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一百零六、陈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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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莲香话一出口,抬眸对上慕容皇后那双似笑非笑的狭长凤眼时,脑海中一直觉得连不?上的那根线,终是在此时连了上去。

连带着他之前一直觉得不?合理,甚至是奇怪的事情,都瞬间都说得通了,就连这件事到了最后,都变得越发?有意思了。

等莲香等离开凤藻宫时,檐下已然挂起了宫灯,就连那风都带着刺骨凌厉。

“侧妃,现在可是要回雅安殿吗?”一个圆脸小宫女见他站在原地许久未有动作,随怯生生的问了一句。

半抿了下唇的莲香并未作答,而挥退了欲跟在随左右的宫人,又接过了一盏上描金粉芍药花的羊角琉璃宫灯,往那无边夜色中缓缓踏去。

三月份的大都还是泛着凉意的,何况还是日落西山,月爬柳梢间。

另一边,雅安殿中的时葑在人离开后,方才整了整那凌乱的外衫,强忍着涌到喉口的恶心往外头走去,更想要借着风吹散她满身沾染上的恶臭。

却冷不防看见檐下,不?知来了多久之人。

“阿雪,你的身体现在可有好些了吗。”站在檐下不?远的上宫蕴见她出来后,则一边小跑过来一边朝她招手,脸上却洋溢着一抹在灿烂不?过的笑。

那笑宛如春日融化冰川的暖阳,又似那朵朵向阳而开的向日葵,满是璀璨。

时葑的脚步因着那一句,却是慌乱得,连手脚都不知要往哪儿安放,一张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瓷白小脸,在此

刻间更是煞白如纸。

“你……你怎么来了………”话里,带着少许颤意。

“因为我之前听夫子说你身体不?好,所以要请假休养一段时间,我本以为不会太久的,可谁知道你这次一请就会请那么久,我担心你会出什么事,这才请假进宫里来看你。”

眼眸亮晶晶的上官蕴见着人后,就跟一条见了骨头的狗黏了上来,若安他身后有尾巴,肯定能看见它摇得正欢。

“这一次可是我磨了我爹好久,他才肯答应带我进来的,还有你的手怎的那么凉,是不是又没有好好穿衣服或者按时吃饭了,阿雪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整日糟蹋自己身体,看来我以后还是要多说你几?句,要不?然你都不会记在心上。”

少年见她手凉,忙放在了自己宽厚的手心中暖着,嘴里则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耳边听着那一句又一句关心之话的时葑唇瓣上下蠕|动着,不?知要开口说些什么,而她的理智也一直在告诉她,不?要见他,走,现在马上就走。

可她的脚步就跟不?听她控制一样,宛如千金沉重,迈不?开,躲不掉。

“只是近日偶染风寒,休养几日便好。”时葑唇瓣半启半合许久,方才幽幽的吐出那么一句,半垂的眼眸中,不?知心虚的想要掩藏住什么。

“肯定是阿雪平日没有照顾好自己,还有你可要快点养好身体来学堂上课,不?然我想见你时,都寻不?到机会。”少年一见到她时,嘴里就好像有着说不完的话。

“我会的。”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她已经不想在挣脱出,他握着她的那只手了。

何况那手是那么的暖,又是那么的有力。

稍不?知,他们这一幕,恰好落在了那刚从月洞门处,提灯而进的少年眼中。

原先按照一般人遇见了这种场面,理应是暗自退去,或是踩断一截枯木花枝用以引起那俩人的注意,唯莲香不?同?。

他反倒是扬起脸上最为娇媚的抹笑,扭着那截刻意被绑得纤细如柳的腰肢朝人走进,嗓音是那等故矫揉造作像极了过期的劣质糖水的味道。

“殿下怎的突然出来了,可是在等妾身,不?过殿下也真是的,出来的时候也不?多穿两件衣服,等下也不?怕风寒加重。”

“咦,不?知这位公子是?”莲香见到人时,瞬间像条无骨之蛇缠了上去,更借此拉开了二人还在相握的那只手。

他生平倒是第一次觉得,世间竟有如此令他厌恶之人。

“这是上官将?军家的公子。”时葑见到来人时,眉头无意识紧蹙,更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他的过近接触。

“原是上官公子,怪不得妾身之前没有见过,不?过殿下也真是的,既然有友人前来,也不?提前知呼妾身一声。”

莲香就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厌恶与不?喜一般,兀自将她的手臂抱得更紧,就差没有直接将?他的手往他胸口处挤压而来。

“阿雪,这是?”

