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黎的院子只用三日便收拾妥当,可以搬回入住了。
几个宫人在冷宫外候着。虽然他们觉得这种破地方的东西有什么好带回去的,但今时不同往日,七殿下也是入了皇上眼的人。
尤其是又听说奉黎自己打死了一只黑熊,谁不得怕上几分。
“我要走了。”奉黎将装满东西的箱子扣上。
靳惟斜倚着门框,下意识瞥了书桌一眼,问道:“呃,东西都带好了?”
“难道我还拉下了什么?”奉黎反问道。
你抽屉夹层里的东西啊!
靳惟在心中大吼道,实际却只能无辜地眨下眼:“我就随口提醒一下。”
奉黎站在院子里望着少年。
前几日,他是故意冷落靳惟的。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阿惟在乎他、舍不得他。可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非要装作无所谓?非要将他推出去?
甚至连一句“有空来看看我”,都吝啬的不愿说出口。
和那个什么“系统”有关吗?
他不在乎靳惟有秘密,却不能不在乎,这个秘密是不是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靳惟失眠的那个晚上,奉黎也没有睡着。他听到那句话时,多想转过身问一句,可他硬生生忍住了。
因为有些问题,一看就不是他能插嘴的;一看就明白,问出来得到的不是沉默就是谎言。
何必呢。
何苦呢。
但现在……
奉黎走到门前,略显强势地将人推进了屋里。
靳惟小孩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
总有些问题……
奉黎将少年困在自己与书桌之间,取出夹层中的宣纸,摆到他的面前。
靳惟瞬间懵逼得有些不知所措。
是无法忍住的。
“你知道的,是吗?”奉黎抬头看着少年。
靳惟使劲往后仰,心虚地避开小孩咄咄逼人的目光,装傻道:“啊,知道啥?这地方居然还有暗格,是你自己装的吗?好厉害啊。”
奉黎火气顿时上来了,直接把写满名字的纸怼到了少年脸上:“现在,知道了吗?”
“我喜欢阿惟,知道了吗?”
“我想要和阿惟在一起,知道了吗?”
靳惟傻眼了,他是真没想到小孩敢直接摊牌。
“小菠萝,你先让开一下。”
“阿惟知道了吗?”奉黎固执地问道。
“知道了知道了,两只耳朵听得清清楚楚。”靳惟叹气道,“我这个姿势不舒服,我们坐下聊,成吗?”
见少年不再回避问题,奉黎让开了身,视线却死死咬着少年,像是怕他临阵脱逃似的。
“呃,我没打算跑的。”
“嗯,我就随便看看。”
啧,青春期的男生真是这世界上最麻烦的生物了。
靳惟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喝完才觉得刚刚一直在沸腾的大脑稍稍冷静了些。
“小菠萝,”靳惟斟酌着字句,决定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你这种年纪的小孩谈感情,我是不信的。”
“为什么不信?”奉黎激动道,“就因为年纪小吗?你也不过大我四岁罢了。”
咱俩之间何止四岁,十岁都不止。
“而且我这个年纪,有许多人都已经成亲了,哪里小了!”
古人真烦。
靳惟暗暗吸了一口气,道:“首先,年龄不仅指身体上的,还有心理上的;其次,成亲和懂感情是两码事。”
“你就是找借口罢了。”奉黎毫不留情地戳穿道。
靳惟讲不通,干脆耍赖道:“反正,我不信。”
“那你怎么才肯信我?”
“等你遇见了更多的人,有了足够的阅历,可以独立思考,却还依然认为喜欢我的时候。”
奉黎不依不饶道:“遇见多少人算多?什么样的阅历叫足够?你凭什么说现在的我不会独立思考?”
靳惟:“……”
好想打人啊。
忍住,忍住,还指望这臭小子当皇上。
“这样吧,等你十八岁,如果还坚持自己是喜欢我……”
“为什么非要十八岁?”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靳惟捂脸,“因为十八岁是老子最低的底线了!”
