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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第一百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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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顺王爷和王妃依然相对开火,满京城都在看热闹。宫中暂无动静。

娘娘、老太太、太太们大都赞成杨王妃,外室子不得入族谱;只除去庵中养病的太子妃杜氏诸事不管。并北静王妃闲闲的道:“如今这世道,宗法律法皆男人所定,偏他们自己皆可违,最末也还是他们说了算。不若收进府来弄死,你要不会我教你。”杨王妃暗挑大拇指,心里拿定主意日后同她好生往来;眼下只扮作被吓着了,让北静王妃白白嗤笑了一回“银样镴枪头”。

翰林都察两院和十几位大儒皆义正言辞不赞成忠顺之举,有的写了洋洋洒洒数百至上千字不等的劝诫篇。王爷、王子、武将们倒有不少喜欢陶瑛的,庆王世子还同他拉了拉江南旧情。多数自然沉默是金,王爷家事不与微臣相干。

郝家只查到简笔小耗子画使的是上好的仿澄心堂纸,非寻常人家买得起。究竟哪家作坊做出的、在哪儿售卖还得派人亲往江南查去。倒是要紧的细作数日间损失了好几个,一时四面火起。京城总不干林家事,遂笃定了有仇人暗中作祟。偏他们家仇人有点多,往年做事斩草除根也干净,竟猜不出个头绪。

金陵这头收到信鸽,小朱一目十行看着。薛蟠在旁道:“这玩意就不怕被人截胡了么?”

小朱随口道:“就知道你会小瞧这鸽筒。外人若径直揭开,里头顿时起火烧干净。”

“哦。”古人这么牛逼。

小朱将纸条子递给薛蟠。薛蟠看罢消息直翻白眼:“行了,郝家不用咱们对付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怎么?”

“郝家这个青字辈犹如忠顺王府数字辈和端王府阿字辈,皆要紧人物。青蛇随口就说,‘区区婚事哪儿会这么难’,可知他们整个组织从上到下都以为弄出一桩跨阶级婚姻很容易。他又说,‘就如薛蟠所言,咱们冤枉不起他们。’可知贫僧当日跟扬州胖教书先生评议‘阶级’的话他是知道的。我都戳破了这个红果果的社会规则,他们权当耳边风,显见思想已经固化。德太妃不改青羊嬷嬷的名字,必是察觉出了端倪。有些事故意做给她看,包括烧荷包。庆王这莽撞大爷废掉了她母妃一颗棋子。事情挑在明处就不好再装大瓣蒜了,明二舅只围观德太妃对付李太后就成,需要的时候悄悄帮把手。”

小朱又看了一遍:“德太妃既有本事,如何会输?”

“李太后明面上一没有儿子二没有母家后台,德太妃早先轻敌了呗。咱们一路开着外挂涮郝家也是因为人家轻敌,觉得咱们布不开那么大局子。若当真详查,当年是贾琏从贾雨村手里直接提走了那两个山匪头目,贾雨村的话多容易套。”那事儿若暴露,后续整个走向都得乱套。可惜郝家打死都猜不到林海会跟忠顺王府搭上边。薛蟠想了想,“其实暴露了青羊嬷嬷也好。德太妃终究常年居于深宫。宫内一只青羊和宫内外一群青羊青牛青蛇的实力感终究不一样。她说不定依然轻敌了。”咦?原著里头死掉的那位老太妃是谁?“朱爷。”

“嗯?”

“宫中有几位太妃身份颇高的?高到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连官宦养的小戏班子都得蠲免。沾了诰命的主儿、包括捐的虚职在内,都得上孝慈县送灵去。不会每个太妃死了都这么折腾吧。”

小朱想了想:“两位。德太妃和惠太妃。”

“惠太妃是老几的娘?”

“惠太妃不就是司徒暄的祖母?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又没人告诉过我!我上哪儿知道去!”薛蟠龇牙。“会不会德太妃和惠太妃早先斗得旗鼓相当,没留意淑太妃这匹黑马?”

小朱轻轻点头:“正是如此,便宜了她。”

“切!”

