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里。
苏怀瑾换好衣裳,从内室出来?,却不?见微瑶的人影。寻常这?个时候,她都会备好热茶在屋内候着,待他出来?,便斟一盏茶服侍他喝下。
这?是吴大夫特意叮嘱的,说?他体?内寒气重,沐浴之后,需得喝些?热的驱驱寒气。
微瑶做事向来?仔细,今日倒是跑哪儿去了?
他一面想着,一面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
余光瞥见枕边搁着一只小小的香囊,他微微一愣,便伸手拿了起来?。
那只香囊绣工算不?上精巧,却能?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尤其是上头的梅花绣的栩栩如生,角落处还绣着他的名字。
‘怀瑾’。
苏怀瑾拿着香囊的手微微一颤,这?梅花他一看便知是出自微瑶之手,而香囊,又是女子定?情之物。
他的心头立刻涌上一股无法抑制的欣喜,蓦地站起身来?就冲出了卧房。
前院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寻了半晌,苏怀瑾终于?在后院找到了微瑶。
她正抱着膝盖坐在厢房的屋檐底下,浅碧色的裙裾铺在台阶上,如一地盎然春草,阿黄眯着眼睛趴在她的脚边,似乎正打着瞌睡。
“微瑶。”
苏怀瑾慢慢地走了过去,看见她的时候,眼中的欣喜一点点地热烈起来?,像一簇微弱的火苗,缓缓地燃成烈焰。
“公……公子。”微瑶见他过来?,连忙慌乱地站起身,一时间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他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香囊,温柔地笑了起来?,“你送我?的香囊,我?很?喜欢。”
微瑶低下头去,小声道:“公子喜欢就好。”
“别再叫我?公子了。”苏怀瑾步上台阶,又离她近了几分,眉眼间的温柔潋滟如一池春水,“叫我?怀瑾,好不?好?”
微瑶有些?羞赧地别过脸去,迟迟不?肯开口。
苏怀瑾极认真地扳过她的脸,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他的眼神深邃却又缱绻,微瑶被他这?么一看便羞红了脸,踌躇了许久,终于?轻轻地唤了一声:“怀…怀瑾。”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纵然这?两个字她已在心底练习过无数次,如今说?出口时,却仍是有些?紧张。
苏怀瑾慢慢地笑了起来?,孩子气地说?道:“再叫一声嘛。”
“怀瑾……唔……”
话音刚落,微瑶便落入了一个温柔的怀抱里。
苏怀瑾紧紧地抱着微瑶,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她乌黑的发丝,喃喃道:“微瑶,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微瑶的头靠在他的肩上,他身上有淡淡檀香,丝丝缕缕地萦绕在微瑶的鼻尖,令她有些?失了神。
从前,是她将漫天风雨替他挡在门外;而如今,她窝在他的怀里,被他牢牢地护着。
心底如同被一缕日光笼罩,丝丝暖意泛上心尖,微瑶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望着少年清俊的侧脸,再次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怀瑾。”
她的声音娇柔婉转,丝丝寸寸地撩拨着苏怀瑾的心。
苏怀瑾看着窝在怀中的人儿,终于?抑制不?住心头悸动,在她发间落下一个极克制的轻吻。
“微瑶,从今往后,换我?来?护你了。”
……
翌日。
“你终于?把那香囊送给公子了?”春桃一边弯腰提起水井里的木桶,一边好奇地追问?微瑶,“然后呢?公子可?有说?什么?”
“公子说?……他很?喜欢。”
微瑶本就是个极容易害羞的人,一提到苏怀瑾,脸又是不?自觉地红了。
春桃兴冲冲地将木桶搁在地上,像比她还高兴似的,“这?么说?,你与公子……已经?是私定?终身了?”
“胡说?什么!”微瑶半羞半恼地啐了她一口,“如今只是表明了心意,往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毕竟,她从来?没奢望过能?有什么名分,以她的身份,只求能?一直伴在公子身旁就好了。
春桃笑嘻嘻地道:“公子收了你的香囊,便是你的人了,还说?不?是私定?终身?”
“你……”微瑶气的作势要去打她,春桃身子灵巧,一侧身便躲开了。
姐妹二人正在打闹,却远远地瞧见院子里头走进来?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身后还跟着一群侍卫,倒是阵仗不?小。
微瑶赶紧快步迎了上去,先是行了一礼,才开口问?道:“您是……”
“奴才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李公公笑道,“今日是奉陛下的旨意,来?给苏小公子传个口谕。”
“原来?是李公公,公公快请进。”微瑶连忙将李公公让进了卧房里。
苏怀瑾那日在明月宫中见过李公公一面,因此对他还有几分印象,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道:“公公怎么来?了?”
