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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爹先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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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着一向懒散机灵的顾珠眼皮子一翻,像是嗝屁了过去,尉迟沅连忙吓地跳起来去拽住顾珠的手,说:“诶诶,珠珠,你咋啦?哪儿不舒服?”

顾珠连吓晕的资格都没有,一下就被尉迟沅给捏着骨折的小指头,疼得清醒过来,唧唧叫道:“啊!你拽着我小指头了!疼……”

尉迟沅立马松手,怪紧张担心地望着顾珠的手指头,一张圆脸上露出几分自责的笑:“我刚才没看见,你这手指头怎么搞的?哎,要不要紧啊?”

不等顾珠说话,尉迟沅就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和身上的稻草灰,环视了四周一眼,提意道:“你都受伤了,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等了,走吧,出去总比坐在这里强,到时候我们两个一块儿呼救,分头行动,总有一个能找到来救我们的官兵。”

“……”顾珠呆呆的看着尉迟沅。

尉迟沅小朋友眨了眨圆溜溜的小眼睛,有些不大好意思:“你看我做什么?”

顾珠摇了摇头:“你今日已经给我出了两个主意了,从前只晓得你有些缺心眼,今日再看,发现还是草率了,你该叫大聪明。”刮花人脸让人家自生自灭,这叫救人?分头行动,这叫自救?这是自取灭亡啊大聪明!

尉迟沅没听出来珠珠话里特别的意思,虽然感觉不太对,但琢磨了一会儿,还是笑呵呵地勾了勾嘴角,耍酷道:“不敢当不敢当,走吧,你往南,我往北,谢崇风你不敢划他的脸,就我来,我还没有划过呢!”一边说,尉迟沅一边伸手要拉珠珠起来。

顾珠则叹为观止,对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打了一下,说:“你给我站住别乱动,我再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尉迟沅觉得事情很明了了,一是他们需要获救,二是珠珠心好,想要救谢崇风。这是两件简单的事,没什么好想的,可反驳的话尉迟沅也没有说出口,而是蹲下来,看眉毛紧锁的顾珠想事情。

顾珠看着眼前一大一小,俱是都蹲着看他,大的那位傻子是日后他的铁柱,他得救了铁柱,让舅舅不至于失去这么一个能文能武的暗棋,让舅舅念着他家的好。小的那位憨憨既然知道铁柱就是谢崇风了,那么要堵住这人漏风的嘴,必须成为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才不会翻车。

顾珠漂亮的睫毛颤了颤,再睁开眼看尉迟沅,便是叹息,一副担忧而害怕的可怜模样:“尉迟哥哥,方才我听你说,咱们两家人都欠着朝廷很多钱,如果这是真的,那可怎么办啊?”

尉迟沅:“?什么怎么办?”

“你昏睡的时候可能没有听见绑匪他们说的话,他们其实从前也不是绑匪,是灾民,前几年不是闹了旱灾吗?他们那边死了很多人,朝廷发不出粮食,庄稼估计到现在还没能恢复生产,所以出来铤而走险,被相爷府的大少爷利用,来找谢崇风报仇。”

尉迟沅:“……原来是这样,我们真是倒了大霉!”

顾珠摇了摇头,继续愁容满面:“可谢崇风当那赈灾的钦差为什么发不出粮食呢?还不是因为国库里没钱,都被咱们这样的人家给借光了,所以今日,我们似乎不是倒了大霉,而是罪有应得。”

尉迟沅愣住,半晌摇了摇头:“这不可能!我、这个……”尉迟沅小朋友从没有想到这一点。

顾珠继续软弱忧伤道:“而且你以为谢崇风是为什么变成这样?”

尉迟沅像是被唬住:“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想要保护我们啊!那些绑匪一听说我们是高门世家的人,立马就说要宰了我们,谢崇风说时迟那时快,突然站起来,好家伙,喀喀喀几下就把绑匪全部打到,就连追上来想要杀人灭口的第二波刺客也被赶走,只可惜最后不慎被人击中后脑勺,在变傻之前,还一个字一个字地跟我说:还钱。”

“原本我也不知道还钱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应该是叫我们还朝廷的钱,不然肯定有大祸临头!”顾珠在线表演抹泪。

尉迟沅将信将疑,一脸懵逼:“我觉得你在骗我,但我没有证据。你直接说该怎么办吧,或者跟我说实话,我尉迟沅又不是傻子,如果你说的对,我焉能不办?”

大聪明果然是大聪明,虽然这货从前什么都喜欢跟他抢,什么都喜欢模仿他,像个跟屁虫学人精,但关键时刻,竟是有点儿头脑:“那我就实话跟你说,谢崇风不能让他自生自灭,他如果真的死了,我们两个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跟此事有关的证人,谢家大公子杀弟的事情有败露的风险,我们必死无疑。谢崇风如果活着,但谢家大少爷怎么都找不到,就不敢轻举妄动。你不要跟我说相爷会阻止谢家大少爷来对付我们两个,你都不听你家里人的话,还指望别人听家里的话?”

“还有一个就是,尉迟沅,你知不知道我们家都大祸临头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何至于要穷到找朝廷借款度日?都借款了,说明家里没有赚钱的营生,大家都只是打肿了脸充胖子,你常常跟我说你极度讨厌来打秋风的穷亲戚,说他们啥事儿不干,只晓得要钱,还一点儿出息也没有,就跟蚂蝗趴在身上吸血一样,瞧见就恶心。你都恶心他们,你说我舅舅……能不恶心你家吗?”