小朱看着纸条又笑:“孙家大爷演技还不错。”

薛蟠诵佛道:“贫僧敢打包票,孙溧这位同志笃定已经是忠顺王府的人了。”监督天子的组织,怎么可能没有洗脑装置。孙家和皇后对忠顺王府的了解并不足够,不然哪里敢丢他到那府里住两三年。

当晚,薛蟠换了身衣裳直奔端王府暗桩留香楼,吃着茶坐等司徒暄本尊。

司徒暄知道薛蟠轻易不会约人闲坐,急忙赶来。薛蟠使了个眼色,凑近司徒暄耳边:“要紧事,咱们俩出去,到一个绝对不可能有顺风耳之处说话。”司徒暄点头。二人出门弄了条小渔船,薛蟠摇橹飘在秦淮河上;护卫另摇一条小渔船缀着。司徒暄负手而立。

薛蟠乃低声道:“我先声明,不是贫僧算出来的。三爷也别问谁算的,贫僧不会告诉你。”

司徒暄听见“算”字眉头一跳。“好。”

“四年后正月下旬,令祖母或德太妃将重病。”司徒暄倒吸一口凉气。“约莫一个来月的功夫薨逝。德太妃听闻是个精细人,所以贫僧猜测……嗯。”

司徒暄脑子都蒙了,双腿一软坐在船头。良久问道:“师父还有什么话。”

“倘若李太后有个闪失,最好令祖母不用去争什么太后,让德太妃蹦达去。枪打出头鸟。要是谁蹦得高立谁,那位置也轮不到李太后坐。”

“……我明白了。”

“三爷最好辛苦些,亲自跑一趟京城。总觉得端王千岁——额,一个王爷,在妓馆找姘头,还浑然不知姘头是锦衣卫细作。你们家世子也纯良无公害,跟庆二爷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德太妃心机那么深。”明知道青羊嬷嬷有问题还留着当心腹。“弄手段惠太妃只怕不是人家对手。三爷你是你们家的变异,心眼子多长了两个,帮惠太妃梳理梳理。”

司徒暄含笑道:“师父可要同去。”

薛蟠摇头:“这个点儿贫僧若去京中,铁定分流。”登时就把郝家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林贾薛三家头上。“魏慎既然还没走,夏婆婆也暂时不会走吧。”

“夏姨先留着。”

“那咱们便宜联络。三爷低调些,尤其不可让缮国府注意你。”薛蟠道,“令嫡母石王妃和石光珠都不是省油的灯。但是你千万不要去勾搭林大哥。”

“林海大人的嗣子?”

“对。想勾搭他的人太多,他又性若呆瓜、勾搭没用。孙家大爷孙溧你可以去拉拉关系,顺便围观一下忠顺王府换世子的热闹。”

司徒暄思忖道:“师父觉得律王叔能换成么?”

“不能。”薛蟠道,“三爷,龙生九子个个不同。庆二爷和太子那种人永远想不通涂先生为何会爱慕夏婆婆、夏婆婆为何会爱慕玄机老和尚。瑛小爷是那种听老婆话的性子。他本尊不肯当世子,忠顺王爷无计可施。”司徒暄点头。“还有。作为得到消息的报答,贫僧得帮人家一个忙。不知三爷方不方便。”这事儿本来预备托十三大哥做的。“您不方便就算了,贫僧另有法子。”

司徒暄忙问:“人家是……算出的那位?”

“正是。”

司徒暄站了起来:“师父请说。”

“宁国府的少爷贾蓉你知道吧。他媳妇秦氏表字可卿,乃工部营缮郎秦业之女。但她并非亲生,而是从养生堂抱养的。这秦氏袅娜纤巧,行事温柔平和,贾家老太君以其为重孙媳中第一得意之人。”薛蟠冷笑一声,“她公公贾珍却是天下第一大王八,竟想打儿媳妇的主意。那位的意思,务必赶在今年夏秋相交之前把贾珍阉了。”依着原著,秦可卿今年秋末才出场,替贾宝玉安置午睡屋舍、颇为意气风发,想来彼时贾珍尚未动手。端王府收拾一只饭桶极容易。

司徒暄思忖道:“这位是抱养的?”

薛蟠道:“不用查其亲生父母,不相干。可卿仙子下界本为混劫,其姐警幻乃太虚幻境之主。贾珍……贫僧觉得可能是失算。”

司徒暄愣了。许久才问:“混劫是何意?”

