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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如痴似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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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月朦胧挂在中天,本就劲猎的风一下子成了呼啸之势,吹在脸上却有种潮润的凉。

莫非是要变天了?

刚在心里这么猜度着,就被旁边忽起的梦呓打断。

狄烻回神转眸,见榻上鼻息微酣的少女翻了个身,腿脚斜踢出榻沿,连被衾也滑落在地上。

睡熟了居然也不老实,还真是个小丫头。

他俯身拾起被衾给她盖好,目光依旧没移开,眸光低垂,凝着那张双颊酡红的睡脸。

明明酒量浅得很,还胆敢喝得那么急,结果没一会就醉成这副德性。

他不由轻挑起唇角,但想想,可笑的又岂止是她。

既然已经送这丫头回房,人睡下了,便也该走了,还留在这里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可他偏偏就是不想走,似乎是有什么牵绊难舍,连自己都觉得奇怪。

狄烻少有的目光怔迟,沉静中又暗流激涌。

默然片刻,他像终于按耐不住心潮,伸过手去,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从那海棠般嫣红的面颊上滑过。

只是肌肤间蜻蜓点水的相接,指背上传来的却是从未有过的触感。

美玉细润,锦缎丝滑皆不足以描摹,尤其是还带着酒意熏熏的温热,显得更加莫可名状。

他忽然生出爱不释手的感觉,一下一下继续拿指背轻轻地抚蹭。

细微的痒终于撩动了睡梦中的人,那双弯细的眉蹙弄了两下,抬手在颊边一拂,将他“作怪”的手拨弄开,但依旧没睁眼,稍稍扭了个身,继续恬然酣睡。

像是没料到会被她当蝇虫似的赶,又好像醒觉自己举止失态,狄烻面色一滞,随即自嘲般的叹声轻笑,耳根也微热起来,就像之前被这小丫头“逼问”为何会回洛城时一样。

其实她知道答案,只是想听他亲口说而已。

但那时他终究没有开这个口。

恰在这时,闪电在外面促然晃亮,雷声接踵而来。

狄烻眼中涌动的潮也渐渐归于平静。

雨真的来了,这在戈壁大漠中算是极为罕见,但对眼下的战事却不见得是什么好兆头。

隔窗仰望,那轮檀扇似的月依旧当空高悬,不但没有让云遮住,反而被浇洗得愈发澄亮。

掩上窗之后,纷乱的雨声立时小了许多,应该不会吵到她了。

但他仍旧没有走,负手站在窗前,回望那张红扑扑,仿佛害羞带俏的小脸,眼中漾动着脉脉温然的浅波。

.

谢樱时近来从没睡得这么香甜过,四肢百骸都舒坦得很。

但好景不长,迷迷糊糊间,窗扇晃动的磕响越来越大,身上也一阵阵凉得厉害。

打了个寒噤,搓着臂膀朦胧睁开眼,听到外面狂风大作,窗扇正被吹得前后乱撞。

她本就昏沉的脑袋被吵得胀痛难当,撑起身,虚晃着脚步过去掩了窗子,就有点支持不住,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斜靠在榻上犯懒。

不是正和他秉烛夜话,把酒言欢么,怎么莫名其妙地躺在榻上来了?

八成是方才酒喝得太急,稀里糊涂就这么睡着了。

还没说上几句话,难得的独处几乎就被耽搁过去了,谢樱时不由暗骂自己,又有点气恼狄烻也不劝两句,就这么由着自己醉倒,好像两人之间没什么话题似的。

她垂着自己身上整整齐齐的衣衫,忽然有种小小的失望,忍不住探长脑袋朝外间张望。

那边的书案后已没了人影,不远处的椅上却露出半幅下裳的衣襟,上身却被挡在柱旁的帷幔后,看不到脸色。

谢樱时颤巍巍地站起身,一路扶着走到门边,终于看到仰面靠在椅背上的人。

他阖着眸,双眉微蹙,中间还隐隐沁着一小片红印子。

莫非他也是不胜酒力?

谢樱时好奇心起,虚晃着脚步走过去,刚到近处就嗅到一股熏熏的味道,那张俊朗的脸上沉着酡色的红,眉间一蹙一蹙,像是头也痛得厉害。

堂堂的须眉男儿汉,还是常年在战场上厮杀的人,居然也只是这点酒量。

她唇角挑起哂笑来,好像已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德性,上前把手搭在他身上。

“怎么睡在这里……你,你也不成了?嘿嘿……”

她笑得有点不怀好意,见他不答,眉头蹙得更紧,像根本没有踏实睡着,只是人混沌得提不起精神。

“老皱着做什么,又不是学究先生,跟上了年纪的糟老儿似的,我可不喜欢。”

