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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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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怜的脸离他极近,连彼此温热的吐息都能感受到。

这是她第一次细细地打量宋昀的五官,才发现身下之人睫毛极长?,根根分?明,让他看起来?漂亮得宛如冰雕玉砌。

比起苏明旭过于张扬俊俏的容貌,他温柔得像是写意?画里?飘散于山水之间的云,带着一股渺渺的仙气。祝怜突然觉得这种类型也不错,与?自己也算是相辅相成。

上辈子怎么就?被那块猪油糊了心,没有招惹这颗水灵灵的小白菜呢?

小白菜终于回过神,脸色一变,顿时生出一股不讨喜的疏离感。

“祝怜,给我下去。”

宋昀极少?喊她的名字,每次一喊都表明他心情欠佳。谁知祝怜是个不知道见好就?收的主?,反而越凑越近,眼看着那抹红唇就?要贴上,门?前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哗啦’一声,上好的瓷杯碎了一地,茶水四溅。

那小厮面色通红,结结巴巴道:“晚、晚膳好了,请公子和祝姑娘移步膳房。”

面前的二人如弹簧一样快速分?开,他家向来?清风霁月的公子清了清嗓子,耳根泛着可疑的红。

“知道了,退下吧。”

“是。”

那小厮得了特赦一般脚底抹油,很快便不见了踪影。祝怜看着他不自在?的模样,突然‘噗嗤’笑出声。

“愣着做什么。”宋昀没有看他,声音带了一丝羞怒:“跟上。”

祝怜心情大好,欢欣雀跃地追了上去,挽住宋昀的手臂一晃一晃。宋昀冷着脸把她推开,她便又粘上去,这次缠得紧了,便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不掉。

“你脸红了宋知微。”

“胡说八道。”

“我骗你我是小狗,你骗我你是小狗。”

“……”

宋府的衣食用度都崇尚节俭,这膳房还不如祝怜的闺房大,桌子也不是红木,盘子也没有珍馐,只有一人一碗米饭,两素一荤一汤。

“没想到堂堂大梁丞相,吃的竟是这般家常便饭。”祝怜坐下后,四下打量一番:“不过倒比传闻好上很多?。”

宋昀觉得她说不出什么好话,便没有问她,默默夹起一筷子糖醋排骨。

“你不好奇这传闻都说了些什么?”

“食不言,寝不语。”

“我可没动筷子。”

她托起下巴,笑得意?味深长?:“那些贵女都觉得你不食五谷,饮露餐风。不过我觉得这说法太过邪乎,接触久了,你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

宋昀活在?大部?分?人的想象里?,都说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口口相传中,人们已经把他捧到了一个高不胜寒的位置。

在?上辈子她也觉得宋昀清冷淡漠,像是与?这喧嚣红尘格格不入。

但实际上,这个人也有一些古怪的小癖好,比如他去哪儿都带着蜡烛,在?马车里?还打着灯笼,可能是怕黑;他虽然不挑食,却像孩童一样更喜欢甜口的东西,比如糖醋鱼、蛋花甜汤;

还有一个最有意?思,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东西,他的脖子似乎与?别的部?位不同。

如果她贴近那里?说话,他整个人就?会变得软绵绵,像是一只被人绞了指甲的小猫。

她想得出神,没注意?夹了一筷子凉拌藕片塞到嘴里?。

结果囫囵一嚼,便吃出了一股她深恶痛绝的味道。定睛一看,原来?那是一盘姜丝拌藕,自己方?才没注意?,把姜全都吃到了嘴里?。

她满脸痛苦地吞下去,抓起一旁的茶杯便迅速喝了一口。

这茶清淡爽口,半杯下去,那股辛辣的味道便压了些许。

祝怜长?舒一口气,转过头,却发现宋昀看着她的眼神有一丝诡异。

“……那是我的杯子。”

“……”

她很快便恢复了坦然:“我又不是故意?的。”

这下轮到宋昀沉默。他似乎没见到过如此蛮横不讲理的小娘子,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却听她不依不饶:“何况,我若想和宋公子做些什么,何必拿一杯茶做文章?”

她的眼神有浮光掠过,笑意?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仿佛在?提醒他,书房里?发生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

若不是那小厮突然打断了二人的动作,那么祝怜定会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举动。礼法对这个女人而言,似乎形同虚设。她随性而为?,连爱和恨都如此鲜明,像极了话本子里?的江湖儿女。

他在?这世上孤身一人,如身处壁立千仞的断崖之上,每一步需得小心翼翼,稍有不稳便是直直坠落,没有哪怕一个人肯伸出手,把他紧紧抓回来?。

这种被人爱着,毫无保留的安全感,让他突然有点?羡慕。

这顿晚膳对二人而言都有些食不知味,宋昀沉着脸,小脑瓜不知道想些什么。祝怜吃惯了将军府的菜,草草扒拉了几口,便不想下筷子了。

临走时,祝怜拨开马车帘子,露出那张姣好明艳的脸来?。

“宋大人。”

“何事?”