“他…………”

“上官将?军安好,妾身是殿下前段时间新纳进宫里的侧妃,若是上官公子不?嫌弃,唤妾身一声怜湘便可。”

正当时葑想要为其介绍时,他反倒是先一步出声,更有意的朝人宣告着什么。

“阿雪,你们…………”唇瓣微张,瞳孔猛锁中上官蕴听到‘侧妃’二字时,脸上满是浓重的不?可置信。

“他说的是假的对不对,你们不可能,而且你怎么可能………”

即便他看到的是真的又如何,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仍是自欺欺人的认为这都是假的。

“母后说了,孤现已到了明事之岁,身旁理应有个知冷知热的陪着才是,如今天色渐暗,若初还是尽早出宫为好,免得晚了,这宫门可得关了。”随着话落,时葑似不欲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只因她担心,若是她在说下去,忍不?住想要对这唯一给过她温暖与阳光的人吐露出,那纠缠在他周身的缕缕黑暗,更懦弱的想要恳求他能带她走,只要是离开这里,无论是去哪里都好。

可她知道,她不能那么自私,更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来。

她转身离去的脚步不过才走了几?步,莲香便像是一块狗皮膏药黏了上来。

“殿下可是困了,可方才妾身在出去时,还特意吩咐了小厨房给殿下熬了一盅人参枸杞乌鸡汤,殿下等下多少喝点,滋补一下身体也是好的。”

“还有殿下也真是的,现在天气都还没多暖和,怎的就只着了一件外衫出来,也不?担心会冻到了,现在妾身摸着殿下的手都是凉的。”

随着二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从眼前彻底消失不见时。

站在原地的上官蕴,这才如梦初醒,掩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上下牙齿紧咬着,直到发出令人牙根尽酸之音。

只因他仍是不愿相信,阿雪怎么会突然纳了一个侧妃,明明他现都以二十?了,身旁都无半个伺候的丫鬟通房,她为什么就选择纳了一个女人,一个横在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他私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为对方相守下去,可谁知,她竟先一步的打破了中间的平缓点。

直到最后,他连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都忘记了,只知道,他的那颗心,好像是遗留在里头了。

而进了宫殿中的二人,在屏退了周围伺候的宫人后,其中一人更是憎恶得连表面功夫都不屑在伪装半分,直接甩开了他的手,冷讽道:

“你究竟想做什么,莲香。”

“奴不想做什么,奴反倒是想问,殿下想要做什么。”莲香被看着被她挥开的手,却也不?恼,就跟看不?见她漆黑眼眸中森冷阴戾之气,再度凑近了几?分,少年温热的气息就像是某种浓稠得冰冷生物浮在她脸上。

“瞧殿下现在生气的样,还有先前一直遮遮掩掩的态度,难不成这位上官公子便是殿下的心上人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你有何关联。”时葑红唇微扬,满是冷嗤。

“你可别忘了,我为主,你为仆,哪怕孤之前答应了你那可笑的合作又如何,难不成你便以为凭着这个,便能将本殿当成一个肆意亵|玩的玩物不曾。”

“奴岂会忘了,奴不过是想要提醒殿下一句,凭着殿下如今的身份,更怀揣着那么大的一个秘密的情况下,可能真心喜欢上一人或是被其他人所喜爱。奴斗胆在问殿下一句,殿下您说,那位上官公子对您难不成便是真心的,而不?是因着殿下的这张脸,以及为了满足男人内心深处的某一种可笑的劣根性。”

莲香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撩起他一缕发?随意玩弄,脸上却笑得阴冷而妩媚,道:

“殿下在宫里头生活了那么久,有些事应当早已门里清才对,何必又总是喜欢自欺欺人呢,再说生活在皇城脚下的人又有哪一个称得上是单纯的,若是有,不?是真傻那便是掩藏得极深,不?知殿下觉得那位上官公子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无论是前者与后者又同?你有何关系,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锐利眼眸半眯的时葑将?人推开,谁曾想她的发?还缠在他的手上。

这一扯之下,不?但扯得她头皮生疼,更扯断了好几根发丝。

有些东西就像是缠在指尖上的发?丝,刚扯的时候是有过一瞬疼入心扉的难受,可等那抹疼意过去后。

就像过去的便过去了,又影响不?到生活半分。

自从那日后,时葑继续恢复到了去学堂上课得日子,而年级比她小上一个月的六皇子,早已去了朝堂。

唯她,哪怕是将学业积分全修满了,都未曾得已踏进朝堂半步。

她就像是一颗弃子,甚至是一颗处于悬崖边上,岌岌可危的弃子。

四月多烟雨,亦连枝梢上娇艳桃红一簇接着一簇万千绽放,有着那可爱深红爱浅红之美。

今日,时葑倒是罕见的,第一次独自逃了课,可等她出来后,竟是发现,这天大地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特别是当身旁少了那人后,她连带着,觉得这偌大的燕京都布满了陌生的味道。

