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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端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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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每日傍晚,微瑶都会端着一碗煎好的药和几块精致的玫瑰酥,放到苏怀瑾的榻边,亲自服侍他将药喝下。

这药一喝,便是三年。

转眼春日又至,风和花暖,山河皆披春色,入眼的尽是渐浓的春意。

而这一日,正是深春时分最好的天气。

南侯府的西院中,一道颀长身影正立于梧桐树下。他手中持一柄流云长剑,身体极轻巧地跃起,剑尖搅动着空气,所过之处皆裹挟着阵阵肃杀之意,惊落一地浓绿的树叶。

一套剑法使毕,他手腕一转,便将那剑收回了鞘中。

微瑶见他收了剑,便拿过一旁备好的帕子迎了上去,微笑道:“公子出了好些的汗,快擦擦吧。”

苏怀瑾接过她手中绢帕,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看着她道:“昨日煜公子说今日有事,不能来教书了。”

说着,他低下头,又擦了擦脖颈处的汗,状似无意地说道:“左右闲着无事,不如我带你去长街上逛逛,可好?”

“这……”微瑶有些犹豫,虽说她自来到京都,还未好好地逛一逛京都最热闹的长街,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奴婢,奴婢怎能与公子同游?

还未等她细想,便听得身后传来了苏豫的声音:“原来是在后院练剑呢,倒教我好找!”

微瑶连忙转身,朝苏豫行礼道:“奴婢见过侯爷。”

“起来吧。”苏豫一面示意微瑶起身,一面走到苏怀瑾面前,笑道:“自从得了史漠将军的流云剑,整日的不离手了。我瞧着你呀,与它都比与我亲近了!”

“爹爹哪儿的话。”苏怀瑾笑着拍了拍剑鞘,“史将军肯把他的流云剑赠予我,我得好好练剑才是,不能辜负了他一番苦心。”

苏豫笑道:“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只是别累坏了身子。”

说着,他忽而话锋一转,又道:“对了,今晚宫中会举办宴席,你提早收拾一下,准备入宫赴宴。”

“赴宴?”

苏怀瑾皱了皱眉,不解地看向苏豫:“爹爹,你知道的,我连京都子弟私下的宴会都不曾参加,更别提入宫赴宴了。”

苏豫叹了口气道:“那是从前,我记挂着你身子不好,若有邀约,都替你挡在了府门外头。可今日这宴会……你却是不得不去。”

“为何?”

苏豫轻叹一声道:“今日宴席,是贺端宁长公主生辰之喜。最要紧的是……”

他顿了顿,盯着苏怀瑾看了半晌,才继续说道:“贤妃娘娘借着长公主生辰的名头,遍邀京都名门子弟,凡是家中有官职的,皆在受邀之列。”

苏怀瑾微微蹙眉,贤妃娘娘是端宁长公主的生母,她大张旗鼓地请了这许多人入宫赴宴,总归不会只是让他们来给长公主贺喜的。

苏豫看出了他眼中疑虑,复又叹了一声,说道:“贤妃娘娘此举,是要给长公主择驸马了。”

端宁长公主,乃当今陛下长女,太子的亲姐姐,在宫中的地位自是不必多言。且不说此番是贤妃娘娘亲自相邀,这长公主的生辰之宴,哪个不是争破了脑袋抢着要去的?

若是被长公主看中做了驸马,这下半生的日子,可就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苏豫见苏怀瑾仍旧蹙着眉,似乎十分不情愿,只得放柔了声音道:“我知你无意驸马之位,爹爹也不愿你攀附皇家权贵。可如今是贤妃娘娘亲自相邀,你若不去,便是拂了贤妃的面子,拂了皇家的面子。以后若是陛下怪罪下来,怕是不好。”

苏怀瑾思量了片刻,终于还是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去就是了。”

他本是不愿去的,可听了苏豫的话,心里又有了几分担忧。如今陛下对爹爹已不再像从前那般器重,他若再惹恼了陛下……怕是会牵连整个南侯府。

苏豫见他答应,这才放下心来,细细地叮嘱了许多宫中琐碎的礼节,而后便离开了西院。

过了傍晚,苏怀瑾便带了两个随行的小厮,坐上提前备好的马车,往皇宫去了。

自他回到京都,一直鲜少出府,这皇宫的大门更是一次都没进过,所以心中不免有了几分忐忑。

马车在皇宫门口悠悠停下,他步下马车,从怀中取出南侯府的信牌递给宫门处的守卫。

那守卫只淡淡看了一眼,便将信牌递回苏怀瑾手中,又朝同伴摆了摆手,示意放行。

一入宫门,便有宫女上前来,引着他朝春明殿的方向走去。

春明殿内,人已来了大半,都是些不过二十岁的年轻公子,皆坐在各自的位子上,低着头与周围的人轻声地说着话。

那宫女替他寻了个空位,便朝他行了一礼,退出了殿外。

苏怀瑾刚一坐下,便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尽数落在了自己身上,接着耳畔便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位公子是谁家的?怎么从未见过。”

“还能是谁?南侯府那位苏小公子啊。去年的时候,我曾见他和南侯爷一起去长华寺上香呢。”

“南侯爷……就是那个被陛下在大狱里头关了好些年的那个罪臣吗?”

