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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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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手镯,这是用来防备他的吧,一种固执的,别扭的情绪,让我还是没有戴。

我花了三个小时将城堡的主屋给打扫干净,中途休息的二十分钟里我去三楼的卧房询问科林需要下午茶吗,他没有回应我。自讨没趣以后我又投入了打扫的工作中,而我发现,在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伊芙琳留下的痕迹,就好像上一任的女主人不是她那般。

直到下午四点多我才停歇下来,身上出了些汗,我用手帕擦了擦脸。我料想我是不用离婚了,可以在这里住下。我便去之前藏身的地下室里将自己的物品又搬回二楼的房间,这一次我顺利地布置好了。

抖开床单铺平,用手掌熨整齐,将被子被套装好,做完这一切时已近黄昏。地板上筛落下的光亮随着落日的收敛而褪去,如退潮的沙滩。

我本想着先去洗漱一下,可又担心来不及做晚饭而让科林饿着。我抬手嗅了嗅自己的气味,虽然有些汗,但不至于太难闻。我轻手轻脚地来到三楼的卧房门前,敲门三下。

“艾德里安,晚饭想吃什么?我厨艺还可以哦,你要是喜欢甜点,我明天给你烤一些小饼干,做樱桃派好不好?”

“你今天中午也没吃,下午茶也不用,这样会饿的。”

也许他睡着了?我在门口得不到回应,就背靠着门暂缓休息,我出神地想着事情,没有留意到拐杖拄地的声响,对开的雕花门被打开一扇,正好是我靠着的这边,我吓着了,没站稳地直接摔进了他的房间。

仰面摔倒,我看到了少年有些胡渣的下巴,右半张脸被面具覆盖,我无法观察他的全貌。寒凉的左眼垂下扫向我,他用拐杖厌恶地敲打我的肩头。

“滚出去。”

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甚至不敢去观望他的卧室便听话地退出了门外。他对晚饭没有任何要求,让我做好了端到这里来,一个小时后再来回收餐盘。

“知道了,你愿意吃饭就好,稍等哦,家里没什么菜了,大概需要四十多分钟吧,我会尽快……”

“砰——”

不等我说完,他就无情地甩上了门。凶猛的风刮起我垂落鬓边的发丝,我将头发重新梳理扎好,赶忙跑去房间换衣服。我去了镇上的菜市场,这里早市的时候菜会新鲜些,到了傍晚很多都是剩下来的菜品了。

心想着赶紧给他做饭,我挑挑练练后马上付账,都没空杀价。因为城堡距离镇上还是有些远的,我不得已搭乘了马车,这会让我节省很多时间。二十分钟的来回后,我匆忙进了厨房开始料理。

我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反而有种奇异的满足感,胸腔里的心跳有力鲜活,我被一种莫大的幸福给包容。

瞧,我在给爱的少年做晚餐。

用托盘将食物盛好,我步伐轻快地去了楼上,敲门等待,科林冷着一张脸打开半扇门。考虑到他独臂的情况,我尽量委婉地说,“请让我把晚餐端进去吧,你不太方便。”

科林表现出了一副被冒犯的恼怒神色,我看到他露在面具外的左脸,面皮抽动着,嘴唇抿成线缝。

毫无预兆的,他挥起右手中的拐杖,掀翻了我手里的餐盘。饭菜混合着汤水以及餐具打翻成一团,我被热汤烫得大腿刺痛,万幸的是餐具没打碎,银制品让我免受被划破皮肤的风险。

“你没烫到吧?”不顾身上的疼痛,我着急抬头看向他。

居高临下凝视着我的少年好似更生气了,胸口起伏着,我甚至做好了被他殴打的准备,但我可能需要护着脑袋。

我抱着头静静地等待着他泄愤,他咒骂了一声,从唇缝里挤出话。他让我重新端来一份食物,我惊慌地收拾好地上的狼藉,这才退下去。

当我再一次将食物端上来时,他让我进房间了。巨大的窗帘闭合着,屋外一丝光线也投不进来,头顶的灯阴森森的照亮全景。

很大很乱的卧房,连同着衣帽间、阳台以及洗浴室,这里衣服乱堆,桌椅随意摆放,梳妆台翻倒,生活用品与止痛药散落着,简直像是垃圾填埋场。而在这里,我看到了所有属于伊芙琳的残留物品,那个梳妆台一定是她的,床脚的珍珠项链是她的,墙上的结婚照,还有一些小物件也是她的,她的气息无处不在。

这些是伊芙琳没有带走的,我将杂物推开一些,让出空位将托盘放上书桌。或许,科林也是她带不走的。

在窗台上摆放着一瓶栀子花,绿叶白花黄蕊,迎着初冬的风而开。

那是这混乱糟糕的房间里唯一的柔软风景,透过这装饰,我好似能想象出伊芙琳还在时,她是如何呵护它们的。可能,阴沉冷厉的科林也会展现出曾经的灿烂笑容,在她还在的时候。

花朵上被施以了稳固的魔法,这是能让花常开不败的秘诀,所以他的身上才会总有这清甜的气息,魔法是科林给的吧,或许他是将花当做了伊芙琳。

我这样踏进来,就好像一个闯入者。

“需要打扫一下卧室吗?”我轻轻地开口。

科林望着花瓶里的花,他似乎不想再给我脸色,只低低地说着离开这。我低眉敛目地退出去了,在他用餐的时间里,我快速地吃了饭,并洗了澡换衣服。

腿上烫得不严重,手臂上的淤青还未退,又添新伤。我叹口气,但我还是擦了些药,早些好起来才是,我怕不小心被家里人注意到这些伤痕。

当我闲下来后,我将大厅里壁炉的火燃起来了,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温暖明亮的火焰。我有三天没有去裁缝店了,这是我该继承的家业,在嫁给科林时,就明确了我还能继续保留这份家业去工作。

