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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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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瑶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前那一地的碎瓷片,小心翼翼地转过了身子,小声辩解道:“奴婢怎么敢在茶里下毒?”

苏怀瑾睁着一双明澈的眸子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一般,冷冷地说道:“这样的把戏,我见得多了。你回去转告夫人,若想我死,大可不必次次都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微瑶懵懂地抬起头,“奴婢是厨房拨过来的,不是夫人房里人,夫人怎会和奴婢说这些?”

苏怀瑾靠在榻上,低低地咳嗽了几声,苍白的小脸愈发没了血色,冷嗤一声道:“管你是哪儿的丫鬟,只要是这苏府里头的,不都是唯夫人之命是从?”

像她这样的丫鬟,苏怀瑾已是见得多了,个个儿都是一副无辜柔弱的模样,心里揣着的不知是怎样的心思。

自打他来到苏府,身边就没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地对他好的,这点人情冷暖,他还算看的清楚。

微瑶却是愈发糊涂起来,茫然道:“公子在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她看着苏怀瑾,只觉得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全然不似一个十岁的小男孩,那眼底幽深而不见底,像一口冰冷的古井,望上一眼便满是冷意。

苏怀瑾却是侧过了身子,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不再理会微瑶。

还挺会装傻的。

苏怀瑾心底冷笑,不过都是替苏夫人办事的罢了。

去年的冬天,苏夫人把贴身的大丫鬟碧儿拨到了他身边伺候,说是碧儿做事仔细,能多照看他些。他本是心存感激的,直到他有一次无意中瞧见碧儿往茶壶里倒一种白色的药粉,他才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他的身子越来越弱,全是拜那药粉所赐。

他无意中听到碧儿和别的丫鬟闲话,才知道苏夫人嫌他长住府上开销太大,于是便从相识的郎中处求了这药来,每日掺在饮食中,长此以往便可摧人心肺。

竟是盼着他早点儿死呢。

他又惊又怕,为了将碧儿赶出去,便借着发疯的由头将那茶碗摔在了碧儿的身上,看着她哭的梨花带雨地收拾包裹跑出了院子。

碧儿走后,夫人又连着派了十几个丫鬟,个个儿都绞尽了脑汁地往的饮食里下药,全都被他借着疯病给砸了出去。

此后这院子里倒再无人伺候了,消停了好一阵,想不到这苏夫人还不死心,竟又从厨房派了个丫鬟来。

苏怀瑾微微闭上了眼睛,也罢,且看看她能闹出什么名堂来,苏夫人再嚣张,也不敢明着在府里把自己杀了不是?

微瑶瞧着苏怀瑾转过了身子不再作声,似是歇息了,自己便也站起身来,拿着茶壶朝后院的厨房走去。

她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小侯爷一见面就是一个茶碗砸过来,还非说自己要给他下毒,莫不是真得了疯病?

微瑶无奈地摇了摇头,推开小厨房的门走了进去。

刚一开门便是满屋子的尘灰,里头更是破旧不堪,到处都结着厚厚的蜘蛛网,显然是许久无人用过了。狭窄的灶台旁放着一只破旧的米缸,里头的米只剩薄薄的一层,上头还胡乱丢着些已经黄了叶儿的青菜。仅有的一扇木窗不知何时已垮了下来,落在柴垛上头,和一堆零散的木柴堆在一处,外头的风呼呼地吹进屋内,扬起一地的灰,没由来的扑了微瑶一脸。

微瑶蹙眉抹了一把脸,踢开地上散着的几根木柴往里走了几步,哀怨地往四周看了看。

这里是有多久没人用过了?

这苏怀瑾好歹也是个小侯爷,怎么连个做饭的丫鬟都没有啊。

她拾起几根木柴,费了好大的劲才升起了火,又往烧水炉子里添了些水,屋子里才勉强有了几分热气。

可没有窗子,外头的风很快便将这热气吹散了,微瑶便想将那块破板子捡起来,勉强堵住那风口。

刚走到窗子底下,便听得前院里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她转身朝门口看去,却是个送饭的小厮正提着个食盒踩着院子里头的积雪朝苏怀瑾的卧房走去。

微瑶便迎上前去,笑着朝他伸出一只手道:“我来吧。”

那小厮正巴不得微瑶替他把食盒送进去,连忙道了谢,把食盒交到她手里,便转身走了。

微瑶打开食盒看了看,不由得皱紧了眉:

这分明就是府里昨日的剩饭剩菜啊!!

那道醋鱼她记得清楚,说是大公子不喜欢吃,便拿回了厨房给几个丫鬟分了,只剩些零碎的鱼肉混着刺儿,搁在个小小的四方碟子里头。还有一碟是一堆乱七八糟的青菜叶子,瞧着也是昨日剩下的,除此之外便只有一碗冷饭,再无其他。

微瑶忍不住心疼起这小侯爷来:这日子过的,竟是连她们这些下人都不如。

这样想着,微瑶便将那食盒搁在一旁,准备去厨房里头寻些食材,给苏怀瑾做些热食。

她几乎将厨房翻了个遍,才堪堪寻出一些白面白糖之类,再加上米缸里的米和一些烂菜叶,便是这小厨房里头全部的食材了。

微瑶叹了口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只能是凑合做些简单的吃食了。

好在她从前在厨房时,就经常拣些厨子不要的菜叶偷偷藏起来,待得厨子不在时,便用菜叶煮了绿色的汤汁出来,混着糯米和糖揉成团,煮一碗翡翠圆子与丫鬟们分食。如今重生一世,这道翡翠圆子做起来,仍是得心应手。

