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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临行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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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顾影和阿光一直在忙。

潘家终于备齐了嫁妆,把崭新的家具,还有十里红妆,统统送上了门来,顾府着实又风光了一阵子。

顾影妻夫都不爱用很多人伺候,所以潘家雇了短工,把他们这小院里的各个房间都打理了一番,全都整整齐齐,焕然一新。

小两口才消停下?来,还没住上两天呢,兵部的调令也下?来了。

按照规矩,顾影还需要在出征的日期之?前,出京八十多里,去军营先交接职务。她这一去,肯定就不能再回家,而是等到了日子,就和大军一起出发去边关了。

阿光没出嫁时,母亲也曾经去巡边,父亲教过他预备行装的事。这次送顾影远行,他终于帮得上忙了。

这是顾影建功立业的开端,他在心底里为她骄傲,兴致很高,和梅儿一起指派着仆从们,把她的应用之物打包,一件件都要亲自看看?才放心。

在收拾的过程中,有很多琐碎的事。这两天他总是敞开门,坐在小厅上,方便仆从们来往请示。行李越来越多,离别的滋味就越来越浓,有些酸涩落在心上,沉甸甸的。

他高兴不起来了。

“她这一去,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我?刚进门那天,她连走两步路都受不住的。现在休养了这么久,也才养好了一点点。

“她会不会在军营里被那些健壮的同僚、兵士看?不起?会不会因为这个,在前线吃苦?

“但是我不能让她带着我?的不安去出征,要尽量平常一点,甚至比平常更高兴一点。”

可是,他不会演啊。

顾影只要在家,无论做什么,他的眼光就黏在她身上。静止时他仿佛怎么也看?不够,行动时还一路跟随。她偶尔看?到,他就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顾影看?过几次,绷不住就笑了。坐到他旁边,倚在身上问:“怎么了?”

阿光拉着她的手不舍得放开,不愿说出真实原因,另找了个话题:“就是想着,你备了盔甲没有?打包这几天好像没看到。”

“啊?”顾影顿时愣了。

阿光没想到,随便找个借口还能把她问住了,倒真的上心起来。

“你原先的盔甲呢?”

原先的……

原先无情?仙没编出来啊!

现在这日子一天一天往后过,过得太顺利,让顾影几乎淡忘了,她是成亲那天才进入这个情景的。

说出来真怕人笑话:她这院落里空荡荡的,如今跟人解释,说是郑氏主夫苛待的缘故,其实是无情?仙只懂盖房子,不懂房子要怎么安排,屋里又要怎么摆设。

今天阿光理所当然地提起,顾影才一拍脑袋:“对啊!以前上过战场,也该有些痕迹留下?来的。什么穿过的盔甲啊、用过的佩刀啊,腰带啊,马具啊,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

她就想着含糊一些,敷衍过去算了。随口说:“原先那个嘛,是原先的……”

本来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要说什么,话音还有点犹豫。没想到阿光听到这里,就扶着她的肩,拉开两人的一点距离,在她脸上细细看?了看?之?后,垂下?眉眼凑过来,轻轻地亲了她一口。

“咦?”顾影没想到混过去得这么容易,还有这样的福利。

阿光轻声道:“我?这里有一套崭新的,比旧式的轻便,但是一样结实,骑马穿刚刚好。给你准备上吧。”

他看?顾影有点不解的神色,又郑重地补了句:“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旧盔甲破了再补,不如穿一套新的好。”

“你不说我都忘了。”顾影趁机下台阶,“别难过,我?不是忌讳那次遇刺的事。只是因为总在休养,忘了去修补那套旧的,就不知道扔到哪去了。”

阿光一脸担心地望着她。

“如果这次,我?能在你身边,你是不是就会安全一些?”他心里这样想的,但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了回去。

军有军规,他身为宅门内眷,怎么可能随军而行?

如果不是男子,就好了。

但如果不是男子,又怎么会和她朝夕相处,和她耳鬓厮磨,得到她的爱呢?

“诶诶诶——”无情?仙乍一感觉气?氛不对,赶紧出声,“顾影!顾影!阿光怎么……不行,你俩……”

阿光的双唇,温热地落在顾影的唇上。顾影的心甜蜜地颤动着,再不想压抑那种隐隐的冲动,就顺势闭上了双眼,回应唇舌的同时,抬手抱住阿光的肩背。

无情?仙还没说出个所以然,就彻底断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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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郑五叔脸色沉沉地进了主院卧房。

“主夫,打听清楚了。昨晚大小姐院里没有传晚饭,两个人在屋里呆着,从傍晚到现在,没有叫人进去伺候。到上更的时分要了一次水,到三更的时分,又要了一次。”

郑氏霍然站起来,攥着手帕,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这是……圆房了?就凭顾影?就凭她这风一吹就倒的身子?怎么可能!”

