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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莺软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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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烻像是没料到她会做出如此举动,竟被撞得身子一晃,脚步也停住了,静静站在原地。

“五月节那天……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觉出他没有抵拒不悦的反应,谢樱时的忐忑稍稍平复了下来,终于问出那句憋在心里许久的话。

但这时已听不出半点幽怨的味道,反而莺软燕细,仿佛是在耳边脉脉含情的呢喃,说完已羞赧难当地将脸埋进他宽厚的背心。

狄烻没有回答,甚至连一丝微动都没有。

然而,隔着薄薄的襖衫,她却从那背后传出的心跳中觉出了蓬勃加剧的迹象。

他不是全无所感的,只是不肯开口回应而已。

谢樱时胸中也怦然一震,环在他腰间的双臂不自禁地又紧了紧。

一股浑厚的温热如愿而至似的覆上她的手背,略显粗粝的触感刺得她娇躯轻颤。

谢樱时如醉酒般熏熏地发懵,耳畔也是一片嗡响……

下一瞬,那双手陡然用上了两分力道,将她紧箍在腰间的手臂生生扳开来。

“以后不要再这样。”

狄烻声音冷淡得听不出丝毫情绪,像是要让这拒绝显得郑重,回身面向她,眼中也是止水无澜的漠然。

“为什么!”

转瞬之间,谢樱时如同从暖春的天堂到寒冬的深渊。

她瞪大双眼望着他,怎么也不相信对方会说出这也的话。

“对那个教坊里的云裳,你都可以温声细语的,刚才那些贩马的汉子,你也跟待亲眷似的和颜悦色,怎么偏偏就单只对我这样?难道看见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么?”

原本都是些不相干的事,可这种泾渭分明的差别却叫她难过,怎么也忍不下这口气。

更让谢樱时不明白的是,就在不久前,她替狄老夫人驱蛊,还有亲手做阳春白雪糕相赠的时候,他看过来的目光明明还是和暖带笑的。

而现在却是天壤之别,简直像在瞧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她觉察得到这种刻意的疏远,但却不知究竟是为的什么,那双眼中消失的温暖让她心痛。

方才她忿忿不平质问的同时,狄烻眉间也拧起微蹙,眼中也带着一丝异样,似乎对她的无理取闹有些不耐。

“你年纪尚小,有些事现下还不该去想。”

说这话的时候,他有意无意瞥向旁边的方桌。

谢樱时也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那碗除了拨弄外,几乎半点没动的饭还静静放在那里,碗边却有一小堆菜心笋尖,全是她不爱吃的东西,依然照着平素的习惯都挑拣了出来。

大约在他眼里,这就是小孩子的脾气,再加上出身名门自然沾染的娇纵,所以才瞧着不喜。

“我已经及笄了,哪里小!”

谢樱时按捺着心虚反驳,挺着胸脯回瞪他:“照规矩,天底下的女子哪个不是这般年纪就该许嫁定亲了,你倒说说看!”

她说完这话,蓦然觉得理直气壮,目光也格外坚定起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皇甫家和狄家是生死之交,你外祖视我情同义子?”

狄烻的回复也同样绝决,不留丝毫余地。

这次又轮到谢樱时语塞了。

几乎相同的话,秦烺早就说过,她每每想起时也会茫然失落。

是的,他比自己要大上好几岁,还是外祖带在身边养大的义子,母亲气恼谢东楼时,更恨不得将他看成娘家兄弟。

而且,若不是那番变故,他差一点便会和皇甫宓成婚,变成自己名副其实的姨丈。

光是这一层关系就足够让她惴惴难安。

可她偏偏就是喜欢上了他,甚至来不及去琢磨这些根本不算复杂的亲疏人伦。

谢樱时低着眸,有点垂头丧气,眼梢的余光仍定在他被下裳和大带束结的精干有力的腰身。

屋内灯火昏黄,姑且还算明亮,带着暖意淡淡映上她的侧脸。

她好像有了点底气,目光上移,望向那微敞的胸膛,似乎能看到心口的起伏……

“倘若……我不是现下的身份呢?”

轻声喃语,含混中透出试探的意味,更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执着。

狄烻像是不知该如何接这句突如其来的话,也沉默下来。

谢樱时此刻已昂起头,眼神重又变得坚定,灼灼地凝视着他,像在等待回答。

一阵轻促的叩门声响起,随即便是阿骨刻意小心叫着“大公子”。

谢樱时像被吓到了,红着脸侧过身去垂下头,默声瞄着他转身打开房门走出去。

这来的还真是时候,好像算准了似的,八成又要把他叫走了。

她咬唇心里暗气,踮着脚朝门口挪了几步,探着脑袋朝外面张望。

廊间中截处,狄烻负手背身立在那里,正听阿骨低声回报,隔得远半点也听不见。

倏尔,他眸光一斜,朝这边瞥过来。

谢樱时吃了一吓,不知他瞧见自己这副样子没有,赶忙做贼似的缩身退进房内,站回之前的地方。

过没多久,脚步声到了近处,他又走了回来。

“什么事啊?”谢樱时不等他开口,便故作好奇地问。

狄烻反手虚掩了房门,看着她,眸色幽深。

“是你表兄。”

谢樱时浑身一紧,满面惊愕地望向他。

秦烺怎么会知道?难道刚才来的时候,他已经暗中吩咐阿骨去报信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

就算是不喜欢她,瞧着生厌,大不了支走便是了,怎么就像个破包袱似的,说也不说一声就随便抛给别人。

她委屈地咬着唇,眼圈也不由自主地红了。

“你表兄打算逗留几日,回趟中京,派人来知会一声,不与我同行。”

狄烻口吻轻描淡写地解释,却足以让谢樱时张口结舌,闹了个满面通红。

好好的话非要分成两半,不肯一次说清楚,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故意的。

“既然说起来,不如这样,明日.你也留在这里,随你表兄一道回中京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我不!”

他就势提议,话音刚落,就被她响亮地顶了回去。

狄烻微怔了下,眉间蹙紧,望着眼前这个胆大妄为,不可理喻的小丫头,又有些无可奈何。

“那你想怎样?”

“我……”谢樱时不由语塞。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样,甚至不清楚自己这么找来,究竟又想从他口中听到些什么,才会觉得称心满意。

谢樱时心头砰跳,走近两步,试探着伸手去拽他的衣袖,见他没推开,胆子又大了些。

“能不能……多陪我一会?再说,刚才那话你还没答我呢。”

他没有随她的牵扯动弹,随即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微叹:“快歇息吧,明日安排送你回中京。”

言罢,拂袖转身。

“你等等,等等啊……”

谢樱时不甘心,没等追上去,狄烻已走出屋子,反手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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