“额,混劫这个词儿是贫僧胡诌的。”薛蟠假笑道,“听说贾赦大叔年少时曾跟着荣国公贾代善去边关溜达晃悠,还拿了几个小军功以示到此一游。”

司徒暄哑然失笑:“原来如此。合着神仙跟咱们也差不多。”

“本来就差不多。”薛蟠不觉停了橹,“假惺惺小小年纪父母双亡,却被官宦人家抱养。本来秦大人抱的是一双儿女,恐怕她吃苦、男孩子还夭折了。又怕她没有兄弟撑腰,秦大人年过半百又给送去一个儿子。养父点儿大的官、还穷得叮当响,她竟嫁给了国公府袭爵的嫡孙!丈夫是独子,模样俊俏;婆母是填房。贫僧就没听过这样渡劫的。”

他一壁说司徒暄一壁点头,并顺着往下猜:“公公与儿媳妇原本没什么瓜葛,大约那位太虚幻境之主便疏忽了。”

“可不是?”薛蟠重新吱呀呀摇起橹来,“天上地下就没有不作弊之处。”

司徒暄笑摇摇头,想了半日。“贾珍大人我知道,本是色中恶鬼、无女不能活。他又是宁国府的老爷。若阉了他,却不知性子可会大变、伤及家眷。”

薛蟠又停下橹侧头瞥了他一眼:“横竖你别盘算人家姐姐会帮你。”

“我何尝有那个意思!”司徒暄急忙叫屈,“阉个人委实麻烦。”

“三爷随便。”

司徒暄微微一笑。夜风迎面吹来,不觉踌躇满志。

这哥们次日就快马离了金陵赶回都城。

因他心里有事跑得急,不足十日抵京。第一件事并非回府,亦非进宫求见惠太妃,而是暗查工部营缮郎秦业家中境况。果然与薛蟠所言一般无二。又趁秦氏出门赴宴之机偷窥其形容,果真袅娜纤巧恍若仙家;且端明大方,不似小户人家养出来的。贾蓉娶媳妇时薛蟠人在江南,连贺礼都是京中掌柜替他送的。司徒暄遂笃信了薛蟠所言。

两日后,贾珍如常去花楼吃酒。回家便身子不大爽利,半夜起腹痛不止。贾蓉披衣赶去太医院请大夫。太医赶着进门却没法子诊脉,贾珍只管胡摔乱滚、旁人压根拿不住他的胳膊。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贾珍忽然身子一挺,眼珠子一翻,不动了。太医忙试探其鼻息,已没气了。贾蓉呆若木鸡,良久才回过神来,跪在炕头大哭。四更天,宁荣二府传事云板连叩四下,二府的主子奴才皆惊醒。

次日事情传出,满京皆诧然。贾珍正直壮年,前日还吃着酒调笑戏子粉头呢,好端端的怎么就没了?各家王爷亦少不得胡乱猜度。

宁国府没了当家人,贾蓉少年丧父,已懵了。隔壁荣国府却是早有预备。

原来薛蟠猜到司徒暄为了奉承秦可卿她姐姐,九成会宰了贾珍一了白了,还顺手把秦可卿送上国公府女主人之位。遂借忠顺王府的信鸽给林皖传信,告诉他贫僧掐指一算贾珍这位大哥近日要猝死,林大哥可跟贾赦老大沟通沟通、帮贾蓉一手,莫使外人占了宁国府的便宜。珍大哥哥走得仓促,想来要紧的物件也没预备下。我们薛家有上好的棺材,买了不吃亏、买了不上当。这会子正直暑天,尸身不好久放,赶紧入土为安。

信既是托人转交,当然先得给主人看。饶是已知那小和尚与众不同,忠顺王爷也大吃一惊。徽姨倒见怪不怪。“他是不早露过这本事?贾家那位点儿大的三姑娘番邦和亲。”忠顺一想也对。既然没提起自家,当然便平安无事。纵然有事,那和尚崽子定然替本王改命。

十三遂将信送给林皖。林皖上荣国府拜访贾赦。乃告诉道:“甥儿接到蟠兄弟急报,地府欲收东府珍大哥哥走。”

贾赦大惊:“什么缘故?”

“不知,只让舅父预备着。就这几日了。还说蓉哥儿年幼,最好能把玄真观那位弄回去主事。纵然不主事,做个摆设也好。强似蓉哥儿让外人欺哄摆弄。”

贾赦后脊背发凉冷汗渗出,随即惊喜。

过了几日,贾珍暴毙。贾赦和忠顺王府心里都莫名踏实了几分。贾赦遂赶去宁国府,亲自主持族侄大丧。又派人上道观给贾敬送信。不曾想贾敬只说:“红尘萧索,自有命数,让他去吧。”竟不欲回府。终是贾蓉过去跪哭了小半个时辰方答应出观。

及到宁国府,灵堂布置妥帖。见了贾珍尸首,老道士终忍不住嚎啕大哭。贾蓉等人亦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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