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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素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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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怀瑾接过他手中的纸,细看了一番,不由得皱眉道:“谢公子所作的这些,虽是文辞清丽,但都是描写女子貌美之句,太过寻常。”

谢蕴一听,顿时有些急了,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这可怎么好?本是想在漱玉公主面前寻回几?分面子的。这词若是作得不好,她又要取笑我。”

苏怀瑾笑道:“若是为他人作词,便不求辞藻华美,只求有真情便好。”

亦如他那日为越女剑所作之?诗,便是看了越女剑之?后有感而发。

谢蕴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多谢苏公子指点。”

说着,他便越过苏怀瑾,朝长街另一头走去。

苏怀瑾连忙唤住他,朝他晃了晃手中的纸,“你的词!”

“不要了!”

谢蕴袖子?一挥,脚下的步子忽而加快了几?分。

苏怀瑾看着手中厚厚的一叠纸,无奈道:“这谢公子啊,哪儿都好,就是一提起学问来,便有些呆呆的。”

微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谢公子的性子确实如此。”

“不管他,前面有家新开的首饰铺子,我带你去看看。”

……

皇宫内。

谢蕴站在玉春殿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朝里望了一眼。

兰佩一眼便瞧见了他,忍不住出声道:“谢公子,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谢蕴身子?一抖,只得讪讪地进了殿内,朝李漱玉行?了一礼:“臣见过公主。”

李漱玉从案几?前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谢公子来了,坐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吩咐兰佩上?一壶翠枝映雪来,又道:“这茶是父皇前些日子刚赏的。知道你要来,我特意命人备下了,就当是谢你那日帮我的忙了。”

谢蕴忙道:“公主客气了。”

李漱玉搁下手中的书卷,看着他笑道:“听说谢公子的词已经作好了?”

一听她提起作词之?事?,谢蕴的神色立刻严肃了几?分,坐直了身子道:“是。臣苦思数日,终得一句好词,只是……只有半阕。”

话虽这么说,其实这词是他在来的路上临时想的,时间紧迫,因而只能作出半阕。

李漱玉却没怎么在意,“若是好词,便是只有半阕也无妨。”

谢蕴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又道:“还?要借公主纸笔一用。”

李漱玉指了指桌上?摆着的笔墨纸砚,笑道:“谢公子自便就是。”

谢蕴便取了支笔蘸饱了墨,深吸一口气,才徐徐落笔。待词写就,他轻轻把纸往李漱玉面前推了推,“公主过目。”

李漱玉低头看去,见那素白宣纸上,是极潇洒的一行?行?草: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1]

李漱玉只觉心头微微一颤,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到了她心底一直极力掩藏之处。

好一个不如怜取眼前人。

她知道,谢蕴是在劝她从景云的事?中走出来,不要再溺于过往伤怀。

李漱玉轻轻抬起头,看着坐在她眼前的谢蕴,微微笑了起来:“这词很好……多谢你。”

只是旧事已刻入骨髓,她也不知要用多久,才能将这入骨的恨意与哀伤一点点地剔除干净。

如同刮骨疗毒,自是万分痛楚。

……

翌日。

还?未至晌午,苏怀瑾便早早地收拾妥当,带着微瑶一同入宫去找漱玉公主。

如今他不必再去清宁殿,便也不嫌麻烦,去哪儿都要将微瑶带在身边。

到了玉春殿,李漱玉早已在等着他了,一见他进门,连见面的客套话都懒得说,直接指了指一旁设好的椅子?,“坐吧,我让兰佩把素梅带过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兰佩便从偏殿带了素梅过来。

微瑶站在苏怀瑾身后,偷偷打量着那个叫素梅的宫女,她看着是不到三十的年纪,举止神态十分稳重,穿一件素净的湖蓝宫裙,朝苏怀瑾盈盈行?礼:“奴婢素梅,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苏怀瑾示意她起身,“今日叨扰姑娘,是有些要紧事想问一问姑娘。”

素梅低头道:“公子客气了。公子想问什么,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苏怀瑾点了点头,开口道:“十二年前皇贵妃生辰,那日朝臣所献之礼,可是经由姑娘的手送进明月宫的?”

素梅仍旧低着头,声音沉静:“是。那日负责收礼物的,统共六个宫女,奴婢也是其中之?一。”

她来玉春殿时,李漱玉已向她提及过十二年前之?事?,因此她对苏怀瑾想问之事?也算知晓个大概,所以并不十分慌张。

“那六个宫女中,可有形迹可疑之?人?或者说……是否有人在中途,趁人不备调换了盒子?里的东西?”

素梅有些惊诧地抬起头来,“公子为何这样问?”

