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傍晚开始,他们就在树林里静静等待着。目送夕阳西下,迎接明月升起。一直到了子时,都还没有一辆卡车出来。眼见到了后半夜,士兵们忍不住抱怨起来,全靠赵阔海安抚才继续蹲守。旁边的李光明也有些受不了了,离开自己的位置去找赵阔海。
“赵连长,这情报靠谱吗?咱们不会被骗了吧?”
“情报靠不靠谱我也不知道,但大少爷命令咱们等,咱们敢不等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有些岗次排在后面的士兵已经睡着了。李光明耷拉着眼皮,借着亮光看自己的怀表,盼着天亮之后回城复命。可就在这时,远处射来一束灯光,三辆卡车排着队朝他们驶来,周围还有不少人伴随左右护送。守卡的士兵连忙将他们拦下,可之后看到的景象,却让士兵犯了愁。
只见驾驶室里的人和周围护送的人都穿着军服,卡车也是后勤涂装的。守卡的士兵乍一看还以为自己长时间没睡脑子迷糊了,可揉揉眼睛之后看到的还是这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让赵阔海和李光明前来解决。他们两个去了一看,果然是穿着和他们一样衣服的人。但就是面孔看起来很生,不像是三三七团的士兵,更不像是军需司的。赵阔海皱着眉头,问排头那辆卡车的司机:
“你们是哪部分的?车上拉的什么东西?到什么地方去?”
“那你们是哪部分的啊?怎么在这设岗检查啊?”
赵阔海没想到他还反问自己,简单回答:“我们是奉镇守使命令特地检查的。赶紧说你们是哪部分的?”
“我们是二二三旅军需司的,去林川送被服。”
“二二三旅?”赵阔海听到这个番号,感觉非常陌生,仔细回想这是谁的部队。这时,一旁的李光明突然把他拉到旁边,低声跟他说:“二二三旅是张晋中的部队。”
“张晋中?就是那个儿子跟二少爷拜过把子的那个旅长?”
“没错,就是他!看来这批人来头不小啊!”
“看来今天晚上还真有点不太好办。”
“那咱们还查吗?张晋中可不是好惹的!”
“再不好惹也得查!要是没问题他就不会怕。再说,他们如果有问题,咱们放走了就是抗大少爷的命!”
“这,好吧。不过你这么着太容易得罪人了!”
两人商量定对策,走到他们面前,命令士兵依次登车检查。排头护卫的人一看自己都说是二二三旅的人他们还要查,一下子来了火,破口大骂起来:
“我说你们什么路子的?张旅长的东西你们也要查?弄坏了你们承担得了吗?告诉我们你们什么番号,回去我要好好告你们一状!”
然而他们并不理会,登上车依次拆开查验。赵阔海和李光明在三辆车之间来回巡视,但两人脸上的表情则是截然不同:赵阔海脸上平静如常,并没在意这些东西是谁的;而李光明本就不愿意检查张晋中的物资,心里害怕他会因此受连累,所以一直是战战兢兢的。查了两分钟,他们仍然一无所获。就在赵阔海决定停止检查时,突然看到护卫队里的一个人脱离了队伍,鬼鬼祟祟地往东边的小树林里走。他冲那个人喊道:
“哎,你要去哪?”
一听到自己被发现了,那个人突然一加速就窜进了树林里。赵阔海立刻就追了过去。但没追多远,他就跟丢了。赵阔海在树林里四处寻找,但由于光线太暗,根本看不见什么人影。就在他回头的一刹那间,突然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接着,一个端着步枪的黑影走了出来,离他不到三米。
“不许动!敢回头就打死你!”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干嘛逃跑,又干嘛拿枪对着我?”
“你不用管!赶紧给我们放行!不然信不信我一枪把你脑袋打开花?”
赵阔海从鼻子哼了一声,说:“你的声音,我好像以前听过。”
“是吗?”
那个人听到这话稍微走了一下神,但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赵阔海猛一转身,抡回左臂将对方举着的步枪打歪,右手同时拔出手枪,直接对准了那个人的头。可就在他准备开枪的时候,对方突然按下他的右手,同时往前靠近了他一步。赵阔海顺势用左手拔出自己的短刀,朝对方的脖子上狠命刺去。然而,就在他马上就要刺进对方的脖子时,赵阔海看到了对方的脸,惊得他立即停了手,差点把刀刺进脖子里。
“周雨杰,怎么会是你?”
还在惊魂未定的周雨杰听到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心里还有些纳闷。可仔细一看脸,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姐夫,你怎么会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你穿着这身衣服还拿枪对着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周雨杰支支吾吾地不愿回答,逼得赵阔海揪住他的领子,将左手的短刀抵在他的喉管上:“快给我说!我现在不是你姐夫!信不信我直接杀了你!”
“姐夫饶命,姐夫饶命!我说,我说。”周雨杰嘴唇发抖,透过月光的照射,他的脸看起来已经苍白无比,“我们都是烟帮的。有老板雇我们押送鸦片到林川。还特意给我们这些衣服,让我们遇到检查就说自己是二二三旅军需司的,这样就不会被刁难。”
“还有呢?”
“没了,真没了!姐夫,饶了我,我真不知道是你啊!不然打死我也不可能拿枪对着你啊!”
“你是聋子啊?听不出来我的声音啊?”
赵阔海喘着粗气,心里的怒火燃烧得越来越旺,忍不住照着他肚子给了一脚,踢得他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你出息了啊!不干正事混烟帮,还拿枪对着我!你对得起你爹吗?对得起你姐姐吗?”
“姐夫,我错了,你千万别抓我!被爹和大哥知道我就完了!”
“现在想起求饶来了?早干嘛去了?”
赵阔海的脸热得像发烧一样,牙关紧咬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要在别的时候,胆敢反抗正规军的烟帮分子根本活不了多久。可偏偏这个人是自己未婚妻的亲弟弟,搞得他左右为难:若是枪毙了,他以后就没法见周雨晴了;若是不枪毙,李光明和其他士兵都已经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自己难免落得个包庇烟帮分子的罪名。树林里一时陷入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