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好意思，我爹可能和你们掌柜的有些误会，所以才闹成这样。我先给你们赔不是了。”她站起来向那两个大汉鞠躬致意，反倒把他们有些弄糊涂了。
“俺们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只是来要钱。给了钱咱们两清，也省事。”
“好，我爹欠你们多少钱？”
“一块大洋！”
“什么？”周雨晴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睛里似乎有一丝惊慌，“怎么会这么多？”
“你家老爷子抽的可是我们店里的上等货，整个兰汇也没多少。尤其现在这形势，我们生意难做得很，一块大洋已经是很便宜了！”
那两个人嘴上说得客气，但从他们的语气和表情上来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周雨晴心里知道，若是不给他们钱，只怕是没个完。但是话说回来，自己要是有那么多钱，也不会这么窘迫。两人看到她站在那犹犹豫豫的，感觉有点不对劲，试着问了一句：“你不会是没钱吧？”
周雨晴没有作声。
“既然这样，那俺们就不客气了！”那两个人站起来，准备到后面寻摸一些值钱东西拿走。周雨晴连忙跑过去站在他们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了他们。
“哎，两位大哥，咱们再商量商量，先坐下好吧？”
“你没钱还他妈商量什么啊？家里什么值钱东西赶紧拿出来，不然我们直接去拿了！”
“别别别，大哥，等一下，等一下。”
“还想干嘛？”
“我到后面找钱给你们，好吧。”周雨晴连拉带拽地把那两个人按回座位上，接着一转身跑回自己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可找了半天，只有一些首饰，最多值个两钱银子。她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细密的汗珠像下小雨一样从额头上下来。望着散落一地的书籍和衣服，她开始恨自己怎么就没能攒点钱下来。后来想起来，攒的钱都被父亲和大哥给花了。这时，她随便一瞟，突然看见有一个落满灰尘的盒子。拿过来一看，原来是自己上学时候攒的零花钱，后来一忙就给忘了。周雨晴的眼睛放出光来，拿起那些散碎银子数了数，发现有四钱五分。她终于松了一口长气，拿着银子和首饰到正堂，放到了那两个人面前。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家里真没有现大洋，但是有四钱银子，还有一些首饰。都是从天宝阁那买的，绝对是值钱货。您看。”说着她就把首饰摊开挨个给他们展示。可这两个大老粗哪里懂什么首饰，还以为是一堆不值钱的玩意，也就没当回事。然而，那四钱银子却是实打实的，还特意咬了下确认是银子而不是别的。两人互相看了下，不知道是走是留，待在那半天不说话。周雨晴看到他们脸上无动于衷，担心要是不能如他们的意，闹起来把自己家给砸了。可没想到，就在这时候，从大门外突然进来一个人，高声嚷着：“这大门怎么没关啊？怎么回事？”循声望去，原来是周雨彦。
周雨晴跑过去，连忙把他给拉过来，跟找到靠山似的。而那两个人一看周雨彦披着个褂子，像是军队里面的，心知这家还是有背景的。于是随便说了几句，便拿着那些银子和首饰一溜烟地跑了。周雨彦询问那些人是谁，周雨晴便将刚才的事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你也真是的，那些首饰可值不少钱呢，干嘛就这么给他们啊？”
“我也是没办法啊！当时那么个情况，能拿钱消灾就不错了。”周雨晴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里一时没缓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问道：“大哥，你今天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
“唉，说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周雨彦坐在圈椅上，掏出手绢擦了擦汗，“我昨天到场子里玩了两把，结果手气背了点。今天是最后一天，我得抓紧还钱去。这不，我来想找你借两块大洋。”他笑笑，随后接着说：“不过你放心，我有了钱肯定立马还你！”
周雨晴站在那，听着他说话的同时，眼神已经开始迷离。没想到这送走一波又来一波，而且还一波比一波厉害。她低下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上。
“大哥，我求求您饶了我吧！”周雨晴坐在周雨彦不远处，脸上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怎么了我的好妹妹？两块大洋就把你弄成这样？”
“刚才你也看见了，家里连一块大洋都没有了！你现在跟我要两块，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有那么夸张吗？你找你婆家要点去呗。”
“赵老伯家之前帮咱们家不少了，再说现在还没成亲就去要钱，实在不合适。”
“那你说什么合适？”周雨彦皱着眉头，拿过刚才她给那两个人倒的茶一饮而尽。周雨晴则像是一幅虚脱的样子，耷拉着眼皮看着他，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喊道：“大哥，我拜托你体谅体谅我，这么大一个家我操持着容易吗？我现在都在担心嫁人之后咱们家谁来照顾！你是我们的大哥，干点正事好吗？”
“周雨晴，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周雨彦提高了调门，把杯子拿起来往桌上一砸，“是，咱娘去世之后是你操持着这个家，这我心里有数。但以前你们都小的时候呢？不是我到外面挣钱养活家的吗？”
“话不能这么说啊，大哥。”周雨晴看到他这个反应，心里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也不顾及什么长幼之分了，拍案大喊道，“咱们家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谁啊？你心里没有数吗？我告诉你，这个家里最不配教训我的就是你！”
周雨彦猛地从椅子上起来，走到周雨晴面前死死瞪着她。而周雨晴也毫不示弱，梗着脖子和他较上了劲。两人足足对看了一分钟，彼此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扭头，似乎外面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若不是周雨馨此刻回家把他们分开，估计这两个人还得斗上个几百回合。周雨彦嘴里嘟囔着，拿起放在桌上的腰带悻悻而去。而周雨晴也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像刚吵完架的小媳妇似的。这一幕把周雨馨给看懵了，她倒了一杯水给姐姐，试探着问：“姐，你没事吧？”
“没事，这个周雨彦真是，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大哥？”
“好了好了，他虽然没个正行，但总比我那个混在外面不知死活的弟弟强吧？”
“别给我提他！提他我更生气！”周雨晴低头扫着自己衣服上的灰尘，一边问，“你有什么事啊？”
“我一个学生能有什么事啊？”周雨馨满脸笑容，走到旁边给姐姐捏着肩膀。周雨晴斜眼看了她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少来！咱们家就属你事多！”
“谁说的，我的事可不多，有事那也是正经事。”周雨馨半开玩笑地说，“无非就是借点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