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气氛剑拔弩张,让楚家?大房唯一一个儿子入赘别人家?，别说是楚方氏不?同意，就是楚解之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
他略微沉吟片刻,如今的症节所?在还是鹿秋词。只要她?松口,或者说只要她?一心想要跟他成亲,就算是鹿氏夫妇也没有办法阻止。
楚解之作出一部为难的样子,视线从鹿秋词的小腹移开缓缓落在她?的脸上，对上那双纯真?无辜的眼?睛,语气温和?道：
“秋词,我知道现如今楚家?比不?得鹿家?风光，可能?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让你过上好日子,但是我向你发誓，一定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楚解之，就是因为那张十分占便宜的脸,看上去像个正人君子。说话间,眉眼?带着三分深情，都能?显出十分来。
鹿秋词深受感动，但是坐下这没一会儿的时?间，她?的注意力除了再楚解之身上外，便是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楚家?的堂屋。
桌椅并不?光滑,地?面也不?平整，盛着粗茶的茶杯一看就是便宜货，院子里头还弥漫着一股鸡鸭屎臭味和?猪身上的腥膻味，实?在叫她?多坐一会儿都是煎熬。跟来的路上爹娘跟她?说得一样，跟自家?的条件天差地?别。
若是以后嫁进来，那不?是自己找罪受。
鹿秋词略一沉思，便知道爹娘说的才是最好的办法。楚解之到白鹿书院来住,那样的话它既可以不?离开爹娘，还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况且楚解之还在白鹿书院读书，住在他们那儿也更加方便一些，爹爹还可以继续教他学问，这样还能?为他考中进士增加几率。
“解之，我觉得爹爹说的对，住在鹿家?对你对我都更好一些。”鹿秋词眨了眨眼?，明?亮的水眸干净通透，并没有觉得自己哪里说的不?对。
鹿鸣深在一旁不?住点头，女儿的确是单纯懵懂了些，但也幸亏她?足够单纯，才对他和?鹿夫人的话深信不?疑。
她?从小是被娇养着长大，从未受过一丁点儿的苦，鹿鸣生?和?陆夫人便是抓住了这一点，教她?趋利避害，才有现在的表现。
“可是……”楚解之想要争辩。
鹿秋词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解之，你想想白鹿书院，那儿的环境多好，再看看你这儿，我实?在是不?喜欢这里，总觉得哪里臭臭的，闻着犯恶心，这茶我也吃不?惯，还有这桌子椅子，上面摸着好像还有木刺，刮破衣服都没什么，大不?了可以重新再买，但若是刮伤了手，那我可不?依，你知道我最怕疼的……”
鹿秋词喋喋不?休的说着，楚解之和?楚方氏的脸色则越来越差。哪怕知道这位小姐一向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可是当着主人家?的面就挑剔的，未免也太?过缺心眼?儿，不?给主人家?面子。
鹿夫人哼了一声，仿佛是同意女儿的说法，露出了进门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似乎还觉得不?够解气，跟着道：
“楚夫人和?公子千万莫生?少女的气，她?被娇惯坏了，平日里就这般放纵，也就是她?爹爹还能?镇得住。都是养儿养女的，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楚家?培养出楚解之这样一个的秀才，实?属不?易，如今你们跟二房闹掰，失去了大部分的经济来源，往后楚公子只怕是连读书都难。我在家?中已经同老爷商量好，只要你们同意楚公子入赘，那他往后的花销自然是由?我们鹿家?承包。就算是你小女儿香姐儿出嫁的嫁妆我们也可以帮忙的，便是添个十两百两的，家?里也都拿得出。”
鹿夫人开口阔气，连香姐儿的嫁妆都愿意出个一百两。但是前面若没有鹿秋词的那一番挑剔，出家?的人可能?还能?感觉到她?的好心。现在听在耳里，只觉得句句讽刺，是明?摆着瞧不?起他们。
自己辛辛苦苦培养长大的儿子，送给别人当赘婿，不?说会被人笑掉大牙，就鹿家?夫妇这样半道杀出来程咬金，想白捡便宜，楚方氏哪里忍得了，顿时?拍案而?起。
楚解之知道她?那张没把门的嘴什么话都说得出来，连忙将?母亲拉住。
楚方氏得了楚解之的眼?色，便知道儿子自有打算，暂且压下心中怒火，不?甘不?愿地?在桌边坐下。
楚解之起身，抬手朝鹿氏夫妇做了个揖，“我知道院长和?夫人如今是介意我无权无势，担心秋词跟着我会吃苦。左右乡试也不?过一个月了，不?如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我必然让秋词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鹿秋词看向鹿夫人，似乎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鹿夫人对女儿的眼?色视而?不?见，冷声道：“楚公子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你心里清清楚楚，拖得越久对秋词来说弊大于利。况且这乡试，你若是考中了，是不?是还要我们等你过了会试？若是没中，岂不?是自打嘴巴。你可以等，但是我家?秋词不?能?等。今天我们来只想要你一句话，是入赘还是不?入赘？”
