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果去警察局自首了,谁的招呼都没打?。
楚瑾都不知道果果是怎么跑掉的，明明他都已经24小时照看他了，吃饭睡觉都在一起，可不过是去厨房煮夜宵的空档,餐厅里本该等着投喂的弟弟,就消失不见?了。
那晚楚瑾煮的夜宵是番茄鸡蛋面,因为之前?果果说过好吃,特地找余琅学来……果然还是没能投喂成功。
在楚果说那翻话时，楚瑾就知道他要去自首。
明明小时候还挺听话一孩子，被这十几年捶打成了小钢炮,决定了的事亲哥都拉不回来，什么后果都不顾,要亲手拉着坏人下地狱。
哥哥不见?了,糖糖直哭,余小小一边哄着糖糖，一边问道:“……现在咱们怎么办？”
筷子在汤药里搅了搅,嗑哒一声置去碗边,大老板温柔谨慎的那一面似乎跟着果果去了,剩下精英人士的冷酷与魄力，让余小小再次感受到了被5万营业额支配的恐惧。
楚瑾:“那就如果果所愿,让那群人渣下地狱吧。”
楚瑾为楚果聘请了最好的律师,楚果当庭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认罪时却是笑着的，当众甩出自己的鱼尾巴。
一直保持沉默、任由死者代表律师输出观点的己方律师，终于于这一刻打开话题，“法官，接下来可以让我为我的辩护人陈述案情与观点了吗？”
余小小和余琅就坐在听审席,余小小亲眼见识到公正严明的法庭上炸开了锅。
别说听审的群众了，连法官都被吓着，被告明明是个人，却突然长出了尾巴？看着不像是魔术……记者们倒是胆大，先后冲进来架起录像、举起手机，法庭现场有一定的混乱，这几乎是鲜见?的。
聚光灯与呼声的中心，楚果不像是杀人犯，更像是明星，他展示的不是自己，更像展示的是人类的罪行。
余小小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无数人尖叫着“怪物”“妖怪”，己方律师在乱糟糟、难以控制的现场里独自陈述之前?完全没有公开过的证据链:
包括23只人鱼的健康体检报告，包括柯宇在人鱼养殖基地拍摄到的现场环境记录取证，还有人鱼养殖基地的旧址也被指证出来，还有最长的一part，是楚果的个人自证，陈述他在人鱼养殖基地长达15年的所有经历。
内容过于匪夷所思、赤.裸，加上现场越来越混乱，这场备受瞩目的凶杀案审理被迫休庭中止。
楚果被带去特殊的牢房收监，不许任何?人探视、保释。
楚老板离开法庭后，直接人就不见?了，不知道又去操办些?什么，一连两周都不见?人，忙得脚不沾地。
酒庄成了大家的大本营，周围被安排了很多保安，余小小与余琅负责照顾剩下来的22只人鱼。
楚瑾把在医院里养腿的阳凌和?寄养在医院的崽崽也一并接了回来。
阳凌都傻了。
他摔断腿住个院的功夫，不出三个月，竟然变了天一样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隐隐的，居然开始有点担心楚瑾的安全……
毕竟这场官司几乎是楚瑾一个人在扛着，旗下公司集团每天一个动荡上财经新闻，楚老板每天一个动作上社会新闻，不知道哪些键盘侠一口一个“杀人犯的亲哥”往人头上套着，搞得阳凌也自学了键盘技能，开始在网络上与众人厮杀。
目前阶段站在他们这一边阵营的，实?在不多。
大家都被怪物吓着了，如同面对吃人的恶犬。
余小小听楚老板和老公说过，这不仅是一场法制战，也是一场舆论战，在法律方面自己是个二百五什么忙都帮不上，但舆论这方面也许他可以做点什么。
至少证明一下他们真的不是怪物？
真?的不是怪物呀……
“老公，我可以告诉大家我也是一只人鱼吗？在我的直播间里……你说我的粉丝们会不会接受我是一只人鱼，一只可爱的小人鱼，真?的不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深更半夜睡不着，余小小躺在少年怀里说道。
余琅把小家伙搂在怀里，亲亲他的脸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直播的话，我陪你呀。”
余小小是人鱼族的小王子，从上岸第一天就怀揣着振兴锦鲤一族的伟大抱负，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孩子。
这是一场关乎人鱼的生?存战争，小王子要身先士卒，余琅不想阻止，他喜欢的孩子又不是平平无奇小透明，是小王子呀！
王子要上战场，那他肯定得做骑士。
真?正爱一个人不一定非得是让对方理性客观顺服自己，也可能是共同扶持、披荆斩棘。
在余琅看来，真?正可怕的不是困难本身。
