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状况一点也不友好。
我甚至觉得充满恶意。
我们两人都过于震惊,以至于根本无法控制脱口而出的心声。
“备胎!”
“死宅!”
……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场面寂静如丧葬。
我大概是要亡了。
李彧在听到那声“备胎”时,目光幽幽地转向我……
我不用看都知道他眼中写满了“很精彩”、“有出息”。
南嘉逸也懵了,“你们认识?”
一直这么遥遥相望也不算回事,我走向卷毛,向他致意,“社长好。”
卷毛的眉头微微一蹙,转向南嘉逸,“是我社社员?”
南嘉逸点头,表情有点尴尬,无他,卷毛两句话间已经有内味儿了。
卷毛毫无自觉,不悦地转向我,“情敌,我愿同你公平一战。”
“情敌”这词一出口,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大家先是愣了一秒,接着纷纷把错愕的目光投向李彧——
年度大瓜!没想到社长竟喜欢李彧,但社长比李彧还高一点,到底谁是1?
李彧,“……”
我,“……”我对不起李彧。
李彧面色不善地走到我身后,捏着我的脖子,
“情敌?”
我连忙解释,“他误会了!”
卷毛的视线落在李彧的手上,“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吃瓜群众又迷茫了,社长不认识李彧?那他喜欢的不是李彧?莫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更加八卦起来,周静西甚至过分地搬了个小板凳坐到前排。
南嘉逸就说,“他们是一对啊。”
卷毛的眼睛微微瞪大了,显然他以为我脚踏两条船。他怒视着我,发出警告,
“三次元,你别太过分了!”
我,“…………”
草,不是,我不是三次元。我他妈……
“你误会了,我和甄阳只是朋友。”
卷毛闭眼甩头,“无路赛!!!”
……
我真的尬到没法解释了。
接下来只要我一开口,他就“无路赛无路赛”,他的世界已经屏蔽我了。
我走投无路,顶着羞耻祭出杀手锏,“阿喏……”
一旁的南嘉逸看我的眼神瞬间不对。
二次元间的暗号终于让卷毛朝我开放了频道,他安静下来,示意我说话。事情涉及到私人情感,我把卷毛拉到一边,杜绝了其他人的旁听,
“因为甄阳对你有好感。”
卷毛眼睛一亮,看来他还是听得懂人话。
“我作为他的朋友,不放心,就跟过去看看,考察一下你对他是不是认真的。”
卷毛的敌意逐渐消退,脸上却还有些怀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
我说,“真的,我有喜欢的人了,就刚刚那个。”
卷毛回头看了李彧一眼,又转过来,“好吧,我姑且相信你。你是女神妹子的朋友?你叫什么?”
“许光晔。”
他点点头,蓦地又立正,透着一股仪式感,
“吾名简祁怆。”顿了顿,“可唤吾阿怆。”
“……阿怆。”
和简祁怆的误会解开,我们的相处就轻松了许多,他把我推到众社员跟前,“阿晔此后便是我的麾下,见他如见我。”
我,“……”
众人,“……”
简祁怆说完,侧头小声跟我说,“帮我和女神妹子美言几句。”
我被他时二次元时古风时白话的说话方式折磨得头昏脑涨,只能点头,“好好好。”
李彧从旁边走过来,把我捞过去,同简祁怆纠正,“不是你的。”
简祁怆愣了一下,周围的社员笑着起哄,他也笑了,“果咩……是你的,是你的。”
我转头朝真正的“三次元”李彧解释,“果咩就是抱歉。”
李彧有所理解,“二次元语录?”
我忍辱负重地点点头,不想解释为何我也深谙此道。
-
有了社长的加入,老生那边的气氛立马热络起来,我有些诧异,简祁怆看上去特别中二,语录尬得掉墙灰,人缘却特别好。
不过稍想想也能理解了,冲着他几句话就把我划到自己人的范畴,不管目的出于什么,都让我感到暖心。
我幽幽叹了口气,简祁怆是好人啊……
李彧坐到我旁边,给我拿了块水果,“叹什么气?”
“为甄阳的情感之路。”
“不看好他们?”
我啃着西瓜,“就是太看好他们才会担心,他们都很好,就怕感情一直没有坦白,容易受伤。”
李彧搬出至理名言安慰我,“傻人有傻福。”
我想到这两个人的傻逼程度,顿时安心无比。
-
社员分了几波,有的玩桌游,有的打台球,还有去楼上唱歌看电影的。李彧问我想玩什么,我想了会儿,说,“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李彧闻言就笑了,眼神温和下来,头顶的旋转灯从他脸上扫过,浅蓝色明黄色的光投映进他的瞳孔里。
明光跃入湖底。
“想听我唱歌了?”他低声问。
我盯着他的双眼出了神。昏暗迷乱的灯光下,他的眼睛看上专注又深情,他注视着我,也只有我。
眼下的气氛太好,连心也跟着躁动起来。
我点点头,“想了。”
不仅是想听他唱歌了,更多的是想他这个人。
这种思念不是距离带来的,是灵魂上的饥渴,渴望被滋润,被包裹,这份爱意密不透风,在心底蔓延疯长着。
李彧就伸手按了一下我的头,“上楼。”
楼上小k厅里坐着几个新生,都还有些拘谨。
屏幕上放的是前段时间流行的歌曲,大家都听过,几个人就跟着哼哼,“我爱你有种左灯右行的冲突,疯狂却怕没有退路…”
正哼着就看到了李彧,其中一人赶紧招呼,“彧哥,来唱歌吗?”