“姑娘是聪明人,我就对姑娘直说了。”苏怀瑾看着她,缓缓说道:“十二年前,我爹爹送给?皇贵妃的生辰之礼,被人偷换成了一枚同心结,我爹爹亦因此被打入大狱。我今日来,就是想向姑娘问清当年之事?。”

素梅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身份,“公子是……南侯府苏小公子?”

“正是。”

素梅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十二年前,侯爷送的那只黑漆刻花木盒里头,确实装的是一枚同心结,奴婢亲眼看见的。至于路上有无人做手脚……”

她仔细回忆了半晌,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奴婢和其余五个宫女,是一起进入明月宫的,若是路上?有谁停了下来偷偷换掉盒子?里的东西,旁人定会发觉,但是奴婢并不曾看见。”

微瑶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那姑娘路上有没有遇见别的人?除了身旁的五个宫女之外,路上可有碰到其他可疑之?人?”

素梅想了想,复又摇了摇头,“那日是皇贵妃生辰,大多数宫女太监都被调到了春明殿里头帮忙,所以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李漱玉淡淡蹙眉,思量片刻,才抬起头来问她:“那母妃宫中呢?你们进入母妃宫中之?时,可有遇见什么人?”

素梅轻轻笑了,“公主说笑了,那是皇贵妃的寝宫,除了陛下,寻常人皆是轻易进不得的……”

说到此处,她忽而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犹豫道:“不过,那时候奴婢好像确实遇到了一个人。”

苏怀瑾蓦地打起了精神,连忙追问道:“是什么人?”

素梅抬起头来看着他,支支吾吾了半晌,才终于吐出一个名字来:“是……宫丞相。”

宫盛?

听得这个名字,殿内的几?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人人都知宫家与南侯府历来交好,谁要害南侯爷,也不可是宫盛。

更别提皇贵妃可是宫盛的亲妹妹。

苏怀瑾努力压下心头的震惊,继续问素梅,“是在哪儿碰上?的丞相?”

“刚进明月宫不久,奴婢就遇上?了宫丞相,他似乎是来看望皇贵妃的,刚从寝殿的方向出来。”素梅仔细回忆着,“丞相那时候还?问我们是做什么的,素雪便说是来给皇贵妃送礼物的。丞相正巧站在素雪前头,就随手翻了翻她手中木盘上?呈着的东西,又问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微瑶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一个陌生的名字,连忙问道:“素雪是谁?”

“素雪是当时跟奴婢一起的一个宫女。”素梅笑答,“宫女在宫中行走,都要排成一列,那时候她正巧走在最前头,所以丞相便与她说了几?句话,想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李漱玉道:“你可有看清,宫丞相是否对那木盘上?的东西做了手脚?”

素梅摇摇头,“丞相位高权重,我们这些做宫女的,怎敢抬头正视他?那可是犯了宫规的。”

也就是说,宫盛当时是否做了手脚,并未有人看见。

苏怀瑾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心中思绪重重。

方才素梅言语中已提到,宫盛确实拦住了她们,且还?动手翻了那木盘上?的东西,如此行为,已是十分可疑。

他脑中思绪翻涌,忽而想到一处关键,连忙问道:“我爹爹曾与我说过,入殿之?后,是有一个宫女打翻了案角处的盒子?,才露出那枚同心结来。不知那个打翻盒子?的宫女,姑娘可还记得是谁?”

“打翻盒子?……”素梅想了许久,才恍然记起当时之事?,忙道:“是素雪。那时候她走在最前头,将托盘上?放着的礼物一样一样地摆到殿中的案几?上?之?后,便直起身来,就在那时候,她的衣袖不小心拂落了案角处的木盒。”

苏怀瑾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既然是素雪,此事就说得通了。

那日皇贵妃生辰之宴,宫盛定然在场,到时候他只需寻个离爹爹近的位置,便可看见爹爹送上?的木盒是什么样子。

然后待宴席结束,便假借看望皇贵妃之?名去明月宫中,离开时遇上?素梅等一众宫女。

想来他早已和那个叫素雪的宫女串通好了,宴席上?人多眼杂,素雪想收走南侯爷的礼物自是轻而易举,而他只需拦住素雪,借着问话的功夫,偷换那木盒中的礼物。

再之?后,素雪进入殿内,将爹爹送的木盒状似无意地摆在案角最易掉落之处,然后起身时故意拂落。

一切便都水到渠成。

他只是不明白……为何这个陷害爹爹与皇贵妃的人,会是宫盛?

作者有话要说:[1]此处引用宋代晏殊所作《浣溪沙》。只是原词中的“满目山河空念远”一句是指思念远方亲友,“不如怜取眼前人”指的是不如好好怜爱眼前的歌女。这里抛却原词的背景含义,只单纯表达谢蕴希望李漱玉不要再陷在杨景云之死的哀伤中,而要好好珍惜眼前的人(指自己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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