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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小小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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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楼下,海司禁军正井然有序地疏散着人群。他们公主在下头位高权重,能来伶香十里游玩的宾客自然也都不是寻常人,总军长盛里与所有部下一切都万分小心着,尤怕因为自己给公主惹上什么麻烦,更害怕万一有野蛮之流、不肯配合的。但是与他们料想的相反,疏散工作进行得格外顺利,大家不但都十分配合,还对他们都尊敬得很,纷纷抱拳相礼,走过路过的,有些驻足远望一阵就走了,有些也上来询问他们可是海司神殿的人,得到肯定答复后都是热切的“幸会幸会”,明明是不讨好的疏散,现在却变得比曾经的天神布施还受欢迎,一向冷脸严肃的禁军们都挺不好意思的。

“唉,要是再有点糖果儿啥的给大伙儿分分就好了……”盛里走进去,问账房壹圆老先生要了个小板凳坐着,老先生仍旧在算着账,红润的脸上洋溢着不知道遇上多大好事的笑容。“咱们伶香十里的客人可都是非富即贵的,家教涵养自然与别处不同。只是将军长久在海下赶鱼,怕是没做过今天这么简单的差事吧。”

盛里长了副老实人的脸,笑起来更显憨厚。“对头,还真没接过像今天这样简单的活,我都快有点搞不会了。”壹圆笑眯眯地合上账本,“所以说嘛,威信是个好东西啊。哪些热闹能看,哪些不能看,世人心里都很有数的。做官也正需要这样,得让子民们常怀敬畏之心,偏颇一点都不行。太敬,易被架空,太畏,则易被推翻。”

盛里拱手相敬,语气里甚是佩服,“先生所言极是。”

可就在他们谈话的功夫里,外头秩序恢复不久,却有另一批“达官显贵”从四面八方向清阁聚来,在往来的人群里分外显眼。他们大多长得人模人样,但绮丽的衣袍下总会露出些端倪,有的身后拖着长长的尾,有的双手是毛茸茸的爪,有的腿是细伶伶的竹节。街上其他行人一看到他们都避之不急,乘着风的跑。“快走快走,妖界又来犯事了。”“挨千刀的,今天晚上都不让人消停!等着被扒皮卖了吧!”

禁军们脑中警铃大作,摆好阵势严阵以待。盛里出门一看,当即发号施令,“所有人都带上兵器,一定要把这些狗皮膏药都铲走!”“是!”禁军们迅速上前堵住他们的路,手中的兵器在夜里闪着寒光。盛里凌然道,“前面的人停下,今晚清阁封锁,任何人不得靠近!”

这是一群来自妖界的精怪,盛里大致扫了一眼,里头起码有不下十种成精的玩意儿,带头的是几头羊和黄鼠狼,再是些杂七杂八的知了、螳螂、纺织娘什么的。他们大都只修了半截人形,样貌也未摆脱原始的兽相,三角头,长鼻吻,那只螳螂更是长了满头的眼睛,咋一看就像俩充血的脓包。后头还有两只肥蛤蟆抬着一只臭鼬往这蹦,禁军赶紧带着兵器喊停,喝得烂醉的臭鼬被他们一吓,嘭的放了个冒着绿烟的臭屁,没来得及防备的禁军被臭得涕泗横流,呕吐不止。后面的禁军虽捂住了口鼻,可还是被他的浊气熏得眼睛都睁不开,干呕不止。臭鼬在二人抬上哈哈大笑,“手里拿着剑了不起啊,有本事砍我呀,砍我呀!哈哈哈哈哈!”

这下子像长了兽群的威风,叫嚣起来,“想我们走干嘛不直接把伶香十里封了,还不是你们神界没本事不敢让鹤岚关。你让我们走我们偏不走,偏不走,气死你们!”“告诉你们,没你们神界我们下五界照样过得丰衣足食,你们就是一群躲了十几万年的缩头乌龟,现在想下来对我们耍威风,门儿都没有!做梦!”

说着他们突然从身后变出一篮鸡蛋蔬果,大声吆喝道:“大伙儿都过来啊,天神们好不容易下凡一趟,咱们替主家大人尽一下地主之谊,请上神们尝尝伶香十里的瓜果蔬菜还有鸡蛋,看看比不比神界的更美味!”

