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冲进人阵的骑兵大肆砍杀,如砍瓜切菜一般不费吹灰之力。本来刚刚经历埋伏的士兵手无寸铁,士气低落,哪里经得住这么猛烈的冲击?他们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然而在高速的骑兵追击和包围下,他们走投无路,纷纷被杀。赵阔海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他捡起敌人掉落的一把马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抵抗,将一个没有准备的骑兵砍下了马。可也就在同时,另一个骑兵在他的背上狠狠砍了一刀!
负伤的他挣扎着站起身,但随着失血越来越多,他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了起来。没过多久,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倒毙。骑兵们停下了马,准备打扫战场。在最后清醒的时候,赵阔海费力睁开眼,看到带领这些穿着北都军服的骑兵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三清城的守将宋连清。他用尽最后的气力拿起手边的一把手枪,瞄准宋连清。但马上就要扣下扳机的时候,他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就这样,两月前以一己之力大战数名枪手,挽救连合安于危难之中,被兰汇百姓称为盖世英雄的赵阔海,倒在了这片不该属于他的战场上。
连合安拿着战报,双手止不住地发抖,脸上布满汗珠,急促的呼吸把旁边吴婉月呼吸的节奏都带乱了。整个客厅里谁也不敢吱声,过分的寂静让留在此处的空气都受不了寂寞纷纷离开,让这里的人们感到更加窒息。李光明看到他脸色苍白,一副虚脱样子,跟吸了鸦片似的,担心他身体出事情,小心翼翼地询问:
“大少爷,大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连合安摇着头,话音却已经带了些哭腔,“三三七团就这么没了?赵阔海和几千个弟兄就这么死了?”
“节哀顺变,大少爷。赵团长英勇捐躯确实可惜,不过我了解到一个情况,这次失利可能跟这件事有一定关系。”
“你说什么?”连合安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光明,“什么情况?”
“部队开拔前几天,有人发现军需司突然向其它地方转移大批粮食。我当时还没太放在心上,就派了个人去盯了几天。后来我从三三七团的余部口中得知,他们的粮草被克扣了,我马上就联想起之前那件事。果然,刚才手下来报,查实军需司司长周雨彦私自倒卖军粮,获利至少数百大洋。大少爷,您看……”
李光明和吴婉月此时此刻不约而同地看向连合安,等待着他的指示。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愈来愈压抑,管家和其他丫鬟仆人都不敢走进来,生怕发出一丁点动静触怒了主人。过了整整一分钟,连合安没有任何言语,甚至连动作都没有。站在旁边的吴婉月看到丈夫的嘴唇有点干,想把桌上的红茶端起来递给他喝,可就在这时,连合安突然拿起茶杯旁边的茶壶,往前面狠狠地丢去!
“啪!”
清脆的破碎声回响在整个大厅里,把周围所有人都给吓了一跳。李光明这时才发现,连合安刚才还平静的脸上此时已经是杀气腾腾,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他心里“咯噔”一下,赶忙后撤一步,生怕连合安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传我命令,把这个周雨彦扣起来,等我亲自审问!”连合安手指着李光明说道,“记住,在我回来之前谁也不能让他死,我可不想这么便宜他。”
“明白,大少爷,我马上安排。”
李光明领命后立刻离开连公馆,召集人手前去逮捕周雨彦。听到大门打开又关上的那一刹那,连合安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在沙发上,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什么。还没等旁边的吴婉月反应过来,他又像打了鸡血似的拿起那份战报看了起来,眼睛仿佛要把这张纸给看穿。看了几遍,又将它撕成碎片,狠狠往地上一丢,然后拿起一个空茶杯砸下去,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这样的架势,把旁边的吴婉月彻底吓呆了。她从没看到丈夫像现在这幅样子过,连忙吩咐丫鬟去拿凉毛巾。一边亲自擦拭连合安布满汗珠的额头,一边轻声安慰道:
“景川,别上火,一切都会好的。”
“这次我罪过大了,连家的基业搞不好会毁在我手里!”
“毁在你手里?没那么严重吧?”
“我……算了不跟你说了,这段时间你好好照顾自己吧。”连合安握着妻子的肩膀,直视她的眼睛,“兰汇以后肯定会很不太平,你千万不要掺和进来。”
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大声喊门,跟要破门而入似的。吴婉月眉头紧皱,心里想哪个胆大包天的人敢这样敲北都连家的大门。可是连合安却没有任何不悦,似乎知道门外是什么人在敲。管家也不敢有任何怠慢,连忙前去开门。果然,进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连洪的副官孙乾志。
“连师长,指挥使让你马上到镇守使府,不得延误。”
虽然语气并不强烈,但连合安心里知道,自己的审判马上就要来临。毕竟他当初是在父亲面前打了包票的,现在这个情况,他必须承担责任。但就在他收拾停当,准备跟孙乾志一起出发的时候,吴管家突然跑过来,向他们报告了一个情况。
“大少爷,少夫人,周小姐在门外求见。”
“哼,她来得可真快,不过我现在可没空搭理她。”连合安对管家说,“你让她回家去,告诉她以后没有我的命令她再来就直接赶走!”
“好的,大少爷,我这就去回话。”
吴管家领命离去,倒把吴婉月给搞糊涂了。她不明白周雨晴为什么现在来连公馆,也搞不清楚丈夫为什么突然对救命恩人这个态度。不过,连合安十分清楚,周雨晴的美好未来已经被自己打得粉碎,哪还有脸面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