他又仔细想了一下?,咬着牙道:“这一定是做给我?看?呢!她是装的!装的!对,就是这样。”

又想了一想,再次念叨上了:“不,不只是做给我?看?。我?是次要的,主要是,主要是潘家。潘家的嫁妆,嫁妆已经都进门了,她要有所交代,就这么做戏。她做戏,冒充可以圆房,冒充!这诡计多端的臭丫头!大夫来看过她的伤,她伤了根本,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恢复了!对,对,没有恢复。”

郑五叔抿着嘴,没好意思回他主子的话。

不管怎么说,身为这侯府里的正夫,该有个长辈的样子。像这样细细琢磨儿女房里的私事,语无伦次地念念叨叨,在屋里打转……失态的模样,也太丢人了。

他轻轻咳了声,措辞小心地提醒道:“主夫,毕竟……人家是正经的小两口子。”

郑氏却像听不见似的:“你去刘太医家里看?看?,她今儿在宫里当值不当值。若是她在家,就说……说是我,我?头疼得紧,一刻也耽误不得。包上两倍的诊金给她,让她立刻过来!”

“主夫,这……”郑五叔都惊呆了。

请太医打听晚辈的……的……

这叫什么事儿!

“愣着干什么快去啊!”郑氏急催。

郑五叔只得撇撇嘴,应了一声,吩咐人把刘太医请了来。

刘太医一看?郑氏的气?色,就知道他不是看病。虽然气色确实不太好,还拿着帕子一直揉额角,但看?他这神色,就知道是生闲气呢。

她在宫里当值多了,也明白各家的事情?。

顾侯的两个女儿势同水火。大女儿这桩“冲喜”,倒真是转运,不知怎么得了潘家的青睐。那潘三郎的嫁妆来得虽迟,却有十足的富贵气派,京城人尽皆知。那也怪不得主夫头疼。

刘太医诊了诊脉,大笔一挥,开了一副吃了也没用、不吃也能行的药方子,又吩咐了些注意静养、清淡饮食的废话,郑氏这才说起正题。

“刘太医,先前给我?家大小姐会诊,都说这孩子她损了元气?,再难……唉。她也是年轻脸皮薄,总也不让我们再请医家调理,就这么稀里糊涂娶了夫郎。那这样……会不会更有损伤啊?”

刘太医心想:“您倒是想有损伤,还是不想啊?也没个准话。”

可是郑主夫是顾大小姐的嫡父,他过问起来,她不应该隐瞒。掂量了下?,就实话实说:“大小姐没有新的脉案,我?没有从新诊察,这个不好说。但是,我?还记得,当时会诊的时候确认过,小姐的脏器确实破碎萎缩了,不可逆转。”

郑氏眼睛都亮了。

却听刘太医又一个转折:“不过,那处脏器原是一对儿的。小姐虽然损伤了一边,但若另一边是好的,那也和常人差不多。”

郑氏送走刘太医,自己坐在屋里,肠子都悔青了。

“我?想着她一定是不行了,这才张罗冲喜,还专门寻了个丑的!本以为是两重保证,没想到,她竟然——而且,对着这样的面目,她也下?得去嘴!”

郑五叔劝道:“主夫也不要这么想。当时都说大小姐活都活不下?来,哪还顾得上这些?那都是额外?的变数。”

“不行。”郑氏有些魔怔了似的,“那潘……那丑货!不知道施了什么妖法,让她们姐妹两个都围着他转。狐狸精!呸!狐狸精也没有这样式的!我?得想个法子……”

郑五叔抿了抿嘴,还是说了:“主夫也不必急于一时。”

“怎么能不急!你没听刘太医说,她这方面和正常人差不多!等那丑货的肚子里揣上了小孽种,潘家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一定会帮她拿军功、拿爵位了!她尾巴还不要翘到天上去了!”

郑五叔赶紧找了个空档,接着说下去:“可是大小姐马上就要启程去营地了,家里的一切,还不都得听主夫您的?您说是吧?”

“对!”郑氏这才如梦方醒,“是啊,我?把这个忘了。”

他总算是冷静下?来了,长长出了口气,坐了下?来。手还因为方才生气?有些发抖,也顾不得,拿起桌上的茶盏来。

“这茶都凉了——”郑五叔阻拦不及,眼看郑氏一仰头,把凉掉的茶水一气?灌了下?去。

“是我糊涂了。”

郑氏手腕一用力,把茶盏重重磕在桌上,叮当一声脆响。随即拿帕子轻轻擦着嘴角的水珠,缓缓地道:

“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然对我?说‘照顾好家里’。她以为用皇上的侍卫来压我?,又保全了阿卿,就是恩威并重了?

“她还以为我?会领她的情?,其实只会让我更恨她。

“她这圆房,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都不重要。等她离家去军营的时候,那潘家的丑货,还不是要落在我的手心里?

“到时候,我?做公公的要女婿伺候,要立规矩,天经地义!我?看?谁能指摘出我的错处来!但愿她三年两载回不了京城,但愿那丑货真如女子般强健,能让我?多‘教导’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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