是在困难和抉择面前，自己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他以前有小王子。
现在小王子有他。
小王子精心准备之后，直播在晚上9点整开始了，id:肚能撑船好吃佬
向来主打?埋头就吃走实风的小主播今天搞了搞装扮，穿一身天鹅绒的粉红色卫衣，领口两颗白色小毛球，头发上夹着闪闪亮亮小王冠，整个人像甜甜棉花糖，可爱指数飙升！
准备的美食也是甜甜风味奶油蛋糕。
“听说吃甜食能让大家的心情好起来……今天给大家做蛋糕，希望大家能开开心心。”
镜头前，余小小惯常坐在电脑桌上，桌子挡着小家伙的鱼尾巴，小家伙抱着个蛋糕胚子对粉丝们笑，手边一大堆制作蛋糕的奶油棒和?小铲子，表情瞧着有些?紧张。
余琅首次和他一起直播，摸了摸他的头，“别紧张，没有那么难做，你的蛋糕很可爱，大家会喜欢的。”
[哇啊啊啊啊啊，小可爱带着老公来直播啦～]
余小小经常在餐厅里直播，播的也都是餐厅里的美食，之前?因为生崽崽，余琅还无意间在镜头前曝光了一次，之后有粉丝穷追不舍问小哥哥是谁，余小小便交代了是自己老公。
所以粉丝们对余琅并不陌生?。
但小俩口很少在镜头前卖狗粮，余琅真?真?正正在镜头前出镜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总是格外受到关注，粉丝们专注着直播间，都好奇着这次的直播体验，不晓得会看到什么直播内容。
然后大家就见?着余小小认认真?真?做了一个美人鱼蛋糕:
有余琅在一旁指导，做的还挺好看，蛋糕胚上平平整整涂抹了一层蓝色奶油，再刷上几朵“白浪”，“海洋”就铺好了，然后搁一块爱心巧克力当礁石，摆两颗草莓当珊瑚礁，还用绿色的果酱画上了弯弯曲曲的水草。
然后余小小抓着奶油棒，让“大海”里住进一只美丽的蓝色尾巴美人鱼，蓝色尾巴上有白巧克力粉末点缀着，像钻石。最后余小小把自己头发上的小王冠取下来，顶到美人鱼的脑袋上。
美人鱼的脑袋埋在尾巴里，尾巴团成一窝，很可爱。
[美人鱼？小可爱这是最近读了什么童话故事吗？小美人鱼还挺可爱的……但最近这玩意儿不太吉利，咱们还是画别的图案吧？]
“这是我自己……不是玩意儿。”
短短一句话，弹幕上一改画风，开始出现大面积的问号。
就在前不久，观众们还在日常赞美小家伙的可爱，会因为小家伙鼻头沾上奶油而笑话他笨手笨脚，瞧着小家伙那副委屈又认真努力的样子，又会在弹幕上给小家伙打?气加油。
直播间有一部分是余小小的老粉丝了，从餐厅开业就一直陪伴着他，是一群可爱的小姐姐，说实在话，她们是他今天敢于直播的勇气所在。
但余小小抬头瞧了一眼弹幕，眼睁睁看着前?不久还活跃的那些粉丝id迅速在弹幕上消失，变成陌生?的一串串id在弹幕上飞快滚动:
[主播居然是人鱼？好家伙，平台怎么放人鱼进来了？]
[放尾巴出来看看，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精怪物！]
[又是一只杀人犯？]
……
余小小呆呆的。
余琅忽然凑过来擦他鼻尖上的奶油，温柔告诉他，“在你坦诚身份后必然有外?人会涌入进来，必然有粉丝会离你而去，但你要相信一定还会有人愿意留下来听你的故事。不要看弹幕，看镜头，你想说什么对着镜头那边的她们说清楚，然后把选择权交给她们，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余小小红通通着眼，醒过神来，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然后什么都不想了，去讲他的故事。
他的故事就在自己亲手制作的蛋糕上。
“很久很久以前，大海是人鱼的唯一家园，那里有很多珊瑚海和水草洞，深海是蓝色的，很干净。
人鱼的祖先说，最早的一只人鱼其实就是人类的孩子，但他被父母视作怪物遗弃大海，海洋是母亲孕育了他，让他长大成人，逐渐学会把尾巴变回人类的双腿，像人一样在海底世界生?活。
‘因为即便上岸，依旧会再被扔下来的’，所以人鱼的祖先就告别了他的爸爸妈妈，立了人鱼在海底世代生存的规矩，做海洋的子女。”
“千百年来我们确实?是这样做的，但后来我们世代生存的环境变了，珊瑚海大面积死亡，”余小小把蛋糕上的两颗草莓拿掉。
“礁石越来越多，在海底形成海丘，”余小小把精致的爱心巧克力替换成一块大石头压扁在蛋糕上。
“海草渐渐没了生?存之地，”蛋糕上的绿色果酱水草被小铲子连根挖起。
“海洋里的垃圾越来越多……”余小小把螺丝钉、碎纸屑撒在蛋糕上。
漂漂亮亮的蛋糕变得稀巴烂，只剩一只团着尾巴的美人鱼还能入眼。
但这条美人鱼也没能幸免，小家伙用一把勺子插穿了美人鱼的尾巴。
