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家的厨房非常小,孟寒声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一进去,就显得场地格外逼仄,进门的时候恨不得还得弯腰低头。
楚方氏只是个普通的妇人,个头才到孟寒声的胸口。虽说原身五大三粗,不修边幅,一脸凶相,但这位大伯娘可是一丁点儿也不怕他,甚至一张巧嘴把原身哄得团团转,很多时候他卖猎物的钱在口袋里还没捂热,就进了这位大伯娘的口袋。
方才做生意的时候,楚方氏盯着孟寒声的荷包看了许久,眼见着他一个瘪瘪的荷包,慢慢的充盈,脸上简直笑开?了一朵花,比她自己挣到钱还开?心。
“问哥儿,快把钱……”楚方氏准备说话,视线不经意间瞥到还坐在灶下烧火的盛灵芝,露出一丝不悦:“昨晚香姐儿换下来的衣裳你洗了吗?这儿杵着干嘛?还不赶紧回去!”
盛灵芝面色一僵,她之所以在这儿,难道不是不是因为楚方氏?
还有,平日让她洗楚解之的衣裳也就算了,毕竟是她的丈夫,但凭什么连小姑子的衣裳也要她洗!
盛灵芝想要争辩两句,话到嘴边,想着出嫁之前母亲的交代,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我这就回去。”盛灵芝道。
“大伯娘,我娘发烧出了一身汗,得有个人留在这儿帮她换衣服才行。您看,要不你先帮我娘换身衣服?”孟寒声突然插嘴。
原身的母亲楚刘氏这两日偶感风寒,卧病在床。平日里她没生病的话,即使看不见,原身也放心将?她一个人放在家中。只有身体不舒服了,他才会请楚方氏过来帮忙。
一听孟寒声让她伺候楚刘氏,楚方氏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儿子要是高中,保不准她将来可是要当诰命夫人的,哪能放下身段去服侍一个乡下妇人。
于是她一把拉住正要离开的盛灵芝,一副看不上她,但苦于没有帮手,只好用她的模样,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你就留下来照顾你婶婶好了,香姐儿的衣裳等一下我自己去洗。你那个手笨的跟脚似的,要是把她的衣裳弄破了,又得花银子买。就你那点嫁妆,迟早都得败完!”
盛灵芝欲言又止,忍了半天,朝楚方氏行了个万福礼,目光掠过孟寒声的脸,眼底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小叔子在帮她,她知道。
但是他为什么要帮她呢?
盛灵芝出去之后,楚方氏连忙把门关上,催促孟寒声赶紧拿出钱袋。
“快快快,今儿应该挣了不少钱吧,前几日解哥儿回来的时候就说,天太热了,书院里好多蚊子,他晚上都睡不好觉。有了这钱给他做一套纱帐,再去酒楼里订一些冰块,让每日送些过去,给他消消暑才行。你也知道这读书人最是娇弱,再不过多久就到秋闱,可不能让他受罪无心看书,这些钱该花还是得花……”
楚方氏说了半天,也不见孟寒声,有一点动静。以为他没听见,又重复了一句。
孟寒声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满脸疑惑到:“钱?什?么钱?”
楚方氏立马板下脸来,伸手在孟寒声的身上用力打了一下,责怪道:“你这孩子,还能有什?么钱?当然是刚刚卖猪肉的钱,快拿出来,先数一数看看有没有错!”
孟寒声做恍然大悟状,长长的哦了一声。
“你说那个钱呀,不用数了,我往里头装的时候数的清清楚楚,一共两千三百文钱。”
“两千三百文!”楚方氏倒吸一口凉气?,她没读过书,算术也不太好,只知道那一包钱很多,具体有多少却没一个下数。猛的一听卖了这么多钱,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细长的吊梢眼都挤出几道细纹。
“太好了,有了这笔钱,解哥儿秋闱的盘缠便不用愁了,或许还可以提前过去租个院子,要不然这一路上奔波,没时间读书的话,肯定会耽搁他考试……”
楚方氏向来喜欢自说自话,没有发现孟寒声满脸讽刺的表情,隐没在那一丛茂盛浓密的大胡子之后。
等她隐隐觉得不对,停下来时,就听见孟寒声毫无情绪的声音传来:
“大伯娘,这钱是要给我娘看病的。至于堂哥那边,恐怕就要你自己想办法了。”
孟寒声掏出钱袋,再楚方氏面前晃了一圈之后,收进袖袋当中。
“你说什么?”楚方氏满脸不敢置信的样子,眼睛瞪得老大。
“我说,这钱得留着给我娘看病。大伯娘一家四口,有手有脚,难不成还比我一个人挣的少?我娘生病已经有些时日,先前我请了个大夫,说要治好她的病,至少得花十两银子。我这边才刚刚有二两,不过之前零零碎碎借给你家差不多有十两银子,倒是够了。大伯娘,你看什?么时候能还给我,让我拿着钱去给我娘请个大夫?”