“方?才忘记问你,下个月那鹤欢毒可否请你来?帮我刺络?”她笑道:“除了你,旁人我不信任。”

上次是天子御医亲自行?针,技术自然是没法说。但是她如今身处宫外,次次跑去宫中极为?不便。

宋昀想了想,下个月那时应当正?值秋祭大典,二人还会见面,这个请求不算难事。

他点?点?头,应了下来?。

……

如此又过了几日,冬祭大典的气氛愈加浓郁。京城人人都在?说这次大典非比寻常,不但请来?了无量大师开设佛坛,年近八十太上皇还会亲自莅临为?民祈福。

这位杖朝之年的太上皇是大梁最有传奇色彩的皇帝。他年轻之时率兵北征,收复了骞族人侵占的所有领土,给大梁开辟了万里?江山,堪称一代骁勇圣主?。

他要来?,自然是万民爱戴的事情。

但此时此刻,祝府上下却一片忙碌,原因无他,老太太七□□寿要到了。

人到七十古来?稀,能熬到这个岁数,在?大梁都是有福之人,在?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家,这种寿宴都是极其风光的。

往日里?老太太的寿宴都要大办三天,但是祝怜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因为?镇北大将军摔断了腿,兵权岌岌可危,整个祝府风雨飘摇,自然是没有铺张浪费。谁知他们这般低调,还有不怀好意?之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他们祝家大厦将倾,时不久矣。

如今,她阿爹安然无恙,这寿宴说什么都得风风光光、大操大办。

只不过,有件事情让她不得不提心吊胆。

“你说四日后的寿宴?”

佛堂内,老太太捻佛珠的手微微一顿,悠悠开口。

“正?是。”

祝怜点?点?头。

上辈子的宴席十分?低调,只请了些亲朋好友,没有声张。可是偏偏在?那日,祝家捅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篓子。

如果说,祝老爷秋猎赛马摔断了腿,是祝家悲剧的开端。

马上就?要到来?的七□□寿便是祝家这场悲剧的直接导|火|索!

老太太察觉出她神情异常,问道:“可是怜儿又做了那预知梦?”

“正?是如此。”祝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意?:“怜儿梦到父亲的兵符,在?那宴席被盗了去!”

那兵符是太上皇御赐的、祝家一脉相传的镇族之宝。它?背后代表着铁骨铮铮的镇北大军。得兵符者,便得那三万精兵。

因此,此物一直被放在?家族祠堂某处机关里?,除了父亲和老太太,家中别无他人知晓。

老太太闻言,果然面色一白,质疑道:“那兵符所藏之处甚是隐秘,怎么可能被他人偷去?你爹不会做这种事,老身更不会。”

“但是,梦中兵符被偷,天子震怒,父亲兵权被上缴,祝家凋零自此开始!”祝怜浑身打了个冷颤:“太奶奶,此事不是儿戏。若是成真,后果不堪设想!”

老太太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那便听你的,今夜将那兵符转移至安全之地。”她眼珠动了动,突然闪过一抹精光:“老身想到了一个地方?。怜儿,此事关系重?大,我只信你。所以,大概要你出趟远门?了。”

距离寿宴还有四日,在?这期间,她必须得有所行?动才行?。祝怜原本便有这个打算,答应得十分?爽快。

“太奶奶要怜儿去哪儿?”

老太太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后,才拔下头上的簪子,在?地上写出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来?。

——风信冢

……

与?此同时,宋府

一位满头大汗的小厮抱着记事账本,匆匆忙忙地跑到老管家前。这位老管家姓孙,在?府内地位极高,跟随了宋昀许多?年,最是忠心耿耿。

“孙伯,东西都备齐了。”他举起手中的本子,恭敬道:“请您过目。”

孙管家操持此事已有经验,他一目十行?地读完,微微颔首:“不错,我这边去给公子报备。此事多?亏你腿脚麻利,去账房领些银子吧。”

“不辛苦。”小厮苦笑:“公子饱受子欲养而亲不待之苦,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能做到这些。”

孙管家闻言,也是微微一叹,摇了摇头。

这些下人都能看到的苦,他何曾不知晓?他从宋昀搬到这宅子之时便在?了,看着他一年年长?大,性子一年年沉默,起初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会点?一夜的长?明灯,不食不寝。如今他到了弱冠之年,又身居高位,自己咽下去的情绪越来?越多?,能说话的人越来?越少?,长?明灯也没有亮过了。

倒是前些日子祝姑娘来?访,让公子看起来?多?了点?生气,饭也比平日多?吃了不少?。

孙管家心想,若是那姑娘能多?来?几次,这个宅子应当会热闹很多?。

书房的大门?被人敲响,宋昀的目光从折子上抬起,看到门?外立着一位老者的身影。

“进来?吧。”

孙管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缓缓行?了一礼,才道:“公子,东西已经备好,明日便可出发。”

“好。”他正?闭着眼睛揉了揉额角,显得十分?疲惫:“对了,雪花糖可买到了?”

雪花糖是十几年前,街上最常见的吃食。如今西域商道开通,奶乳逐渐兴起,这种用传统豆浆与?糖做成的小零嘴便渐渐消失在?市场上。

“买到了,买到了。今年还有一家店在?做,到了明年大概是没了。”

宋昀笑了笑:“孙伯办事我放心。”

“毕竟后日便是公子生母忌日,一年之中就?这一天,老奴自当万死不辞。”

说到这里?,宋昀摇了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般:“都说生前不问身后事,我这般大费周折,她的在?天之灵可能看到?怕不是早已投胎转世,忘却前尘了。”

顿了顿,他又苦笑道:“这样也好,这辈子吃了这么多?苦,如此也算是解脱。”

孙管家脸上闪过一丝悲切:“公子……”

“无妨。”

宋昀微微摇头,从书桌前起身:“明日还要赶路,孙伯早些休息吧。风信冢一路凶险,我们须得养精蓄锐。”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宋昀就要开窍了(捂脸),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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