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国一通话?吼完,咳嗽几乎止不住，他勾着腰撑在门边，恨不得将气管都给咳出来。
不远处的几个护士被声音吸引了过来，又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过去看看,还没商量好,就又听见徐志国暴怒的声音。
“我看你?们就是故意不给我治,把我的命耗着，就为了让我花更多的钱治疗，你?们这些破医院的套路我早看穿了！我要投诉，投诉你?们！”
路远抿着唇，被徐志国这番操作弄得有些烦躁,这种闹事的病人不少?，但现在这种时间段在病房里闹起来的人，徐志国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徐志国的声音震得整条走廊都能听见，很快就有被吵醒的病人或家属走出来，有的站在门口看热闹，有的则直接说起话?来。
“大半夜的,吵什么啊？”
“哎哟，这都咳成这样了,还不给治？”
“治病是费钱啊，命都是拿钱吊着的，要收这么多钱能怎么办,没钱就不治呗！”
办公室的其他医生也朝这边过来了，路远上前??步，耐心地说：“你?别心急，治病也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你?只要积极配合治疗，病情?是可以得到很好的控制的。”
话?说完了，他见徐志国咳得喘不上气，抬手在他背后顺了顺，刚想说带他进去休息，又被他猛地一甩手。
路远的胳膊被撞了??下，手里?的杯子没拿稳，朝地上摔了下去，“砰”的??声碎成了几瓣。
“控制个屁！控制还不是得死！”
路远微微蹙了蹙眉，朝地上的碎片瞥了??眼，还没开口，就有??双手搭在他肩膀上，将他朝后带了带。
“发生什么事了？”彭真挡在路远和徐志国中间问。
徐志国刚张嘴要说话，又喉头一呛咳嗽了起来，路远在彭真背后说：“咳了点血，我告诉他没事他不肯听，就闹起来了。”
彭真大致了解了事情?经过，点了点头，等徐志国稍稍稳定??些，才道：“确实算不上大事，你?心态好一点，别自己吓自己。”
彭真身上自带??种亲和力，徐志国对他的态度好了不少?，他又劝了徐志国几句，让徐志国回了病房，身边看热闹的人也聊了两句就散了。
等徐志国进去了，路远才叹了??口气。
彭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病人太多了，你?也别老板着脸，要保持微笑。”
路远勉强扯了下嘴角，彭真对他这个假笑不太满意，笑着摇了摇头，还没开口说话?，有人来喊他了，他最后看了路远??眼，带着另一个医生离开了。
走廊上又只剩下路远??个人，本来要打水的杯子却没了，他看着地上的水杯尸体，也没了喝水的心情?，老实地将那些碎片捡起来。
后半夜里?又有些忙了，来了两个急诊的病人，路远跟着处理完，天渐渐亮起来。
到了例行查早房的时间，路远跟着几名医生顺着查过去，走到徐志国的病房前，他又有些郁闷了。
他真挺不想进去的，对徐志国这个人，他本身就挺反感，几小时前还闹了那么??出，他实在是升不起半点好感了，但里?面是他的病人，他总不能为了私人恩怨影响工作。
身边的医生也叹了口气，道：“碰上这种病人也只能自认倒霉，就当磨耐性了。”
徐志国已经起床了，正背对着他们坐在床上，勾着背不知在干什么。
听到敲门的声音，他朝后看过来，路远这才看见他手里?拿着苹果和水果刀，正在削苹果皮。
“徐志国，你?感觉怎么样了？”身边的医生问道。
“还行。”徐志国声音沙哑，说完又咳了两声。
“那就行，再?过两天你?就能出院了，下个疗程再?来。”医生说完，又看见他桌上放着的烟盒，指了指道，“烟就别抽了。”
“不抽了，我这烟盒里?已经没烟了，你?看。”徐志国摆了摆手，将烟盒拿起来打开给医生看。
“行。”医生点了点头，眼神示意了路远??下，“走吧。”
路远“嗯”了??声，刚抬起脚，又听徐志国说：“路大夫，你?先留??下行吗？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聊聊。”
路远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徐志国一眼，徐志国神色自然，情?绪看上去还挺稳定，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朝身旁的医生看去，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就听他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小声道：“你?留??下吧，我先去查别的房了。”
“……嗯。”
路远朝里?走了几步，站到徐志国的病床床尾，徐志国已经削好了苹果，放到嘴里咬了??大口。
