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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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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侯府。

一进府门,苏怀瑾便直奔正厅而去,寻常这个时候,爹爹都是在正厅里头看书的。

微瑶也跟着他去了正厅,刚一推门,就看见苏豫正靠在木椅上,手中翻着一卷泛黄的书册。

听得门响,苏豫的目光才从书卷上移开,却并未去看苏怀瑾,而是先看向了微瑶,“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

微瑶点了点头,“回侯爷,奴婢按着侯爷的吩咐,一直在殿外候着。后来听见陛下责问公子,奴婢便进殿奉上了锦盒。”

苏豫淡淡点头,指尖轻轻摩挲着书卷上褪色的字迹,“陛下……可有说什么?”

“陛下……陛下当场便打开了那锦盒。”微瑶低着头,回忆着方才殿上发生之事,“只是见那锦盒里头并非什么稀罕物件,只嘴上责骂了几?句便未再提起。”

“好。”苏豫这才合上手中的书册,扶着木椅的扶手站起身来,看着苏怀瑾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就是。你如今渐渐大了,有些事,爹爹也该让你知道了。”

“我只是不懂,爹爹为何要费这般心思?”苏怀瑾很是不解,急急问道:“若是一早就让我带着礼物前去,便不会有这许多风波周折了。”

苏豫垂下眼帘,声音如秋风吹过一枝枯叶,沙哑而低沉,“因为这礼,最好是不送。”

“为何?”

苏豫沉默了许久,才慢慢抬起眼来,静静地看着苏怀瑾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爹爹为何入狱吗?其实并非是什么私下买卖官职之由,这样的罪名,还不足以让陛下关了我九年。”

他顿了顿,眸光闪过几?分?自嘲,声音清冷:“因为陛下,疑心我与皇贵妃有染。”

此话一出,苏怀瑾与微瑶皆是万分?震惊,眸中难掩惊诧,久久说不出话来。

还是微瑶率先回过神?来,连忙低头道:“侯爷家事,奴婢不便在旁,还是先告退了。”

“不必。”苏豫却是摆了摆手,示意她留在此处,“今日是你替我将锦盒送入宫去,也算对此事知了个大概。且你一直在怀瑾身旁伺候,有许多事,需得你时时提醒,便是听一听也无妨,只要不与旁人说便是了。”

苏怀瑾只觉心头一阵震颤,难以置信地看着苏豫,喃喃道:“爹爹怎会与皇贵妃有什么?再者,听爹爹方才言语,陛下只是疑心,也并未有什么证据,怎能轻易就治爹爹的罪?”

“此事……还真有证据。”

苏豫的脸色十分?平静,似乎只是在阐述着一件与自己无半分?关系的小事,落在苏怀瑾与微瑶的耳中,却是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十二年前皇贵妃生辰,宴席散去之后,陛下便陪着皇贵妃一同在明月宫中赏玩那些送上来的珠宝玩物。谁知一旁伺候的一个小宫女,不小心碰掉了案角处的几?个盒子,俯身捡时,却见一个雕漆盒子里放着一枚精心织就的同心结。”

听到此处,苏怀瑾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这同心结乃男女之间定情之物,且按着华国的礼数,都是要在大婚前日才能送给新嫁娘的。

莫非……

还未等他细想,苏豫已是絮絮地说了下去:“陛下当即便动了怒,吩咐了宫人去查这盒子是何人所送。”

苏怀瑾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也干涩了几?分?,艰难地开口道:“那盒子……是爹爹所送?”

苏豫平静的点了下头,“只是我原来放在里头的,不过是一只玉镯子,不知怎的竟成了一枚同心结。”

这之后的事,不用他说,微瑶和苏怀瑾便已猜着个大概了,敢送皇贵妃同心结,这不是摆明了觊觎皇帝的女人吗?

只是……自古以来与妃嫔有染之人,皆是立刻便打入死牢隔日处死的,南侯爷顶着这个罪名竟还能活着从狱里出来,也算是奇迹了。

苏怀瑾抚着胸口,努力压下心头的震惊,深吸了一口气才道:“爹爹不觉得奇怪吗?好端端的玉镯子,怎会变成了同心结,这其中定是有人陷害。”

“我自然知道是有人从中作梗,可第二日我便进了大狱,就是想查,也是有心无力啊。”苏豫长叹一声,“我与皇贵妃虽说是青梅竹马,可彼此情谊是如兄妹一般,并无半分?男女私情。可陛下不信……陛下不信,我又能如何?”