“不过一个罪臣之后,竟也敢来赴长公主的宴席……”

京都这些名门子弟私下里大多都是相熟的,如今骤然瞧见苏怀瑾这张陌生脸孔,一时间便都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口中说的尽是些难听的话。

苏怀瑾冷冷地哼了一声,并未理会旁人言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面前摆着的一只鎏金的酒樽。

身侧忽然有人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侧身看时,却是一个白衣公子,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便是那位苏小公子?”

那人极严肃地打量了他一番,郑重地朝他拱手行礼:“在下谢蕴,久仰公子大名。”

苏怀瑾狐疑地盯着眼前这个自称谢蕴的人,见他穿一件绣水纹的浅白长衫,头发用玉冠束的整整齐齐,说话时透着一股呆呆的书生气,倒不像是什么不怀好意之人。

他略一迟疑,还是拱手还了一礼:“谢公子过誉了。我姓苏名怀瑾,谢公子唤我怀瑾就好。”

谢蕴却笑道:“苏公子此话差矣。你我初次相见,若是直呼名姓,岂不是失礼了?”

说着,他又朝苏怀瑾靠近了几分,极热络地说道:“姑母常与我说起苏公子,还叮嘱我若得了机会,定要与苏公子结交呢。”

苏怀瑾听他这么一说,倒有些茫然了,便问:“谢公子的姑母认得我?”

“几年前曾见过一面的。”谢蕴见他一脸不解,便又耐心地解释道:“我姑母是谢家嫡女,如今的丞相夫人,苏公子可还记得?”

原来这谢蕴,竟是谢瑜姝的亲侄子。

苏怀瑾点了点头,“自然是记得的,多谢丞相夫人还记挂着。”

二人正说着闲话,忽然听得后殿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太监低着头,神色匆匆地从后殿走入殿内,捏着嗓子喊了一声:“贤妃娘娘驾到!长公主驾到!”

众人闻言,一时间都噤了声,齐齐朝那太监的方向看去。

一阵珠帘轻响,便见贤妃娘娘在身后宫女的簇拥之下,走到了龙凤台的主座之上。她穿一件深紫绣蝴蝶的宫裙,头上簪着重重金钗,脸上更是施着浓重的脂粉。那些金钗珠翠散着冰冷的华光,掩去了她眉眼间初显的老态,却使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冷厉之感。

她微微抬手,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贤妃落座之后,便见几个宫女弯着腰,极小心地掀开了珠帘,一个容貌绝艳的少女款款地从珠帘后头走了出来,径直走到贤妃身边坐下。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目不斜视地盯着那个少女,眸中尽是惊叹。

早便听闻端宁长公主风华绝代,娇艳妩媚,世间女子,少有人能压过她半分风采,今日一见,当真是令人惊艳。

李端宁端坐在龙凤台上,淡淡地扫视了一番众人的表情,见那些个年轻公子个个儿都睁大了眼,早已顾不上什么礼数仪态,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她唇角轻轻地勾起了一抹冷笑,颇为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这天下的男人啊,就是这般,只要见了美色,哪儿还有不动心的。只要她一句话……这些个翩翩公子,还不都是她的裙下之臣?

思及此处,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得意。

“都杵着做什么?还不快行礼?”

一旁的太监见底下的人都坐着不动,只顾盯着李端宁看,更是心急如焚,只得出言提醒。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龙凤台的方向行礼道:“见过贤妃娘娘,见过长公主殿下。”

“不必多礼,都坐吧。”贤妃淡淡地摆了摆手,吩咐身侧的宫女上酒,又道:“今日特意邀各位公子前来,同贺端宁生辰之喜,你们不必拘束,就当是寻常宴席就是了。”

“多谢贤妃娘娘。”

待宫女上了酒,便有胆大的拿着斟好的酒站起身来,向李端宁敬酒。

李端宁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凡是有人敬酒,她便拿起面前那只小巧的金樽,低头轻抿一口,抬头时眸中带了些微醺的迷惘之态,更显娇羞妩媚。

谢蕴坐在底下看着,倒是没有起身敬酒。他细细打量了一番李端宁,不由得赞了一句道:“这端宁长公主果真名不虚传,真真是个绝色的美人儿。”

说着,他又盯着李端宁看了好些时候,才偏过头来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苏怀瑾,好奇地问道:“苏公子为何不去敬酒?”

苏怀瑾转过头,看着谢蕴说道:“谢公子不也一样么?”

谢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道:“我只想好好做我的状元郎,可不想去做什么驸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苏怀瑾转着酒樽的手一滞,他猛然抬起头来,惊诧地看向谢蕴:“今年的新科状元郎……是谢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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