“要找我聊什么？”路远问道。
徐志国没急着回应，而?是又咬了苹果??口，吃了好半天，直到路远想走了，才终于说道：“我今早上跟人打听了你???下，发现你的学校听着有点耳熟……你跟我儿子??个学校吧？”
路远怔了怔。
徐志国挑着眉望着他，反问道：“大学高中都是一个学校，你?不认识我儿子？”
“认识又怎么样？你?单独留我就是为了确定这个？”
“跟我儿子有关的事，我确定??下怎么了？”徐志国讥讽地说，“本来只是想打听你，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我说呢，你???个给我治病的，怎么对我这种态度。”
路远蹙起眉，他有些不懂徐志国的意思：“你?如果觉得我的态度冒犯到你了，可以提出意见，我会反思改正，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和徐小清认识了，我就多说一句，你?也知道他??个人在这边不容易，就别老给他添堵了，他愿意花钱给你?看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给他添堵？我他妈还不是为了我的命！”徐志国吼道，“不是我追着他逼着他，他能愿意给我看病？愿意个屁！他巴不得我死！”
路远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不知道能说什么，站在他这个角度，他什么也不能说。
徐志国却越说越激动，喘着粗气道：“你?这么帮着他说话，你?们俩关系挺好吧？怪不得他不让我来这边看病，就是因为你啊？”
“这之间有什么关系？”路远简直觉得莫名其妙，“徐小清待的医院也是三甲医院，是你自己不肯在那里治疗，你?现在过来我这边，他也没反对，有熟人在医院怎么说都是件好事，你?对你自己儿子恶意这么大干嘛？”
“那你们为什么瞒着我？”徐志国问，看到路远??顿，他像是确定了什么??样，继续说，“你?刚工作也没多久吧？像我这种病，就算突然死了也说得过去，我要是哪天不明不白死了，责任也算不到你头上，你?说是不是？”
路远闭了闭眼睛，他真没想到徐志国能有这种想法，简直像个疯子。
他不想跟疯子争了，再?睁开眼，他冷静了下来，冷漠地说：“我还在工作，就不跟你?陪聊了，你?也别把身边的人想得那么阴暗，保持积极向上的乐观心态，对你的病情?也是有很好的帮助的。”
他??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说完便转过身，朝病房外走去，全然没看见身后的徐志国越来越黑的脸色。
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刚出病房他就和刚刚的医生碰头了，那医生朝他招了下手，道：“都查完了，交完班就准备下班吧。”
“辛苦你了。”路远说。
清晨的医院很热闹，走廊里?来来往往不少?人，几人一起朝着办公室走去，氛围很轻松，路上遇到熟悉的家属病人还会打声招呼说两句，所有人都放松着警惕。
刚走到护士站，就见两个护士捂着嘴笑着，路远和其中??个护士对上视线，那护士立马笑得更羞涩了，她一手捂着脸，另一手不停地朝另一边指。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来了。
路远往不远处看去，就见丁向宁正站在正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脚步顿了顿，身边的同事也发现了丁向宁，竟然都很自觉地离开了。
丁向宁看上去精神还不错，应该在他值班室里?睡了挺久，此时这么立在门口，穿着宽松的短袖，外?套搭在胳膊上，展露出优秀的身型，倒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进进出出的人都忍不住往他那儿看两眼。
丁向宁的眼睛却一直注视着路远，他喊了路远??声，抬脚走了过来。
还没走几步，丁向宁却表情?骤变，突然朝他冲了过来：“路远！”
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咒骂，身边的人也都叫了起来，路远刚收回视线准备回办公室，听了这些声音睁大眼睛，混乱地不知该看向哪里，只能本能地看向丁向宁。
电光火石间，丁向宁已经抓住他的手，朝后猛地一扯，转过身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眼前??道银光划过，路远没有看清是什么，只看见徐志国那张狰狞的脸，丁向宁闷哼了??声，浑身都绷紧了。
粘稠的几滴液体溅到路远的脸上，他怔愣地瞪着眼睛，看着鲜红的颜色在丁向宁肩部蔓延开来。
那是丁向宁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