“……到后来活下来的人鱼越来越少，我们不想像其他海洋物种那样灭绝掉，就偶尔离开深海去其他的地方寻求生?机，然后陆陆续续就有同胞失踪了，被抓到很可怕的地方，他们的腺体被人挖下来……”
余小小挖掉一勺子尾巴吃掉，又挖掉一勺子尾巴吃掉，话语含糊不清，开始哽咽，“他们被养在几平米的小鱼缸里，生?病了尾巴溃烂……”
蛋糕是夹心的，中间有一层草莓果酱，挖了两勺，可爱美人鱼身上就沾了草莓酱，像是沾了血。
“他们还被送去陪人睡觉，卖给坏蛋生?小孩，呜呜呜呜呜……黑心老板拿他们当摇钱树！”
说着说着就哭了，嘴里两口蛋糕都还没吞下去，张着小口痛哭，眼泪汪汪，可怜巴巴，扑进?少年怀中。
余琅知道小家伙能说完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他抱着小家伙拍他的背，把他的小脑袋按在自己的颈窝，少年替小王子时刻瞧着疯狂刷屏的弹幕。
那些脸滚键盘、不经大脑敲出来的话依旧是弹幕主流。
“很棒，去休息吧。”少年冷冷收回了视线，公主抱起他的小鱼儿去卧室里休息。
抱起身时，镜头前的每一个观众都可以看到少年怀里的孩子，哭的好伤心抱紧少年的脖子，脸埋在少年胸口，一条长长软软的蓝色鱼尾巴委委屈屈垂落在少年臂弯，那本该是孩子的腿。
那条尾巴是蓝色的，像蔚蓝的大海，末梢又轻又薄绸子一样，缀着白色的花斑，是闪亮钻石。
粉丝们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他们小可爱亲手制作的蛋糕上的那只美人鱼，真?的如他所说，是他自己。
明明是在讲别的人鱼的故事，却不忍，拿自己做比喻。
再去瞧一眼镜头前的那块蛋糕，如果这不是个故事，她们的美人鱼宝贝真?的生?长于环境污染的海洋里，并被恶毒的商人捕捉到，饲养在几平米的小鱼缸挖腺体、烂尾巴、还要伺候客人……？
有小姐姐突然就在弹幕上骂了一声，艹！
余琅带余小小去休息后，回头再来看弹幕，形势就不再是一边倒了。
回过神来的小姐姐们开始拉起大旗，真?情实?感撕逼骂战，狂怼键盘侠。
[别他妈看了几天新闻就给我在这高.潮，小小是咱们的小宝贝，一个乖巧可爱好吃的小孩子，什么怪物怪物的，你见?过这么软萌漂亮的怪物吗？我看你这屁股坐键盘的模样才是怪物！]
[呵呵，不跟一帮颜狗娘们一般见识]
[原来不光是屁股坐键盘，这脑袋上顶的也是屁股！这会儿破口大骂尼玛放出来都是臭屁啊！]
[什么几把玩意儿？我们一帮老爷们是为你们好！怪物就是怪物，杀了人都，还舔着脸上赶着小可爱小可爱呢，怕是哪天小可爱把你头拧下来！脑子有包吧？？]
[别拿杀人犯说事！我们小小是人鱼，但我们小小又不是杀人犯，怎么这年头一只人鱼犯事，要全族连坐吗？2021了大爷，那有的男人杀妻砍老婆的，也没说让你们全天下男人都绝婚啊！]
[他妈的怎么又两性对立了！]
[我就打个比方略略略^_^]
……
弹幕上飞快滚过的骂战大概就是这一类，骂到后来弹幕都卡顿了，说什么的都有，各在各的立场，各讲各的道理。
挑起骂战的一方无非站在一个高地:人鱼有条尾巴，人鱼不是人，野狗发?疯咬了人要被打死，人鱼杀了人，为什么还要给它们机会？
“因为人鱼不是野狗。”少年冷冷一声，直播回复了弹幕里一群骂战的家伙。
弹幕有短暂的消停。
直播观众很快注意上镜头前的少年，少年直面着镜头，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有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清醒和?理智。
他的声音冷静的很，没有歇斯底里，但掷地有声。
“是有一只人鱼做了人类很难容忍的事，但那也是因为人类先做了他们难以容忍的事。
残害身体，让他们回归不了大海，却不在这片陆地给块容身之地，视他们为怪物，却有人津津乐道享受怪物的身体，这才是那只人鱼报复那几个死者的根本。
不求你们有切肤之痛，但我希望你们了解一个事实?:
那只杀了人的人鱼，像个人一样去自首了，今天在弹幕上对一只无辜人鱼疯狂抨击的你们，又是否会像个人一样，告诉大家你是谁呢？”
[对！对！键盘侠用你们的键盘敲出你们的名字啊！有种咱们实?名怼，看谁怼的过谁！]
余琅的话掀起弹幕新一轮浪潮。
余琅丝毫不意外，他平静的看了一眼直播间左上角的在线观看人数，已经有一千多万了，并且数量还在激增当中。
这是一场舆论战。
今夜这场战争拉开了序幕，终将有一方会获得胜利。
余琅并不悲观，因为幸运和?希望站在他们这一边，并且幸运和?希望正被很多人喜爱着。
小王子会给鱼儿们一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