李公公笑眯眯地道:“奴才是奉陛下的旨意,来?给公子安排个好差事。”
苏怀瑾微微眯了下眸子,语气仍是十分客气,“公公请讲。”
李公公道:“长公主近日来?偏爱读些?前朝诗词,陛下听闻苏小公子颇有才情,又是国子监祭酒宫青煜的学?生,便命公子为长公主的伴读,日日入宫陪长公主读书。”
陪长公主读书?
苏怀瑾的脸色立刻就冷了几分,这?长公主安分了没几日,竟又开始折腾了!
他看着李公公,努力克制着心里的不?悦,问?道:“是陛下自己的意思,还是长公主的意思?”
李公公愣了愣,才道:“是今儿一早贤妃娘娘去求的旨意。陛下觉着长公主身边是该有个人陪着,教她读些?书,便准了贤妃娘娘的意思。”
苏怀瑾冷冷道:“既要给长公主请伴读,自然要请最好的,去请煜公子来?不?是更好?”
李公公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上顿时一僵,半晌才讷讷地说?道:“公子这?是什么话?陛下挑中公子做长公主的伴读,自是天大的恩典。且陛下为着公平,也给漱玉公主请了一位伴读,正是今年的状元郎谢蕴公子,方才奴才刚从谢府回来?,那谢公子可?是二话不?说?便接了旨的,公子又何必推脱?”
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怀瑾自然是无法推辞,只得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劳烦公公替我?谢恩吧。”
李公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压低了声音道:“这?伴读的差事可?是一等一的美差,公子日后若得了好处,可?别忘了奴才。”
说?罢,他便转身出了卧房,带着候在外头的侍卫离开了。
微瑶瞧着李公公走远了,这?才一脸担忧地走上前去,“公子真的要做长公主的伴读吗?”
她虽只见过长公主一次,却也觉得那女子不?是个好惹的。
苏怀瑾点了点头,眉宇间亦是忧虑重重,“陛下的旨意,自然不?能?不?从。”
他已经?数次没给长公主好脸色,本以为长公主会就此作罢,谁知竟是这?般死缠烂打。
思及此处,他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下午你便留在府中,不?必陪我?一同入宫了。长公主是记得你的,若她再见到你,以她的性子,怕是还会刁难你。”
微瑶点了点头,公子说?的没错,她若再出现在长公主面前,只怕又会引发一场争执。
于?是待过了晌午,苏怀瑾便只带了个随行的小厮,坐上马车往皇宫去了。
谁知好巧不?巧的,倒在皇宫门口遇上了谢蕴。
谢蕴今日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衫,发束玉冠,腰佩润玉,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他极热情地朝苏怀瑾打了个招呼,笑道:“苏公子,这?么巧?”
苏怀瑾微微点了下头,“听说?谢公子答应做漱玉公主的伴读了?”
谢蕴闻言,神色立刻严肃了几分,正色道:“授人学?识,乃是正道,哪有拒绝的道理?再说?,李公公说?苏公子也做了长公主的伴读了,正好以后可?以和苏公子一同入宫。”
二人站在宫门口处说?了会儿话,便一同入了宫门,待走到宫道尽头的转角处才各自分开了。
谢蕴是第一次去李漱玉宫里,因此便叫了一个宫女在前头引路。到了玉春殿门口,他远远地便看见兰佩正站在台阶下,不?由?得吃了一惊,猛地顿住了脚步。
这?个宫女……不?是那日在杏花楼里拦住自己的那个兰佩吗?
那日他虽饮了不?少酒,但?这?档子事还是记得的。如今这?兰佩就站在玉春殿前头,难道她口中的主子……就是漱玉公主?
谢蕴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但?仔细一想,自己又没做什么错事,自然是没有什么害怕的。
“来?的可?是谢公子?”兰佩迎了上来?,微笑着将他引进殿内,“公主已经?在等着了,谢公子请。”
谢蕴大步流星地跟着兰佩进了殿内,却见李漱玉正坐在窗边的案几前看书。
她跪坐在一方鹅黄软垫上,凝神看着手中书卷,一旁的窗子用木条撑了起来?,细碎的日光徐徐洒在她铺了一地的浅杏色月纱裙上,如盛放的花枝般清丽而生动。
谢蕴站在她身后,看不?见她的脸,只能?看见那铺了一地的层层月纱。
他的目光往上挪了挪,不?由?自主地停在了李漱玉盈盈一握的腰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