那人本来是随口问的,没想到李彧真的点了头,“我来唱一首。”
前者愣了一下,立马热情地送上话筒,“来来来,让彧哥唱!”周围的人跟着鼓掌起哄。
李彧在小屏幕上点了首《我知道》,音乐一切换,节奏就变得轻缓,悸动中带着伤感。
这首歌原唱是女声版,算是比较古早的情歌,我原以为李彧会唱英文歌或者当下的流行曲,没想到他会选这首。
歌词带了种质朴的情愫,莫名有些戳人。
李彧随意地坐在旁边的高凳上,一条腿支地,另一条腿踩在横杆上,抬起话筒看着我,隔了半个k厅同我在绚烂变换的灯光中对视着。
前奏结束,他轻轻开口,
“从来没想过不能再和你牵手
委屈时候没有你陪着我心痛”
李彧的声线磁沉婉转,像在深情呢喃,我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我知道你还是爱着我
虽然分开的理由我们都已接受
你知道我会有多难过
所以即使到最后还微笑着要我加油”
李彧唱着,深色的瞳孔里有细碎的光。
我他妈都有点想哭了。
“曾经完整幸福的梦在脑海里头”
“我多希望你还在我左右”
……
我喉头发涩,胸中有翻腾汹涌的情愫,我只能把指尖死死地掐进手心,掐得指甲发白,才不至于情绪失控。
我可能高估自己了,我根本听不得李彧唱情歌。
他这该死的伤心情歌小王子。
主要是这首歌的歌词太他妈贴合我俩了——如果不是这次恰巧成为室友,我和李彧,大概这辈子就错过了。
我真的就只能在梦里想想他。
我很清楚,虽然我们每天恩爱秀得跟矿灯一样扎眼,但心底怎么可能真的没有间隙。分开过了就是分开过了,只是我们都刻意淡化了痕迹而已。
伤痛也还是在那里的。
就像歌词里唱的,“你知道我会有多难过”,我现在想想,李彧那时候应该也是很难过的。
分手是我提的,我那么深刻地伤害过李彧,我这么爱他,却伤他伤得比谁都深。
……
歌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李彧站在我跟前,双手捧着我的脸,轻柔地摩挲着。
他的掌心沾了泪,打湿一片。
“晔晔,别哭。”李彧的大拇指压住我的下唇,指尖抵了抵,把我死死咬住的牙齿顶开。
我才发现我已经哭成了个傻逼。
“李彧,”我叫他,声线是嘶哑的。他应了一声,我就又叫,“李彧。”
旁边听歌的人都呆住了,没想到剧情能这么急转直下。
李彧把我按进他怀里,轻轻拍我的背。我想和李彧说“对不起”,但我知道不能说。一旦说了就等同于把伤口掀开,皮肉连着骨血,李彧也会疼。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他的手臂环在我脑后,竖起了一道屏障,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让我很有安全感。我抓着他的衣摆,呜呜咽咽地大哭出来。
K厅里的歌声盖住了我的哭声,李彧的温柔盖住了我的自尊。
-
李彧带我去没人的三楼坐了会儿,我平复好了情绪,便说,“可以了,我们下楼吧。”
“可你眼睛还是红的。”
“那是因为你歌王再世,嫉妒使我两眼发红,恨不能取而代之。”
“……”李彧对我的瞎扯无发可嗦。
我拖着他下了楼,好在篮球社的社员们都带了情商,看见我眼睛红了也没人真的跑来问。南嘉逸还招手让我们过去一起玩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聚会必玩!”
我和李彧入座,坐在沙发外侧,中间是南嘉逸和简祁怆。简祁怆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单手拉了听啤酒,一副大佬做派细细品味着。
南嘉逸洗了扑克,从A到大王,16张牌刚好对应16个人。拿到大王的人随机喊个号,被叫到的自己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第一轮,一个社员抽到大王,喊号点到周静西。他愣了一下,充满畏惧,仿佛一不小心说错话就是他本人的大冒险,
“经理大人选什么?”
“大冒险吧。”
球员的运动计划和后勤都是周静西负责,没人敢在她脑袋上薅毛,那名社员就说,“亲一口副社长。”
南嘉逸赞赏,“懂事。”转头就和周静西打了个啵,周围人起哄了两句,接着开始下一轮。
第二轮抽到大王的是简祁怆,被点到的是我。简祁怆就问,“选哪个?”
“大冒险。”
我的心中藏了很多事,真心话我一向敬谢不敏。当然,选大冒险还有个原因,我希望简祁怆来点事儿,让我跟李彧打个啵什么的。
我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简祁怆看着我,眼中闪烁着兴奋。
“把女神的照片传给我。”
“……”
麻木地发给他一张甄阳戴假毛的自拍,我们又很快进入下一轮。
几轮下来,喝酒的喝酒,搂抱的搂抱,还有两个直男被要求公主抱转圈圈。气氛炒得火热,桌上的易拉罐空了一摊。
“这轮大王是谁!”
“是我。”
我喝饮料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出声的人——
梦浅手里捏着王牌,笑盈盈地说,“8号吧。”
我身旁,李彧的手动了动,我心里一紧,不是吧?
转过去,正好看到李彧把自己的牌翻开:黑桃8。
梦浅歪了歪头,“彧哥,好巧啊。”
李彧说,“真心话吧。”
李彧是怕梦浅让他做些出格的事。
梦浅的食指抵着嘴唇,敲了两下,显得娇俏,“哈哈哈,我还是放过彧哥吧,问你个简单的!”
旁边的人就说,“不行不行,不能放水!”
“我不想为难彧哥嘛。”
梦浅抬头,问的是李彧,看的却是我,她的眼底一片讽刺,面上天真温和,
“彧哥,你是单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