这九年的牢狱,磨光了他当年所有的傲气。那个昔年鲜衣怒马的安定将军早已死去,如今的他,只徒留一副病弱之躯,不想再与皇家有半分?沾染,只求安然度过余生。

所以自出狱之后,他便对皇家处处委曲求全,就连长公主来南侯府无理取闹,他也能赔着笑?脸哄她出去。为的,不过是想保住这南侯府,护着怀瑾一世安好罢了。

他漠然抬起眼来,浑浊的眼中泛着淡红的血丝,“本以为今日皇贵妃的生辰之宴,陛下是不会叫我前去的,谁知这赴宴的旨意还是下到了南侯府。这礼,自然是能不送便不送的,若是送了,陛下定会再起疑心。但若陛下问起来,南侯府没有备礼,便是对皇家不敬,是要治罪的,所以我才做了两手准备,到了迫不得已之时,再让微瑶奉上锦盒。”

苏怀瑾总算是明白了苏豫的一番打算,只是他的思绪仍是陷在那枚同心结上头,皱眉道:“爹爹从狱里出来后,就没再查过么?”

苏豫惨然一笑?,“皇上夺了我手上所有的权,我拿什么去查?”

苏怀瑾闻言,慢慢地咬紧了唇,声音亦是冷了几?分?:“爹爹平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如今我已不求旁的,只求护着你安稳度日便好。”苏豫叹了口气,“也算是……对得住你娘了。”

苏怀瑾没答话,嘴上虽未说什么,但心里却慢慢坚定了一个念头。

他是不会让爹爹蒙受不白之冤的。

皇家的人又如何?难道皇家的人就可以就可以仗着权势为所欲为吗?

这个公道,他定是要替爹爹讨回来的。

……

天色渐暗,明月初升,落了一地清淡如水的光。

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男子独自一人走在南侯府中的石板路上,待到了正厅门口,他才缓缓步上台阶,轻轻叩响了门。

里头很快便传来了轻微的响动,苏豫打开门,待看清来人面容时,不由得吃惊道:“丞相大人?这么晚了,您怎么亲自来了?”

宫盛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小声些,而后便侧身进了正厅里头。

因苏豫平时喜欢独处,所以晚上看书时并无丫鬟在旁伺候,宫盛来的突然,他倒是有些手忙脚乱起来,连忙亲自去倒茶。

宫盛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今日来只是叮嘱你几?句话。”

苏豫闻言,便停下手中动作,疑惑道:“丞相有何事叮嘱?”

宫盛叹了口气,缓缓道:“今日皇贵妃的生辰之宴,我也在场。依我之见,你不该送礼予她的。”

苏豫见他要说的是这件事,不免也跟着叹了口气,“我本是不想送的,可谁知陛下还是追究了起来。还好我做了万全的准备,不然这南侯府……怕是要被治罪了。”

宫盛摇了摇头,语重心长地说道:“这礼你只要送了,陛下就必定会疑心。陛下疑心之重,你不是不知啊。当年你获罪入狱,以我的身份,本不该去替你求情,可一想到你与星阑自小的情分?,我一咬牙,还是厚着脸皮去了御书房,好说歹说才让陛下暂且饶了你的性命。你如今既已平安回府,便不该再与星阑有半点牵扯,才能保全自身啊。”

星阑……

已是许久未听人这么唤过她了,如今别人……都唤她皇贵妃。

许是想起了陈年往事,苏豫的语气也多了几?分?惆怅,“多谢丞相肯为我求情。丞相知道,我与星阑自小一起长大,如同亲兄妹一般,对她从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他顿了顿,余光瞥见宫盛眼中的担忧,忙又挤出几分?笑?意来,安慰道:“丞相放心,我送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一支寻常玉簪罢了,想来也不会引得陛下注意。”

宫盛这才放心了几?分?,点点头道:“我叮嘱你的话,你定要往心里去。星阑因为九年前的事,如今在宫里也不好过,你断了与她的来往……对你们二人都有好处。”

苏豫默然良久,才轻轻地垂下头,应道:“是,丞相教诲,我必定铭记在心。”

……

西院。

微瑶捧着手中的药碗和点心,已经在卧房门口站了足足一刻钟了。

这两日的药,她都是吩咐别的丫鬟给公子送过去,只是今日那几个丫头都被冯妈妈叫去帮忙了,院子里只剩下她一人,却是无法推脱了。

她看着药碗上慢慢散开的热气,终于还是一咬牙推开了门,这药若是凉了,可就失了药效了。

苏怀瑾见她进来,眸中立刻浮出一抹欣喜,将手中的笔搁在了一旁的砚台上,抬眼望着她。

微瑶低着头,在案几?边跪了下来,把手里的碗碟轻轻放在他的手边,小声道:“公子喝药吧,奴婢告退了。”

说着,便要站起身来。

谁知膝盖还未使上力,手腕又被人轻轻地捉住,一股温热蜿蜒而上,将她纤细的腕子紧紧攥在掌心。

“公子……”

她的手腕被苏怀瑾拉着,只得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

“别躲着我了,好不好?”苏怀瑾这次却是没有放手,生怕她又像上次一样跑开了,“那日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不听你的解释就误会你与煜公子,还对你发脾气……微瑶,你原谅我好不好?”

微瑶只觉得心头一软,他的话中分明带着几?分?极软糯的哀求,又像是……在撒娇。

公子这般清冷的性子,也会撒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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