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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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戏演员很?快就定了。

青衣和老生,都是戏班子?年长的前辈。稳重有经验,唱得自然不差。小?生最?后还是被玉满堂博到了手,一时间人人艳羡。

孟寒声全程没有参与,只顾着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训练小?徒弟。

圆步走了几天,几个孩子?的腿就抖了几天。本?以为已经够累了,谁知道后面还有拉筋劈叉一字马,唱念做打,各种童子?功,样?样?要?人命。

一个孩子?开始哭,跟着哭得就更多了。

孟寒声充耳不闻,让丫鬟开了院子?门,只说一句,觉得辛苦就可以滚蛋,想要?留下来,想要?日后成角儿的,就闭上嘴把眼?泪吞到肚子?里。

没人愿意离开,都知道这是个机会。墙根下一溜劈着叉的,用袖子?擦干了眼?泪,继续练。

玉满堂提着厚礼上门,视线从孩子?们身上一扫而过,走到孟寒声面前,把他刚从集市上买的糕点放在桌上,旋了个身,夹在腋下的一方?木盒也放在孟寒声眼?前。

“师兄,我来找你对戏来啦,顺道给你买了点零嘴。”

“这又是什么?”孟寒声用扇子?敲在盒子?上,黄花梨木的盒子?,看着就贵重,里头装的东西,定然不是俗物。

“我可不知道,回来的路上碰到了经常给你送花的丫头,千叮咛万嘱咐说是一定要?交给你。”玉满堂搓着手,眼?睛放光,对盒子?里的东西满身好奇掩饰不住。

孟寒声用扇子?撬开锁,轻轻将?盒盖推开一道缝隙,里头一片晶莹闪烁的光华,仿佛被初升的太阳照在水汽浓重的草叶尖儿上。

盖子?完全打开,那是一副嵌了无数水钻宝石,华贵无比的头面,比孟寒声的箱子?里任何一件首饰都要?贵重耀眼?动人。可以想象得到,戴上它站在台上,一束追光打下来,该是怎样?一副风华绝代的吸睛模样?。

“乖塞,这可是大手笔,我这不演花旦的看了都眼?馋。”玉满堂都不敢伸手去摸,生怕自己的糙手刮坏了上头精致的点缀。

砰地一声,盒盖关上。

孟寒声没再看一眼?,甚至表情从头至尾都无动于衷。

“对戏吧。”他端茶喝了一口。

两?人一直对到午饭点儿上,玉满堂回味无穷,依依不舍地离开。

孟寒声把徒弟们招呼过来,刚刚送过来还放在桌上的糕点零嘴,留了一包给红袖和翠招,其他的全都分给了孩子?们。

小?孩子?忘性大,吃了一上午的苦头,不知哭了多少眼?泪。好吃的到了手上,瞬间将?那些负面的情绪抛到脑后,满心?满眼?只有对师父的感激。

戏班子?里可没有哪个像自家师父这么大方?的,虽然严厉是严厉的些,那双眼?睛一瞪气势十足叫人生怯,却?从来没有像别的师父那样?打骂。

他什么时候表情都是淡淡的,好像看什么都不在意,对谁都不热心?。可是却?没人敢当着他的面闹脾气耍性子?,大家对他天生有一种敬畏感和恐惧感,无理由的,不知道为啥就不敢忤逆他。

甚至有想偷奸耍滑的时候,被他那明镜似的眼?睛一看,就顿时生出一股羞惭之感。

不管怎样?,孩子?们心?里有怨有泪,有惧有敬。一段日子?相?处下来,是打从心?底把孟寒声当成师父孝敬的。

春去秋来,转眼?就是五年。

孟寒声改编成悲剧的聊斋故事《小?翠》在海市唱火了,一下子?叫他家喻户晓,让整个菡萏戏班也跟着水涨船高,从此?在这里扎了根。

孩子?们都长大了,看着一个个都是精神抖擞,盘靓条顺。有几个,甚至已经上过台,演过了龙套。

至于最?该被孟寒声关注,却?一直被一视同仁的简云仙,她如今已经十四,出落得更加好看,嫩葱似的招人眼?。

只可惜她年岁不是最?小?,但是功底却?是全班最?差,还不如才十岁出头的赵婉舒,后来大家更多的喊得还是赵云蛟这个名字。

因为这个名大气,连她自己都觉得原来的名字太过扭捏,不符合自己的气质。

赵婉舒,或者说赵云蛟跟孟寒声这一院子?的小?花旦不同,她从小?就是个公?鸭嗓,一直也没有变得好听点。生做女儿身,却?如男儿骨,硬的很?。

原本?赵德友都放弃了,孟寒声却?另辟蹊径,不教她掐着嗓子?扮女娇娥,反而把她往粗糙了整,学起了老生的唱腔。

如今换上戏服,挂上美髯,稚气未脱,却?还真?有几分威武的模样?。照着这个劲头学下去,将?来必然能够成为角儿。

刚过了年,天还冷着。

冷风嗖嗖的吹,菡萏戏班的杂工们站在冷风里,把库房里装箱的戏服和家伙事全都搬到了院子?里。

晚上,海市的军阀头子?严松江将?军讨小?老婆,特地请了菡萏戏班去唱大戏。

赵德友好几天前就去跟严府的管家说好了,这次孟寒声院子?里能出师的几个孩子?们,也排了一出折子?戏,希望能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亮亮相?。

若是在将?军府唱得好了,往后就不愁登台的机会。

管事的同意了,赵德友一回来就把好消息告诉了众人。

孟寒声的七个徒弟,六个都被选上了担任主要?角色,除了技艺不过关的简云仙,只能当红花下的绿叶,勉强捡了个没有几句台词的丫鬟角色。

她是真?的没有什么天分,孟寒声该教的都教了,其他人要?么一学就会,要?么就没日没夜的勤学苦练,总有会的时候。

她不一样?,孟寒声每次碰到她,她都在练,但练来练去,进?步却?十分缓慢。不知道是天生不适合吃这碗饭,还是压根就不够勤奋。

孟寒声的院子?里,他正在训话。与其说是训话,倒不如说是徒弟们硬把他从摇椅上拉起来,非要?他说两?句,才勉强开得口。

“照着你们平日里练的,就不会出什么差错。自己的面子?自己挣,自己的前程自己博,机会提供给你们了,能不能抓住全靠自己。别在台上丢了人,回头到我面前哭,这么些年,你们该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哭了。”

弟子?们一个个牢牢谨记,没有人觉得孟寒声的话有问题。

“师父,我要?是成了角儿,一定努力挣钱给你买一套金丝绣的戏服,给你买一副最?好头面!”

云开年纪最?大,今年都快十八了。之前上台都是作配,终于能演一回主角,他比谁都兴奋。

一番豪言壮志说出来,师兄妹们纷纷糗他,他也不恼,好脾气地在人群里笑眯眯地,身子?随着旁人的推搡,像柳枝似的来回摇。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人入了戏,有时候就很?难抽身。学花旦的,身上多少带点女气阴柔,云开也是如此?。站在一众水灵灵的女孩中间,眉眼?风骨比女子?更媚三分。

是好事,也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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