孟寒声的语气还算很温和,但楚方氏却如遭受晴天霹雳,面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铁青,好像孟寒声挖了他家祖坟似的。
“你娘不过是感染一个风寒,哪里需要那么多银子?现在最关键的是解哥儿的秋闱,他若是考上了,给你娘请多好的大夫都行,何?必急于一时半会儿!”
钱还在孟寒声手上,楚方氏忍着脾气,循循善诱道。
原世界中,这一块楚解之可以高中的大饼,大房一家在原身面前画了好几年。可自从楚解之十九岁考中童生之后,就在考场上就连连失利。
他后来之所以会考中,是因为跟学院院长的女儿搞到一起,未来的老丈人给他开?了小灶,才在来年的考试中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如今盛灵芝才嫁入楚家不到一年,楚解之还未认识山长之女,还没能让这位千金小姐对他刮目相看,所以这一次考试与他无缘。
别说他是考不上,就是他考得上,孟寒声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期待,也不会像原身一样当个冤大头。
他有那个钱倒不如让他娘,吃好喝好。等楚解之考上秀才,还不如他自己去考。
孟寒声忽然灵光一现。
对呀!我可以自己去考啊。
他虽然去过无数的世界,当过皇帝做过大官,但是还没有当过考生。要是他这个成天在身上跟猴子一样在山上乱窜的猎户都考上了状元,可想而知被全村人抱有巨大期待的楚解之面色会有多难看。
“大伯娘,不是我不相信堂哥,实在是他看上去实在不是块读书的料,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也考不上秀才。我看你还不如让他回来种地,把读书的机会让给别人。”
“你……”楚方氏引以为傲的儿子被孟寒声说得一文不值,她顿时被气?的血压上升,后颈一阵阵突突的痛。
回过味来,怒意犹如翻江倒海。
“好啊,你个楚问,你不想借钱就不借钱,何?必诅咒我家解哥儿。你们两个虽然不是一个肚皮生出来的,但一笔写不成一个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若是考不上,你能捞着什?么好处?”
楚方氏气?的对孟寒声拳打脚踢,全然不顾形象。
“你以为读书是件容易的事儿吗?要像你说的那样岂不是人人都能考上秀才?我家解哥儿在学堂里,连父子也夸他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器。他若是考不上,那谁能考得上!”
孟寒声面无表情,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能考得上呀!”
“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就凭你也想考中秀才?说出去简直笑掉人的大牙!”
楚方氏哈哈笑了几声,似乎觉得还是不过瘾,捂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双手直拍膝盖,一副活活要被笑死的模样。
直到他对上孟寒声那双幽冷锐利的眸子,发现他的表情认真不似作假,满脸笑容才渐渐僵硬在了嘴角。
“你当真?决定要去科考?”楚方氏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笑容,这句话不过是在确定?她心中想法。侄子跟以前不太一样了,难道这就是儿子说得物极必反?
“这事还有假的不成?”孟寒声给予肯定的回答。
楚方氏的眼睛转了转,她心里忽然一点底都没有,她说不通孟寒声,不代表别人说不通,自己在这里跟他耗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所以她得赶紧回家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才行。
“你想痴人说梦我也管不着,但今天买肉的钱你得先给我,一百五十文,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可是大伯娘,那个是咱们明码交易的买卖,我给了你十斤肉,你付我一百五十文钱,一个字子不多一个子不少,况且货已售出,概不退换,若是人人都像你这样,那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孟寒声双手揣在袖兜里,身体抖动了几下,放到荷包内的铜钱哗哗响,做足了一副无赖模样,让楚方氏恨得牙痒痒。
“什?么明码交易?当时明明是我配合你当托,你不也是朝我眨了眼吗?现在想要赖账,我告诉你没门!”楚方氏双手叉腰,平日里泼妇骂街的架势一拿出来,寻常人看了都要退避三舍。
孟寒声端了个板凳坐下,他实在太高了,低着头看楚方氏,脖子都有些受不了,“我当时眨眼是因为眼睛不舒服,您自己会错了意,这也能怪我?何?况,我跟你说的是我给你留了十斤肉,你完全可以不要的啊。”
楚方氏往后跌了两步,捂着胸口急促呼吸了几声,随即撸起衣袖,大叫着冲了过来:
“好啊,你个楚问,骗钱骗到老娘头上了,老娘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