忙活了好一阵子,微瑶将煮好的圆子盛到碗里,端去了卧房。

已临近晌午,外头的风渐渐止了,雪后初晴的光柔柔地落进屋内,倒难得带了几分暖意。苏怀瑾正倚在榻上,望着院子里的雪出神。

微瑶小心翼翼地将那碗圆子捧到苏怀瑾的床边,柔声说道:“公子,奴婢做了碗翡翠圆子,您吃了暖暖身子吧。”

苏怀瑾闻声转过头来,见那白瓷碗里盛着精致小巧的翡翠圆子,绿意盎然地铺了满碗,浮在浅白的汤汁上,绿白相衬,显得格外诱人可口。

他已是许久未吃过热食了,这样一碗诱人的圆子摆在他眼前,已是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微瑶见他的神色有所缓和,便又把碗往前递了递,笑着说道:“公子放心吃吧,奴婢绝对没有下毒,公子若不信,奴婢可以试吃给公子看。”

听她如此说,苏怀瑾才稍稍放松了几分警惕。他有些犹豫地看着面前的圆子,终于还是拿起了汤匙舀了一只,轻轻地放入口中。

微瑶满怀期待地看着苏怀瑾,这翡翠圆子可是她的拿手好菜,虽用料简单,但吃过的人还没有一个说不好吃的。

谁知苏怀瑾刚咬了一口,脸色便倏然变冷,他将口中的圆子猛地吐在了地上,瞪着微瑶道:“你存心害我是不是?”

微瑶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她手足无措地端着手里的圆子,惊慌地道:“奴婢怎敢害公子?这圆子确实没有下毒啊!”

苏怀瑾抬手擦了擦嘴角,拧眉道:“我自小便对这菠菜过敏,只要吃下去一点儿,便会浑身起红疹子几日不退,你这圆子里,放了不少的菠菜吧?”

微瑶仔细想了想,方才那堆青菜里头确实一多半都是菠菜叶子,可她实在不知苏怀瑾竟对这普普通通的菠菜过敏,再者,厨房里头也没有其他食材可用了。

想到这儿,她连忙跪了下来,解释道:“奴婢实在不知公子对菠菜过敏,请公子恕罪。”

“不知?”苏怀瑾冷笑一声,“难道不是夫人指使你的么?”

他过敏之事,夫人是知道的,因此那些夫人派来的丫鬟总是变着法儿地往他的膳食里掺些菠菜,他为此过敏了好几次,几乎连半条命都去了。

微瑶听他又提起了夫人,有些委屈地抬起头来,争辩道:“公子别再说夫人了,奴婢真的和夫人没有半点关系。”

二人正僵持着,忽听得门口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

微瑶转头看去,却见许妈妈带了个小厮,面带微笑地走了进来。

苏怀瑾见是许妈妈,便好整以暇地眯起了眼睛,微微往后靠了靠,盯着许妈妈道:“难得许妈妈亲自来,怕是又有什么事儿吧。”

许妈妈先是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微瑶,唇角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冷笑,而后她才笑眯眯地走上前去,朝苏怀瑾道:“公子,今日有贵客来,夫人吩咐了,要公子去见客。”

说着,她转身示意身后的小厮上前来,“这是夫人拿给公子的衣裳,还请公子换上。”

苏怀瑾冷眼瞧着那件绸衣,讥诮地勾唇道:“哦?平日倒不见夫人给我送衣裳来,如今我倒沾了这贵客的光了。”

许妈妈笑了笑,亲手取了那衣裳递到苏怀瑾面前:“贵客如今已在前厅了,还请公子快些换上衣服。”

“我不去。”苏怀瑾咳了几声,并未再看那衣裳一眼,“你去回了夫人,我身子不舒服,不想去。”

他这话说得强硬,眼里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却透着异常成熟的坚定。

许妈妈听他如此说,也有些恼了,她冷笑着将那衣裳扔在床榻上,看着苏怀瑾道:“夫人本也不想让公子去,可贵客从京都来,指明了要见上公子一面,公子最好识时务些,惹恼了京都的贵客,怕是对谁都不好。”

听得京都二字,苏怀瑾的神色微不可闻的变了变,他紧紧地攥着被角,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急切:“从京都来么?”

“是呢。”许妈妈仍旧冷冷地,“京都宫家,宫大公子。”

竟是宫家!

苏怀瑾的手又攥紧了几分,宫家乃京都名门,且与南侯府向来交好。当年父亲入狱之时,听闻宫家家主宫太尉还曾在朝堂上拼死力谏。这位宫大公子如今肯亲临苏府,说不准……会有父亲的消息。

而微瑶倒是不知苏怀瑾心中的思绪,她见苏怀瑾微微低着头,蹙眉攥着被角,只当他是身子不舒服,便开口劝许妈妈道:“许妈妈,公子身子确实不适,要不……”

话未说完,便被许妈妈冷冷地打断:“这里有你一个小丫鬟说话的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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