“你们想干什么,住手!”

盛里撒开手,带着满脸泪痕拔出长剑,禁军们也跟着唰唰唰地亮剑,但带头闹事的人根本不怕,大喊一声“给我丢”,顿时四面八方都朝他们飞出鸡蛋菜叶子,打骂让他们滚回神界,滚出伶香十里,底下顿时乱作一团。

培素开窗一看,连忙借着上菜去禀报鹤岚。可是厅里的气氛却非常低迷,她马上又退了出去。海神面对着火凤与蓝凫,声声切切地请求着,”二位主君,我知道我说这样的话很失礼,但是我又实在不得不说……我们家孩子可能有些不太一样,她年纪还小,又自己做主惯了,行事难免欠缺考虑。穷奇这事儿我们也不瞒着陛下,但是您可不可以稍稍帮衬着点儿,别如实禀报……”

“是呀主君,我们朵朵真不是故意要养那东西的,您也知道,魔界那头一直为难她,不然她当官当得好好的,何必出来办这劳神子的商岛。”海神夫人都快哭了,“我们朵朵心特别软的,她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她一定是看不得那小家伙被炎图杀掉,我们小朵儿不坏的……”

玉馥拿出帕子递给婆婆,蓝凫缓道,“夫人莫要激动,二老说的陛下与我们都知道,公主很不容易,这样的情况是谁都会犯难,但我们回天还是得如实禀报,陛下圣明,一定会给出合理的答复的。”

说着,他看了眼鹤岚,鹤岚却好似无所谓地朝他勾勾唇角,反倒好整以暇地打量起他们俩来。神界一向忌讳这么直勾勾地打量人,火凤被这个小妮子看得十分不舒服,不由得严厉起来,“鹤岚公主,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届时青阳氏回天禀报陛下,可以一并带回的。”

他的言外之意是问她可还有什么要解释,鹤岚想都不想,直接说了句没有,抬脚就走了。

她抬手捋了捋脸边蓬松的刘海,将嘴角的笑意藏到阴影之中——有什么好解释的?正了根的穷奇是多难得的宝贝啊,这天高皇帝远的,告诉了天帝又能如何,谁又能管得到谁呢。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说她叛变谋反什么的,那行啊,只要他们能想出办法把这个说通,后面的就更好办了——把远珧一喊,再随便弄个假死不就行了,这种事她上个月就刚干过,简单得很。

但是她也的确有一件事很担心——那就是,仙界的那次分地。

她不知今天会有怎样的刁难在等着她,那两位主君面相倒还挺和善,但火雨青阳氏一直以来都是神界的常青树,也是天帝的心腹大臣,她区区一介天吴氏,何德何能能让天帝这么重视。多年为官的嗅觉告诉她这背后肯定不简单,鹤岚想想还是坚持一贯“敌不动我不动”的行动方针,避开那片将要朝她走来的红云,独悠悠地走上正中央的主座揽袍坐下。翘着腿,歪着头,不动声色地拈着满襟的白毛——雪球长大了,开始掉毛了。

门外的青衣侍者鱼贯而入,送来了杯盏餐具,还有先行的甜点冷菜。她一人倚在庞大的黒木长椅上,玉手搭着雕成重瓣莲的扶手,容颜极尽艳丽。她身后又布满镂空的雕花,黑亮亮的,乍一看就像从背后长出来的荆棘。她面无表情地坐着,宛如是一株鲜美的罂粟,乌发红唇,美艳妖娆至极。

沧浪脑中精光一闪,他终于找到能对应她的花卉了,罂粟,是罂粟!想着他就要上去找她,裴乔和曲顾连忙拉住他,裴乔低声说,“公子别去,她一看就不简单,我们还是别跟她有太多接触的好,就让主君同她交流吧。”

“你什么意思,你是看不起我么?”沧浪冷冷地问。

“我们怎么会看不起公子,我们只是……”裴乔很不幸地卡住,沧浪的脸看着就黑了,曲顾把他一顶,直言道,“主要是我们觉得公子您的语言艺术有些强差人意,您说话从来不顾时候,经常会让人觉得不舒服,陛下对鹤岚有多重视您也知道,今晚是第一次会面,所以我们绝对不会让您搞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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