在这一点上,他并不限制我,也许他并不想无时无刻地在家里看到我,最好我天天出去不回来吧。我可能太碍眼了,意识到自己被他讨厌,我难受地在椅子上屈膝抱成一团,被火烤着也觉得心凉飕飕的。

原来被他厌恶是这么难过的事情,这些比身上的伤更让我难以忍受。

告诉自己这样的颓废情绪不能太久,一点点的挫折并不能击退我。和科林的痛苦比起来,我这点难受又算得了什么。

振作精神后,我想着该去楼上收取餐盘了。我上楼端起空了的餐盘,内心忽的塌陷,感到欣慰。

他把饭菜吃光了,这说明胃口还可以吧,应该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正想下楼,门打开一条缝,里面丢出来一套衣服,是先前他在地下室扯破的那一套。

“丢了。”

科林说完这话,又把门关上。

我拿起衣物小跑去了厨房,像是怀揣着什么珍宝一般。心急地将餐盘放入洗碗池,我抱着这衣服,羞涩又激动地将脸埋进了这柔软的布料中,金属纽扣摩挲在脸颊上,冰凉的触感有点刺激皮肤,但我很喜欢。

内心升腾起见不得光的小思绪,我飞快打扫了厨房,抱着衣服回了房间,将门给锁上,我将脑袋埋进这衣服中,颤抖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他的气息,就好像我被他拥抱了一样,我甚至不愿意去洗。但这样实在令人不齿,像个病态的人。

难以想象,我就这样虔诚地抱着他的衣服睡了一夜,早晨起来就好像在他怀中苏醒,我甚至能红了脸。

阿兰,你也太不顾廉耻了。我心里唾弃着这种行为,却又对着衣服爱不释手,内心经过天人交战后,我还是将它仔细洗干净,然后烘干再烫平整。我将衣服收藏在了自己的衣柜中,夜深人静时就会拿出来。

早晨去给科林送了早餐,然后收拾他吃完的餐盘,我回屋拿出针线,挑出来一个色系的线,然后将那件破掉的衣服好好地缝补起来。

很快,我在这里安稳地度过了半个月,期间我与菲尔斯队长汇报过一次。一日三餐我会给科林做好,除此之外他几乎不出房门,偶尔像幽灵一样在城堡里徘徊,他把我当空气,默许我的存在,却不会与我搭话,除非必要的时候。

我每天都能出门,甚至一天都在裁缝店工作,我和科林的二婚很低调,镇上也没有什么流言蜚语跑出来。可能是因为镇长和菲尔斯队长告诫过民众,没有人敢直白地去议论勇者的婚姻情况。

一开始有些好事者会跑来裁缝店打听消息,询问我婚后生活怎么样,后来被蒙多知道了,他就会凶神恶煞地替我轰走那些看戏的家伙。

到了十二月,嫂子就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这个小家伙或许会在冬末春初之际诞生,到时候家里一定会更热闹。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我打算多做几套衣服给孩子。

希里亚决定等春天以后就去王都的学校学习药剂学,是三年制的学年,分为上下两个学期,学费虽然有些贵,但对于我们家来说尚且负担得起。

虽然我嫁给了勇者,理应拥有了很多金钱,但家人们都没有让我去拿科林的钱来补贴家里,我很感谢他们的体贴与温柔。所以我不能闲着,要将时间利用起来,开着裁缝店继续赚钱。

不过因为我嫁人了,所以在下午四点时,妈妈不来帮忙,我就会关闭店铺,毕竟我要回来给科林做饭。

辛勤忙碌了一天,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科林的衣服拿出来抱在怀里发呆。腰背坐久了会有点酸涩,今天缝补了好些客人的订单,眼睛也变得胀痛,我搂着衣服往床上倒去,伸了个懒腰,就这样闭眼睡着。

咚——咚——咚——

有什么声音循环往复,我睡得有些迷糊,当我意识到这声音出自何人时,我像被电击了一般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床边的科林,我还未开口,他就劈手夺过了我怀里的衣物。

他拧紧眉头,剩余的左眼从服饰上移开,凝视在我脸上,我竟是感到无地自容,羞愧地在床铺上跪坐起来。

“这是什么。”他明知故问。

“你、你的衣服。”

“我让你丢了,你就是这样做的。”

这件事确实是我理亏,他的私人物品如何处置我都该听话的,可我私自收藏了起来,还不知足地去贪恋上面的气息,以满足自己的私欲。

“我把它补好了。”

“我不穿。”

“……那就请留给我吧。”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沟渠里的死老鼠,能冻到我骨头里,让我的血液都凝固。哎,他还是打我一顿出出气吧。我确认自己没有受虐的倾向,是一个正常健康的人,可一旦遇到科林的问题,我就变得有些奇怪。

科林拽着衣服,支撑着拐杖走了出去,我愣了片刻,这才匆匆跳下床赤着脚跟上去。他下了楼梯,笔直地来到了燃着火的壁炉前。

“请不要烧掉,这件衣服我真的已经缝补好了,它还可以穿!”

看穿他意图的我呼喊出声,可他依旧我行我素地将衣服丢了进去,柔软的纯棉布料扑进了火堆,不一会儿火焰暴涨,将这件衣服烧得滋滋作响。

这件慰藉了我大半月的衣服被烧毁,而始作俑者转向我,他左边的唇角牵起一丝戏谑的笑。

我愣怔地看着火堆,仿佛被烧的不仅仅是衣物,还是过去的科林。

现在的他将曾经的他丢进了火海。

胸口钝痛,我凝望着身前的人,像是很累,又很无力,我始终没法与他争吵,只是压低了嗓音,像是在安慰自己那般说着。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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