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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南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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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

苏夫人闲闲地靠在一张紫檀木椅上,漫不经心地从一旁的碟子里抓了一把瓜子,不紧不慢地嗑着。

许妈妈立在一旁,手里拿着柄竹骨扇子,正殷勤地替她扇着风儿。

“祁儿跟过去了?”苏夫人懒懒地吐了一口瓜子皮儿,随口问了一句。

“回夫人,大公子已经跟过去了。”许妈妈连忙凑上前来,小声道:“昨儿个那小丫鬟刚跑出大公子的院子,周家小姐便派人一路跟着。这不,今儿一早,那周家小姐就亲自带人找了过去,大公子知道了之后,连衣裳都没换就追了上去呢。”

“祁儿还算有骨气。”苏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声,“若不与她争一争,往后她在府中,还不得翻了天?”

许妈妈连忙附和道:“那周家小姐的性子,确实太过骄纵了些。”

“原先听说她是个极泼辣的,我本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娶进门来了,才知道这传闻倒是不假。”

苏夫人拿起一旁的茶盏,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你派人盯着,让她闹一通也就算了,别惹出什么大乱子就是。”

“是。”许妈妈赶紧答应着,“夫人且放心吧。”

苏夫人朝外头望了望,扶着椅子的扶手站起身来,“今日这天气倒是不错,你陪我在府里四处走走吧。”

她刚刚起身,便听得正厅外头传来一个小厮急切的声音:“夫人!”

那小厮跑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冲进了正厅,见了苏夫人便喊:“夫人,府门口来了位客人,奴才瞧着可疑,未敢私自放他入府,夫人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可疑?”苏夫人皱了皱眉,“可有问清他的名讳?”

小厮忙道:“奴才问了,那人只说自己姓苏,别的只字未提。且他一直以自己腿脚不便为由,坐在马车里未曾露面,因此奴才才觉着可疑,特来禀告夫人。”

“姓苏?”

苏夫人有些不悦地冷嗤了一声,莫非又是哪个穷乡僻壤来的远方亲戚,来投奔苏府的?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对一旁的许妈妈说道:“也罢,你扶我去看看吧。”

正厅离府门倒是不远,走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府门正敞开着,几个小厮守在一旁,一脸警惕地盯着那辆停在台阶下面的马车。

苏夫人迈着小碎步,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那马车一番。

那马车已是有些年头了,木头的纹理之中还透着好些裂缝,瞧着便是快要散架的模样。

苏夫人见状,愈发笃定了方才心中的猜测。

定是哪个不知名的远方亲戚,又来找苏府这颗摇钱树了。

想到这儿,她心头更是烦躁得紧,也懒得耐着性子说些客套话了,只冷冷地朝那马车说了一句:“你也是来找苏府要钱的?我看你啊,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马车里的人似乎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开口道:“夫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的声音是极好听的,温润谦和,却又带着些久经奔波的萧索之感,透过车帘慢慢地传了出来。

苏夫人愣了愣,一时间倒有些迟疑了。

难道……他不是苏府的亲戚?只是碰巧姓苏而已?

车帘子却忽然动了动。

一只手轻轻地将车帘掀开了一角,朝站在马车旁的车夫递过去一块牌子形状的物件。

那车夫立刻会意,接过牌子,便递到了苏夫人跟前。

那牌子摸着是用极好的木头雕刻而成的,上头的镂空花纹更是精致非常,绝非寻常工匠可以刻就。

“这是……”

苏夫人正想问些什么,却忽然止了声音。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慢慢移开的手指下面露出的两个极小的字。

‘南侯’。

她极力抑制着指尖的颤抖,紧紧地攥着那块木牌,惊恐地抬起眼来。

当初苏豫托人将苏怀瑾送到苏府时,她曾见过一次南侯府的信牌。

与眼前这块,一模一样。

苏夫人只觉得胸口一阵窒息,艰涩地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来:“您……您是?”

车里的人轻轻地笑了笑,温和地说:“在下苏豫,想来多年未见,夫人不记得我也是常情。”

苏夫人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来,才将那木牌递还给车夫,“既是侯爷,为何不直接报上名讳,我好亲自来迎接侯爷。”

她心里仍是有几分不信的。

陛下已经把南侯爷在大狱里关了整整九年了,怎会将他完好无损地放了出来?