当她准备去那之前常去的那家茶肆点上一杯暖茶,两三碟糕点时,却正好迎面遇上今日休沐之人。

眼眸半垂的时葑快步远离,只因她不想见到这人,更不想同他打招呼。

可偏生有些人却非是这么想的,亦连老天爷从来不会站在她这边一样。

“太子殿下行色匆匆不?知要去往何处,连着本官出现在殿下面前都未曾见到。”

男人得嗓音,似那夏日往盛满了冰水白瓷碗里的扔进一颗青梅时,发?出的‘叮咚’轻响。

“林大人。”现人已走到她面前,即便她在想装看不?见也不?行了。

时葑还未抬头时,余眼中最先见到的是那白底锦布竹纹银丝靴,以及那一角蟹壳青衣玦。而等她抬头时,看见的便是那双带着浓浓戏谑之色的浅色眸子,和那张清风霁月的脸。

“太子殿下安好。”随着她的话才落,林拂衣身旁的另一女子娇弱的出了声。

而在此时,时葑方才注意到,他的身旁站着一名身着藕荷色散花如意云烟裙,梳着飞仙髻的的貌美女子。

那女子模样生得温柔如水,娴静如兰,一张粉黛未施的白月盘上点缀着一双含着潋滟水光的杏眼,娇艳红唇不?点而红,削肩细腰,身段惹眼,可她的一举一动又透着端庄高贵,文静优雅,是个一见便能令人心生好感的女子。

时葑不?禁在想,若她为男子,想必喜欢的也是这样的姑娘。

因着陈诗语的那一句,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再度静止了几?分。

时葑轻扯了扯唇瓣,继而勾起一抹再为虚假不?过的笑意,道:“既然林大人今日携美相逛,本殿下还是不打扰二人为好。”话说完,便衣袂翻涌与游云转身离开。

可有时候,你越想走得痛快,其他人越是不想给你一个痛快。

只见身后人唇瓣半掀,客气而疏离,“相遇即是有缘,何况本官也许久未见到太子殿下,近来也是极为想念得很。”最后几字他咬得格外之重,更甚是带着丝丝缕缕的缠绵悱恻之意。

若是不知情者,定会将?其往那暧昧缱绻之处游走,更别说这素有燕京城第一才女之称的陈诗语。

可她却选择聪明的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咬了那张嫣红饱满的下唇,抬起那双如水的杏眸望了过去,被飞快的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毕竟她这个太子不?但当得比只傀儡还不?如,更是生了张长比起女人还要不?知美上多少的怜儿脸。

试问天底下,又有哪一个自认为模样长得不?错女人的不?愿去当红花,而去做那等陪衬的绿叶。

“不?了,本殿下可不喜当那等煞风景之人,何况本殿与林大人又有什么可说的。”

即便之前有好感,可在那日他将?她的那支白玉簪扔进池塘中时早已烟消云散,即便剩下,剩下的也不?过是那浓浓厌恶。

可当时葑再一次想要离开的时候,谁曾想对方再一次挡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眼中,还带着浓得不?见掩饰的恶意,却故作温柔不?已,说,“太子殿下虽不想同本官说些什么,可本官却有不?少话想要同?太子殿下说。”

“你踏马爱说就说,不?说就让开。”时葑蹙起剑眉,冷声呵斥他。

“殿下可知,前些日六殿下同?上官蕴在朝堂之上发?生了什么争执不曾。”林拂衣这一句话说得极轻极浅,用着仅有二人所能听见的音量,仿佛风一吹便散了。

“你以为我…………”

“本官可是,听说那日上官蕴回去后便将?自己反锁在书房许久未出,也不?知是做了什么,难不成太子殿下连你那枕边人的死活都不曾在意吗,瞧着倒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主。”

抬眸起的时葑对上他那双不似作假的浅色眸子,原先欲脱口而出的‘让开’二字,不?知为何重新咽回了嗓子眼中,等再次启唇时,则变成了另一句。

“既是林大人相邀,孤岂有不?去之理,你说是不是啊,林大人。”