顾珠虽然是说给尉迟沅听的,却也说得自己心惊胆颤:“所以我要留着谢崇风的命,他得活着,在恢复正常前,谁也不能找到他,不然我们也会死。回家后我们还得赶紧让家里把欠朝廷的债务还清,除此之外,最好再看看家里有没有做些违法乱纪的事情,该处理的都处理的,免得以后又是一幢麻烦事。”

六岁的土著小朋友尉迟沅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只是贪玩且从未有过如此大的格局,如今听身份尊贵到顾珠这样的人都担心害怕,不免脸色瞬间苍白,不比之前被绑匪抓住轻松多少。

“珠珠,你、你说怎么办吧,你向来主意多。”尉迟沅其实在考虑要不要回家后把今天这些话都说给大伯听,他是个父母早亡的孩子,从小生活在大伯跟大娘还有一堆姑姑的关照下,他无法想象有一天大家都落魄了的样子,那该是如何的天塌地陷。

顾珠站起来,拉着谢崇风的手指头,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尉迟沅道:“让谢崇风藏起来,过段时间我们就来接他到身边看着,我若出不来,你就去接,总之,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要是泄露给第三个人,你不会想知道会发生什么。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尉迟沅走在顾珠的身后侧面,听着莫名炫酷的话,看着顾珠拉着傻了的谢崇风的背影,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澎湃来,忽然一点儿都不怕了,而是充满不知名的斗志。

“我记得之前出来的时候,似乎看得见广林寺。”顾珠一出山洞,就四处又看了看,结果不要说广林寺了,就是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奇怪,难道是我的幻觉?”

顾珠松开傻蛋谢崇风的手,小跑着企图冲上小斜坡让自己高一点,看看能不能找到广林寺的寺庙尖尖,但还没有冲上去,谢崇风这个傻子大概看出点什么了,直接提溜着他的后领子便把他架在了肩膀上坐着。

顾珠‘啊’了一声,眨了眨眼,虽说他还小,是个小矮子,但四岁以后大饼爹就不会这样让他骑了……

不过坐在这人的肩膀上看得更远倒是真的。

顾珠也不客气,自己都含泪当妈了,跟蛾子客气什么呢?

顾珠仗着人小,心安理得望远过去,白茫茫一片的山林一座高过一座,雪堆砌起来,哪儿都是一样的颜色,根本分不清楚方向,且隐隐约约顾珠似乎听见有谁呼唤他,声音四面八方的传来,应当是他的大饼爹来救他了!

顾珠心里先是一喜,而后又是一紧,生怕谢崇风这货被其他人瞧见,连忙拍了拍谢崇风的肩膀,说:“铁柱,你听我说,你先藏起来,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就在山林里呆着,哪儿也不要去,如果找到个寺庙,你倒是能进去,但记得把脸弄得脏脏的,千万不要洗!”

顾珠让铁柱放自己下去,就要赶忙拉尉迟沅跟自己一块儿去装昏迷,总而言之对此事必须表现出一问三不知的模样,起码要骗过外人,家里人另说。

他要谢崇风走,谢崇风却不懂,只拽着他的衣角,茫然又困惑地看着他,是举目无亲四下皆敌的样子,但只想跟着他。

顾珠脚步顿住,解开自己红色的小披风,翻过来,拿灰色的那一面给谢崇风系上,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声音脆生生地道:“你之前那么厉害,这次肯定也能熬过去,你等我一天,明日我就悄悄来寻你,可不要被人抓住,知道吗?快走吧,再装可怜也没用,我也没有办法的,我只能想到这个了,行了,快走吧!”

谢崇风这个傻子不愿意走,也不懂为什么娘亲要赶他,他做错了什么要被丢掉呢?

“铁柱错了……”傻子一哭,大鼻涕泡都冒出来老大一个。

顾珠始终觉得傻铁柱跟谢崇风的反差特别搞笑,一个要杀他的人,转眼就哭哭啼啼,还要喊他帮忙擦鼻涕,甚至有种奇妙的可怜。

“行了,你听话啊,不是不要你,就相当于一个游戏,游戏规则就是你不能被别人找到,藏起来,等你从一数到一万,我就来接你回家,真的!”顾珠心想,跟傻子的确是不能讲道理的,得哄。

果不其然他说完这句话,铁柱就好似明白了,露出个腼腆又内敛的笑,脑袋上硕大的包也不影响谢崇风发挥超强身手了,以非人类的弹跳力一跃跳入方才丢了不少尸体的河里,转眼连个泡泡都看不见。

不等顾珠惊叹古代人身体素质就是牛,呼唤他跟尉迟沅的声音便越来越近。

顾珠拉着尉迟沅跑回山洞,准备装晕,等被找到的时候再清醒,这样谢家的那个大少爷对他跟尉迟沅的警惕应当会更松。

顾珠跟尉迟沅说了自己的想法,两个小崽子立即往稻草上一倒,眼睛一闭。

尉迟沅则一边听着自家七大姑八大姨喊自己、还有顾五爷喊顾珠的声音,忽地感慨万千,自觉自己经此一役,成熟了不少,已经是个有秘密的少年英杰,既背负家族兴亡,还隐瞒朝廷要员去向,跟扬州城里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家公子一点儿也不一样,档次更高了。

便又开始喜滋滋地暗爽道:“珠珠,回去以后就立即开始商讨怎么让家里大人还款的事宜吧。”

顾珠小朋友却听着爹爹的声音,强撑了一整个上午的身体哪儿哪儿都开始疼了,尤其骨折的小指头,牵扯着心口,整条手臂都刺痛刺痛的,眼睫一片片地湿润起来,稠密地粘黏在一起,软乎乎地小声说:“再说吧。我想……让爹爹先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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