奉黎终于收起了玩命的架势,带着几分委屈道:“五年……”
“怎么,你的感情连五年都撑不住?”靳惟故意激将道。
奉黎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少年身前,两手按住椅子的扶手,弯腰将脸凑近,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
“看我做什么?行还是不行,给个话。”靳目光漂移道。
“好。”奉黎掷地有声地应道,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头在少年的下唇咬了一口,直起身体笑道,“若五年后我依然喜欢阿惟,那阿惟不可以再拒绝我。”
小孩都离开冷宫快半个时辰了,靳惟才恍若从梦中惊醒,抬手蹭了蹭:“卧槽,我是被套路了吗?什么叫不可以再拒绝,我几时说过同意了?”
少年抓耳挠腮地在屋里转来转去,最后扑到空荡荡的床上。他无意识地摸着嘴唇,然后,慢慢地,蜷缩成了一只红烧大虾。
次日一早,睡醒的靳惟终于把自己飞出去的七魂八魄找了回来。
仔细想想,小菠萝的事他这样处理已经算不错了。至少这五年中,他能安心当个搞事情的单身狗。
而且五年能有多少变数,谁都不知道。说的难听点,到时候他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各种意义上的在不在。
他目前的问题是,要怎么样不动声色地让奉黎有争夺皇位的意愿。否则他忙活得再尽心尽力,也是屁用没有。
一说起这事,靳惟就忍不住想到那天晚上冒充12345的“人”。
如果按照12345的说法,能顶替他的应该只有他口中的“老大”。可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12345故障了,所以临时帮下忙?还是故意来接触他,别有居心?那他提醒自己的那些事可靠吗?
对系统世界一无所知的少年,没办法得出任何结论。
“算了,等12345回来再说。”靳惟抓了抓头发,只觉得这个月诸事不顺,“该不会真的水逆吧?水逆要怎么改运?拜什么都管的关二爷有用吗?”
他正自个嘟囔着,冷宫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这么早就送饭来?”靳惟奇怪地探出头,只见换了一身新衣裳的奉黎抱着食盒,正从院子里往房间奏走来。
靳惟:“?”
“阿惟。”奉黎咧嘴笑得一脸天真浪漫。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搬回西庭了吗?”靳惟有点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不能来?”奉黎将食盒放到桌上,“这里又不是天牢。”
“咱昨天不是……”少年想了想,好像的确没有说过不往来。
而且,要是真不往来,估计他还得腆着脸把人哄回来。
可就这么被堵得没话说,他的面子也小小的受了点伤,于是当即换了个说法:“不是,如果奉朝章知道了,他恐怕要想些有的没的了。”
虽然他们的确在搞些有的没的。
“不会的。”奉黎淡定道,“他认为我能自己杀了黑熊,肯定是一起住冷宫的时候你私下教了我。”
“不管出于什么想法,我找你,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靳惟:“……”
说话间,小顺子那边的饭也送过来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开始用早膳。
“阿惟,我想吃你的红烧鱼。”奉黎不客气地伸出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自己碗里,随后又从自己的菜里挑了几个虾仁放到少年的碗里,“我记得阿惟喜欢吃虾仁。”
“对。”靳惟没忍住,把又大又嫩的虾仁塞嘴里了,“为啥我没有啊?”
“这是皇子的食谱,和侍君的不一样。”奉黎笑眯眯道,“没关系,我每顿饭都找阿惟一起吃,阿惟喜欢吃什么随便夹。”
不知道为什么,靳惟有种主控权从自己手里渐渐溜走的感觉。
吃完早饭,奉黎将食盒收拾好,握了握上方的手柄,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阿惟,我去上课了。”
“嗯嗯。”靳惟还有点不真实感,敷衍的点了点头。
奉黎起身,磨磨蹭蹭地走到少年的面前,突然低头亲了一口靳惟脸颊:“阿惟,再见。”
靳惟一脸懵逼的抬头,“说好五年的呢?”
“五年是阿惟你给我回复的期限,又没说我不能追求你。”
小孩做了个鬼脸,转身撒腿就跑。
靳惟:“……”
青春期还会耍小聪明的男生最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