拨弄了一下他的额发,接着手指穿插/进发间,指尖似乎是贴着头皮回拢了一点,非常温柔地扣住了他的脑袋,然后再缓缓施以力道——

他顺着力道低下头,却是抬起了眼。

他家小少爷静静注视着他,他对雄虫的需求心领神会。

老夫老妻之间,也就仅需要一个眼神,就宛如已交换过某种无声的开始信号。

律维持着倾身低头的姿势,没动,认真践行了他刚才的直球发言,把主导权全权交付给他的雄主。

夏乔安弯起唇角上前,他都还没真正亲到虫,先忍不住笑起来,在对方唇边亲昵地磨蹭了两下,再才覆上那已提前做好了准备的正确位置。

无论夏乔安还是律,在他们的预计里,这就都该是一个绵长又缱绻,至少得长到能宽慰两虫都曾因重生而不安焦躁过的心的吻。

然而,或许是因为能在十年前相汇,便已是一个奇迹,他们的重逢已经花光了今天的幸运值。

还没亲上多久,一阵煞风景的铃声就打断了两虫。

夏乔安无言将视线下移,去看正发出声响的,被雌虫佩戴在武装腰带附近的终端。

掉链子的是自己这头,律也有点窘迫,他很希望自己能装作正响铃的终端不存在,但那专门设置的响铃又实在不容忽略。

那是提醒他他的外出时间已快用尽,他这会再不往回赶,今晚就一定会外出超时的警告铃。

“我们要是现在就能结婚,我就能直接去给你办居住转移手续了。”夏乔安叹气。

律都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才偏过头蹭了蹭雄虫的手——两虫亲吻期间,夏乔安把扣在律发顶的手放下来了,那只手环过雌虫脖颈,正搭在律脸颊附近——就听另一阵铃声又响了起来,和律的警告铃直接响成“二重奏”。

“……”夏乔安把视线落回自己身上,“才说完你,这就轮到我了。”

这回是他的终端响了起来。

他一眼看到了终端小屏上跳出的来电虫名——是他家雌父。

理想中绵长又缱绻的吻,就不得不在同时来自两方的“门禁”压力中低下头来。

但凭夏乔安和律日后感情多深,结婚多久,眼下他们一个就是尚未成年,一个就是职阶尚不高。

从外出到住行都不自由的未来伴侣,现今只能屈从于自己的监护虫(部内规范),一个老老实实接起雌父通讯,交代动向,报了个地点后等家虫来接,一个老老实实去最近的公共载具搭乘点,争分夺秒朝宿舍赶回去。

“谁能想到呢,结婚六年的伴侣,即将因未成年和外出时间不自由而两地分居。”夏乔安把律送上回宿舍方向的公共载具时,忍不住如是嘀咕。

律把手按在了自动开合的磁控门边缘,阻拦了它的自动关门,抓紧最后一点时间看他家小少爷。

比起被夏乔安送上公共载具,律倒是更希望能是他送夏乔安,不过雄虫只在过来路上说了句:“送完我后你来不来得及赶回去暂且不提,你确定自己想现在就跟我的家虫碰面吗?”

律被这一句问住,谨慎的想了想,觉得他还是不太敢,又不想立即和夏乔安分开,遂乖乖被送。

这个公共载具搭乘点这会没什么虫,等候厅空荡荡的,律搭乘的是一辆双座自动悬浮车,还只上了他一位乘客。

他就这么按着车门看夏乔安,恋恋不舍全写在了眼睛里,看得夏乔安就也蠢蠢欲动,很想来个临别一亲,又很怕这只傻虫再拖下去,真的会晚归记过。

“……啊。”

律的视角里,少年雄虫忽然就偏了一下脑袋,看向等候厅落地玻璃窗外的某一方向,说:“那边……我好像看到我雌父的飞行器了?”

“……!”

雌虫仿佛就发挥了他如今能到达的极限速度,“嗖”得收手落座系安全带。

“我到了后第一时间联系您。”他飞快地说,“也请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我会非常想您的……也希望您能想一会我。”

话音未落,律已效率奇高的和夏乔安做完告别,连虫带车绝尘而去。

夏乔安看着迅速缩小的车身影子愣了一会,他也没想到雌父对律的杀伤力竟有这么大,一时啼笑皆非,又有点好奇雌父跟律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而在啼笑皆非和好奇之余,想起雌虫走前的最后一句话,那“非常想您”和“想一会我”的差距,就像一把橡胶小锤,不够硬也毫无棱角,但能撞得整颗心都跟着震一下。

傻虫。

夏小少爷悄悄在心底给伴侣贴着标签,一不留神走了神。

然后被忽然响起在背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乔安?”雌父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身形高大的雌虫走到幼崽身边,疑惑地看了眼空荡的悬浮车轨,“你在看什么?”

夏乔安跟自家雌父约的地方就是这个搭乘点,他提前问过雌父之前在哪,算过飞行器过来的耗时,确信中间有时间差后才大方送起伴侣。

逗弄律归逗弄,就像律的朋友们这会必然还对他心怀芥蒂,不觉得他是只什么好虫一般,这时的律在面对他的家虫们时,身份也还颇尴尬——尤其他的双亲昨晚才讨论过该如何提前中止磨合。

夏乔安没有真的准备让律现在就对上自家双亲。

至少,也得等他再向家里透露过些新想法,让家虫知道他的态度有更改后才行。

“没什么。”夏乔安若无其事地说。

他的雌父从轨道上收回目光,扭头静静看了他几秒。

大雌虫想起今晚来之前听到的几个消息传闻,意识到有些事情他和雄主可能还需要再商量商量,至于眼下……他只要先接小儿子回家就好。

纵然不知道小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与昨晚相比,今天他的孩子明显愉快多了,眉宇间也不见郁色,仿佛最近一段时间内压在对方身上的巨石被抖落一空。

无论如何,他家孩子高兴,这就是件好事。

夏乔安跟着不多问的雌父顺顺利利回到了家,另一边,律好悬没有晚归,赶在最后两分钟杀入宿舍片区,在大门口的仪器上打了卡。

大门之后,他的队友们今晚仿佛一只比一只闲,全挤挤挨挨在门口,集体目迎了他急速进门。

“吓死我了。”兰舒出一口气,“我们都还以为夏小少爷会强扣着你,故意不让你准时回来。”

律正要低头给自家小少爷发平安短信,觉得这指控特别有失公允,但因为说出它的是自家队友,他还是问:“为什么?”

他的队友们互相看了看,像是他问了个不好叫虫回答的问题,最后是舟上前一步,关心地说:“大概一个小时前,就有夏家小少爷大闹庞家宴会,提前带你离场的消息传出来了。”

“还一道传出了他说的那番话。”叶补充。

自家小少爷今晚说了绝不只一番话,律没法立即将叶说的“那番”对号入座,温好像就看出了他的困惑,委婉地说:“就是关于你的那番,他说完之后不就带你走了么?你又一直没回来,大家似乎便因此认为,夏小少爷提前把你带走,又不放虫回部,是去践行他的话,单独去……你了。”

被队友含混带过的词完全听不清。

而即便是听不清,也不妨碍律顿悟到,那大概不是“欺负”,就是与之意思相似的词。

“我……”我没有被欺负——律是想要如此解释的,但他瞬间想起了那个不够尽兴的吻,又想起了雄虫先十分超过的“犯罪”发言,还想起了临别前雄虫的逗弄。

律“我”了半天,被回忆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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