鹿夫人直接戳穿楚解之的小心思，细眉挑高?，看着已然是没有耐心的模样。
要不?是女儿非楚解之不?嫁，她?都不?愿意跑这一趟。鹿家?不?是没有钱，撑死了多养一个人罢了。大不?了鹿鸣深那个院长的位置就不?做了，他们一家?三口隐居山林，照样过得下去。
楚解之不?能?直接回答鹿夫人的问题，入赘是不?能?入赘的，否则他将?来在那些学子面前怎么抬得起头。但若是拒绝，他又担心彻底惹恼他们。
“秋词，你当真?不?愿意同我成亲？”楚解之垂下眼?眸，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鹿夫人当即就听出了他这是在转移鹿秋词的注意力，并且试图扭曲她?原本的意思。
“我当然愿意了，所?以你入赘到我家?来有什么不?好吗？”鹿秋词疑惑不?解。
“……”楚解之说不?出话，鹿夫人差点笑了出来。
还好女儿是傻的，一根肠子通到底，要不?然她?跟鹿鸣深在车上给她?做的那些引导都是白白浪费了。
“你也听到了，我女儿是不?可能?跟你成亲过苦日子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欠了外面多少钱即，便是你马上就高?中，一时?半会儿你也还不?上那笔钱。你现在一门心思想要秋词嫁入你家?，不?就是看中了我给她?准备的嫁妆吗？那我在这儿也给你提个醒，关于你楚家?的外债，我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帮你还，你但凡是个男人，就该有点担当。”
楚方氏再也忍不?了了，拍得桌上碗碟叮当直响。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鹿夫人，直接啐了一口：
“我呸！原以为你们是读书人脸皮子薄，没想到一个个都是吊死鬼打粉插花——死不?要脸。你女儿就算是个金母鸡，你家?也是绝了户，还想白捡一个儿子，你做梦。我们家?为什么欠钱，你难道不?知道？那些钱全都花在了你女儿身上，你有本事都给我吐出来！你们要嫁就嫁，不?嫁我们还不?娶呢，自诩读书人，就教出这么个不?知羞耻的货色，还想让人给她?供上，你们怕不?是失了智……”
砰的一声。
楚方氏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声源处。发出这么大动静的人是鹿秋词，她?把自己手边的茶杯砸了。
堂屋恢复安静，慢慢传来鹿秋词抽抽嗒嗒的声音。
“我爹娘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我长这么大，旁人见到他们，总是恭恭敬敬。楚解之，我父亲是你的授业恩师，我母亲是你的师娘，算是你半个长辈，你是怎么做的可以无动于衷的看着你娘用那般粗俗的言辞羞辱他们，羞辱我，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
鹿秋词猛地?站起来，此?时?此?刻她?心里对楚解之的喜欢还是大过对楚方氏的憎恶。
可是她?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虽然个性骄纵任性，但打从心里尊敬他们。现在他们因为她?被人泼了脏水，叫鹿秋词怎么受得了。
当然她?最生?气的不?是楚方氏口无遮拦的言辞，而?是楚解之无动于衷的态度。那副吃定了她?，不?愿意做出一点牺牲的态度。
鹿秋词没有办法继续再在这里呆下去，也不?管众人是何反应，捂着脸跑回了出去。
“秋词，你听我解释。”楚解之跟在后面喊，被鹿鸣深和?鹿夫人拦住。
“你送给秋词的那些东西，明?个儿我会叫人原封不?动的送回来。”
说罢，夫妇二人头也不?回的离开。楚解之连忙追上去，只见车夫一扬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马车扬起一阵飞灰，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马车里，鹿秋词靠在鹿夫人的怀里大声痛哭。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一下子碎掉了，一片一片怎么也粘不?起来。
原本满心欢喜的从家?里出来，以为会迎接一个让她?幸福美满的未来，可是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击，令她?痛彻心扉。
“爹娘，对不?起，女儿给你们丢脸了。”
“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到处都是，这世上除了他楚解之以外，还有别的男人可以入我宝贝女儿的眼?。别再为他哭了，当真?不?值得。”
鹿夫人安慰了几句，鹿秋词没有回答，但哭声渐渐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