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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鹤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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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逐渐破晓,从东方缓慢爬起来的旭日,宛如一颗红彤彤的心脏。

祝怜挣扎着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她眨了眨眼睛,稍微适应了房间内的黑暗后,慢慢记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在晚上同两位姨娘用了晚斋,回到屋子里便感到了一阵困倦。起初以为是自己泡了热水澡舒缓了疲劳,并无多想便歇下了。

临近四更天,枕边突然涌来一股莫名的味道。

这味道像是药草,带着一股浓郁的草腥气。起初她想要起身问宝珠是不是点燃了什么香,但四肢发沉僵硬,宛如被人牢牢捆住,意识也逐渐消散,随后一行人突然从窗户翻了过来,把她围在床前。

这些人蒙着脸,看不清楚样貌,只是身材魁梧高大,应当是男子。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一股麻痹感袭来,没过多久便失去了意识。

然后便是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醒来,躺在一张不知是谁的床上,枕边传来了属于男子的粗重鼾声。

她浑身酸痛,像是被人用马车狠狠碾了一边,可是恢复意识的一霎那,便拔起头上的簪子,往手臂上狠狠一划。

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冒了出来,很快便氤氲了一片湿漉漉的血斑,但是尖锐的疼痛换回了些许理智,让她镇定下来。

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屋子里的东西不多,几件袈裟,一只香炉,和一个存放经卷的书架。

毫无疑问,这些东西极有可能属于躺在自己身侧的男子。

昏沉暗淡的室内,他的面容被大火烧的像一块摊在地上融化的蜡油,看着无比可怖。只不过他也吸入了不少烟雾,正昏迷不醒。

祝怜一边捂住嘴掩藏住自己的呼吸,一边小心翼翼地挪下床。

这个房间不大,大门就在眼前,似乎是为了当场捉|奸,那扇门并没有被人锁上。她将鞋子提在手中,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门外。

寅时,一缕淡淡的阳光洒在脸上,清新冷冽的空气迎面而来。

祝怜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她的双腿却依旧麻痹,没走几步就摔在地上,然后又爬起,已然满身灰尘。

快跑,快跑——

不能倒在这里,祝怜!

她不敢停歇,肺里倒灌着血腥味的空气,可快到那扇门前时,整个人又直直摔倒,双手跄在地上擦出一阵尘烟,扯裂了原本用簪子划的伤口。

可是此时此刻,那点疼痛哪能跟恐惧相比?昨夜那些蒙面人趁她动弹不得,轻而易举便把她塞到陌生男子房中,目的昭然若揭——他们要毁去自己的名声,或者藏有更多的目的。但是不管背后主使是谁,目的几何,自己绝不可以在这里倒下!

她终于来到宋昀门前,双手疼痛无法抬起,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在门上。

……

大梁历代的皇帝都有句口口相传的箴言:饭可以少吃一顿,折子不可一日不批。

当今天子虽然微服私访到了这清光庙,于是大早上不用上早朝听文官吵架,朝政的折子却也一道送了过来,还得花半天的时间听无量大师讲经。

此番算是沾了宋丞相的光,但皇帝都日日熬夜看折子,身为一国之相,宋昀自然也责无旁贷,每日从三更睡五更起,活生生地把客寮当成了书房。

今日寅时一到,宋昀准时起床更衣。这时,却听到外面一声闷响,似是重物倒在了门前。

随之传来女子虚弱的声音:“救我……”

他打开大门,看到地上有一团狼狈不堪的人影。那人伸手抓住了他的脚,像是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他下意识想往后退,却看到了那女子的脸。

是祝怜。

她虽有意识,却呼吸微弱,看起来状态极差。宋昀没再犹豫,将人从地上捞起,转身关上了大门。

祝怜的意识时断时续,她被抱到床上的时候睁开了眼睛,迷迷蒙蒙地眼神像是酒后微醺。宋昀给她到了一杯茶,柔声问:“自己能喝吗?”

她点点头,就这他的手,喝了小半杯温凉的茶水。

宋知微这个人就这点很奇怪,他平日里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这个时候却出奇的耐心,就像那次在醉仙楼时一样,他对待弱者有种莫名其妙的温柔。

祝怜没来由地想到,若是自己以后惹了他生气,是不是扮扮可怜就行了?毕竟这个人好像吃软不吃硬。

难为她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噼里啪啦地打小算盘,宋昀全然不知,给她拿来了一条干净的湿帕。

“你这是发生了何事?”

待她恢复了些许,宋昀才问道。祝怜将昨晚的经历一一详细讲给他听,说到自己亲手划破的伤口,又忍不住皱起眉头。

“没想到在这庙里,我还是逃不过血光之灾。”她自嘲一笑:“看来是我流年不利。”

“你说闻到了药草的腥味?可曾见到一股挥发的白烟?”

祝怜摇头:“好像有,但我并未来得及仔细观察,便被那群男子挟走。然后醒来,就在那撞钟和尚的房间。”

宋昀微微点头:“如此说来,你吸入鼻中的极有可能是一种止血化淤的药草,磨成粉后容易挥发。不过此烟只有麻痹作用,再过半个时辰,你的手脚便能恢复自如。”

祝怜闻言,面上露出一丝迷惑。

“只有麻痹作用?”

“正是。”

“可……我觉得自己还有些发热。”

“什么?”

她说罢,突然用手扇了扇风,声音带了一丝沙哑:“还是说你这屋内烧了炭?从方才起,我就觉得很热……”

说罢,祝怜突然身子一顿,似是极为痛苦般弓起身子。她咬紧牙关,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颤声道:“宋昀,你离我远些……”

宋昀心中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快住手!”

‘撕拉’一声,那本就在地上磨烂的领口被她撕开,露出一片白腻的肌肤。祝怜的额头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似乎忍耐得极为痛苦。

“好热,我想出去,我想到外面……”

她肩头半露,跌跌撞撞地就要下床,宋昀把她拦住,她便拳打脚踢道:“我喘不过气,你放开我……宋知微,我难受!”

好热,像是被人架在火堆上,变成了任人宰杀的牛羊。可是下一秒,又有一股窒息感迎面袭来,仿佛她再穿着这衣裳,便要气绝身亡。

宋昀自然不会让她这样冲出去,男子的力气倒底大些,但他刚刚将祝怜的胳膊抓在手中,那具滚烫的身体竟顺势贴了过来。

“帮我……”

她在他脖颈边恳求道:“帮我脱掉……”

宋昀浑身一麻,双手的力气被她卸去一半。她似乎找到了诀窍,便伏在他的脖颈处说话,时不时用嘴唇擦过去,好像是羽毛在心头挠了挠。

“我不能帮你。”他咬紧牙关,推开她的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祝怜看着他,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宋知微。”

“你知道自己中了什么吗?”

“不知道。“祝怜的眼中突然起了一层水雾:“我不知道……”

宋昀沉默了一瞬。

“应当是鹤欢。”

这是有一种无色无味的毒,食之便让人浑身燥热,忍不住脱衣解暑,宛如高烧不退。

闻言,祝怜只是微微一愣,声音沙哑道:“此药如何能解?”

宋昀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颈部刺络,将大量毒血排出,或者——”

他挪开视线,别过脸去,轻声道:“与人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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