最要紧的是,他手里仍有南侯府的信牌,这便是表明……他的侯爷之位仍在。

“夫人于我是恩人,在恩人面前,哪敢提什么名位?方才听着夫人话里的意思,想来是误会了什么,所以才拿了信牌出来,还望夫人见谅。”

那人的声音仍旧淡淡的,却如春风一般温和柔暖,一听便知是个极有教养之人。

苏夫人眼瞧着那车夫将信牌递进了车帘里头,又与那人低声说了些什么,便伸手将帘子往旁一拉,将那人扶下了马车。

瞧见那人的面容,她只觉得心底一阵绝望,双腿一软,险些栽倒,还好被身旁的许妈妈一把扶住。

十几年前,她随苏孟庆去京都游玩时,曾见过苏豫一面。

虽已过了许多年,但苏豫的五官轮廓皆未见太多改变,身形仍是高大挺拔,只多了一身的风尘仆仆和眉眼间掩不住的沧桑萧索。

“侯……侯爷。”确定眼前的人正是苏豫无疑之后,她心里更是慌乱至极,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颤声道:“不知侯爷大驾光临,怠慢了侯爷,还……还请侯爷恕罪!”

许妈妈和几个小厮见状,亦是吓得不轻,连忙跟着跪在了一旁。

“夫人这是做什么?”

苏豫连忙弯下腰,伸手将苏夫人扶了起来,笑着说道:“夫人帮我照顾怀瑾这么多年,于我是有大恩的,何必这般拘礼?”

说着,他有些歉疚地解释道:“本该站在府门口等着夫人,可我这腿啊,在狱里头落下了病根,不能久站,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苏夫人哆哆嗦嗦地站起了身,强撑着几分笑意道:“不……不妨事。侯爷先去正厅歇着,我……我让人叫怀瑾过来。”

她紧紧地攥着衣角,心里盘算着得多争取些时间,好让人把苏怀瑾的院子好生收拾一番。

可千万不能让他瞧出来,苏怀瑾这些年在这儿过得并不好,否则……

心底的绝望又浓了几分,苏夫人恨恨地咬紧了唇,暗暗地骂了一句:谁曾想,这南侯爷竟真的能从大狱里出来!

苏豫却并未答应,摇了摇头道:“我与怀瑾多年未见,心里自是思念的紧,还请夫人这便带我过去吧。”

“这……”

苏夫人不安地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地说:“侯爷腿脚不便,还是先去前厅休息吧,我这便派人去叫他过来。”

苏豫见她说话磕磕绊绊,心里倒有了几分疑虑,淡淡皱眉道:“不必了,我思子心切,自然不在意这点儿路,还请夫人带路吧。”

话已说到这份儿上了,苏夫人若是再推脱,倒更像是在遮掩着什么了。

她只得咬了咬牙,勉强挤出一点笑意,侧身让苏豫先行,“侯爷都这么说了,我自当为侯爷带路就是。”

……

而东南角的院子里头,正闹的不可开交。

苏祁已是闹了半天,硬是要带微瑶回去,把周巧颜气的不轻,二人撕破了脸对着骂了半晌,竟是谁也不肯退让。

苏怀瑾听见苏祁的声音,更是担心微瑶,便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将微瑶护在了身后,看着苏祁说道:“微瑶是我身边的人,大公子想带走她,也得先问问我的意思吧。”

苏祁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神情倨傲,“你就是那个吃我家白饭的病秧子?这可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我劝你啊,还是回你的床上歇着吧!”

苏怀瑾的神色淡淡的,并未与他争辩,却仍是紧紧地护在微瑶跟前。

“公子……”

微瑶焦急地唤了一声,她急着想告诉苏怀瑾,千万不要插手此事,他在府里的处境本就十分艰难了,若是惹恼了大公子,怕是会更加不好过了。

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周巧颜硬生生地打断了。

周巧颜的嗓子已是吼的哑了,却仍旧带着极重的怒气,她指着微瑶,又睨了一眼一旁瑟瑟发抖的春桃,冷声道:“苏祁,我最后对你说一遍,这两个丫鬟,你带回去一个……我便毁一个。”

苏祁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地盯着周巧颜,嘴上仍是不肯服软:“今儿我还偏要带她回去!我就不信,我带回去的人,你还真敢收拾了不成?”

几个人正僵持不下之时,忽然听得一直趴在树根底下的阿黄汪汪地吠了起来,接着便听见了苏夫人柔和谄媚的声音。

“侯爷,就是这院子了,您慢点,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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