“那么,请。”林拂衣见人答应后,原先摩挲银白雕字戒指的动作倒是顿了下来,继而绅士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边上的人只见他们感情友好的走在一侧,却不知刚才发?生的暗涌汹波。

唯有先前离得近了些的陈诗语听了那么几?个不甚清晰的字眼,却是默不?作声的当成没有听见,紧跟其后。

今日阳光正好,暖阳洒在身上宛如镀上一层朦胧的浅色金边,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许是因着临近午时,青石街道上走动行人不多,反倒是那茶楼酒肆中坐满了高谈阔论,划拳拼酒,或是抿茶听曲之人,端得人生百态。

“本官现已走了许久,这脚不?但是有些酸,亦连这嘴也有些渴了,不?知太子殿下可有什么推荐的茶肆不?。”等走了一会儿,林拂衣半眯着眼儿,出声道。

“先前不?是林大人说要请孤前往茶肆一叙的吗,怎的现如今还问起孤来了。”时葑看着这无事找话之人,真恨不得直接大步离去才好。

“若是太子殿下与林大人想要去附近的茶肆歇息,小女这里正好有一处地方可以推荐。”眼见若是她在不出声,便会被彻底给遗忘的陈诗语,恰到好处的出了声。

“那处离这不?远,环境又清幽,想来最是适合林大人与太子殿下闲谈不?过。”

“既然陈小姐都这么说了,孤又岂有拒绝美人好意之理,你说是不是啊,林大人。”唇瓣轻扯的时葑看着男人方才无意间触碰到她的一抹衣角后,只觉得满心厌恶涌上心口。

“你们二人都这么说了,本官自是欣然赞同?。”

“那么还得麻烦陈小姐带路了。”随着话落,眼眸中飞快闪过一抹暗芒的林拂衣,这才看向先前同?他在银楼门前巧遇的陈家女,同?时他更知道,这也是家族为他挑选的联姻对象之一。

只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将?这等蠢笨的法子用在他身上,毕竟家里头可用的蠢货可不知有多少,他又何必牺牲自己。

正当他打算将?人讽刺离开时,谁曾想竟那么巧的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太子,也省得他撕扯下他这张一向带得极好的面具。

“自然,还请林大人与太子殿下跟上。”陈诗语说的茶肆是在经过一个小巷子口,在路过一棵栽种了杨柳树的院落后方才到达。

只见她身旁的丫鬟先上前轻扣了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两下,紧接着,便从里头探出一个,模样生得清秀的青衣少年。

少年见着来人,脸上顿时洋溢起一抹笑,并将人给迎了进来。

“原是锦绣姑娘和陈小姐来了,怎么来的时候的也不?提前和小张我说一声,好让小张提前为陈小姐打扫好那间雅座。”

“不?过是临时起意,反倒是那间雅座可还在不?”陈诗语在进来时,不?忘将?心口疑惑问出,免得等下最怕的便是没有。

“自是留有的,不?知这俩位公子应当如何称呼?”带着水色儒巾,穿着天青色长袍的小张见着跟在后面的两个生面孔,礼貌询问。

“你称呼我为林公子,那位为黄公子便可。”林拂衣在时葑欲出声前,抢先一步为其介绍。

何况在青阳国,这时姓不?但少之又少,而能冠上此姓氏的,无一不?是皇家国戚。

而这皇又同?黄,大抵意思是相近的即可。

“原是林公子和黄公子,想必二位应当是第一次来这翠水轩。”小张在将人迎进那雨花石小道上时,余眼总忍不?住走在正中间的那位红衣公子身上瞟去。

无一不?是因着,那位公子的眉眼生得极好,特别是她的魅不?是俗到了极点的魅,反倒是雪莲染上娇艳绯红的那种清魅,看着最为诱人不过。

原先他觉得那位陈小姐以是少见的天人之姿,可是对上那位,怕是女扮男装的黄公子时,与那落在最尾,颜色清隽如谪仙,偏生眉间一点惑人朱砂红的青衣青年时,却被衬得和那等姿色平常的丫鬟无二。

一路走来,直闻那清风拂过竹林,吹得竹叶竹竿竹枝簌簌而响。

脚下的雨花石被别出心裁的做出了花的模样,越往里走,那花的颜色越是艳靡至深,亦连其中的花色也较比先前复杂。

边上除了郁郁葱葱的竹林外,还置了几?盆娇艳的千瓣红楼春梦,颜色有绯有粉,有浓到极致的热情,也有淡到极致的典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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