谢樱时毫不掩饰地说着心里话,一半玩笑,一半当真似的伸出手指点在他眉心,研磨似的揉动。

也不知是听到了她的话,还是那股手劲起了作用,没多久那对剑眉纠结起的微褶竟真的慢慢淡去,最后被完全抚平。

望着自己的杰作,谢樱时“嘿嘿”傻笑,双手捧着狄烻俊朗入骨的脸,醉眼朦胧地端详。

摇曳的烛光下,那张脸烘映着淡淡的金色,有些模糊的视线隐去了原先略显冷硬的线条,显得暖意十足,连睡态都可爱起来。

她食指顺着剑眉的走势,一路抚到鬓角,拇指在那挺削的鼻翼上一下一下爱不释手地摩挲。

“这般俊俏的模样,到底是怎么生的……以后咱俩有了娃娃,嘿嘿……不知得好看成什么样……”

她不由自主开始语无伦次,脸火烧似的发烫,忽然一股酒气从胃里翻腾出来,张口“咕噜”打了个嗝,醺醺然全喷在他脸上。

这下有点出乎意料,她顿时红透了脖颈,掩唇别开头。

满以为这回他定要“醒”来了,可过了半晌竟没听到动静,甚至连一声鼻息间的异动都没有。

谢樱时稍微定了下神,许是酒气又涌上来的缘故,视线间更加迷离模糊,但还是忍不住瞥过眼角去瞧。

他果然没什么异样,甚至连靠在椅上的姿势都没有丝毫变化,好像真的支撑不住,已经沉沉入睡,对刚才那尴尬的一幕全无所觉。

她松了口气,借着那股酒劲,胆子也大起来,双手又抚上他面颊,上身也有意无意地俯下去。

很快,两人便已近在咫尺。

狄烻双眸紧阖,不知何时眉间又皱起了微蹙,但呼吸平顺,睡得很沉。

谢樱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五官,视线却越来越不清晰,像有种无形之力在引着她越靠越近。

终于,她挨到了鼻息可闻的地方,身子也软软的使不出力气,脚下一软,借着扑倒之势将面前的男人抱住。

一贴到他坚实的胸膛,她浑身都像烧灼起来,也顾不上对方会不会惊醒,抬头望着那淡薄的双唇,把眼一闭,含羞带怯地就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阿沅!”

头顶蓦地里响起的爆喝惊得谢樱时打了个颤,身子也随即向下一陷,此前的一切忽然变得虚幻,手脚终于触到实处。

她猛地睁开眼,目光在混沌中凝聚,才发现面前的男人不是狄烻,而是不知何时跑来的秦烺。

而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揪着他的衣领,似乎还正要往上挨。

“噫……”

她赶忙撒手推开对方,缩身向后撤,揪着被衾掩在身前,跟着怒气冲冲地揪着枕头摔过去:“你做什么!你怎么在这里?”

秦烺伸手挡开,怒哼哼地质问:“还问我做什么,你刚才……那,那……那是想干什么呢?”

他说着,刻意学起她的样,嘟唇半眯着眼,夸张地做出索吻的丑态。

“……”

闹了半天原来是个梦,可想想梦里做的那些事,尤其是刚才那番举动,已足以让谢樱时窘得满面通红。

“我哪里想什么了,倒是你,随随便便跑进来扰人清梦,找打么?”她不肯承认,兀自还在嘴硬。

“扰人清梦?你也不瞧现在几时了?”秦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抬手往边上一指,“好意思说,你自己瞧瞧!”

谢樱时顺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窗外“噼啪”作响,竟然正下着雨。

她不由更是尴尬,也没话回嘴了,含混地应了声:“你出去吧,我起来了。”

正要揭被起身,却见秦烺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刚才,梦到那姓狄的了,是不是?”

他看她的目光愈发古怪,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又大大不以为然的味道:“昨天晚上,他不会真把你……”

“胡扯什么呢!都说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谢樱时立刻横眉冷对,自己却耳根发烫。

的确,狄烻不是那样的人,反倒是她,言行举止不像个女儿家,连梦里想的都不正经。

“没有你脸红什么?”秦烺将信将疑。

“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你烦不烦,昨日不是还说不管我了么?”

谢樱时下了床,趿着鞋子没好气地坐到桌前。

秦烺也坐到旁边,把备好的早膳一样样挪到她面前,叹了口气:“我那不过是句气话,你可倒好,一脚陷进去头都不回了,阿沅,你想清楚了,真要同他好?”

谢樱时懒得再听他这般苦口婆心的劝说,索性当做耳旁风,闭口不搭理,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润喉,默然无声地表着决心。

“好,好,好,我也看出来了,不管现在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可你不妨想想,眼下这时局,战事一起,根本没个头,万一哪天他有个三长两短……”

秦烺还没说完,就见谢樱时冷凛凛地瞪过来,眼中是从没有过的寒意。

“以前也好,现在也好,随便你怎么说我都成,可今日.我也把话撂在这,以后像刚才那种话,若是再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别指望我再认你这个表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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