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闲聊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林曼同志,林曼同志睡了吗?”
这么晚了有谁来找她?
林曼下床,趿拉着拖鞋小跑去开门。
林曼钻出一个头:“谁?”
来者是宣传部的同志,看到她还愣了一愣,连忙把正事说了:“是林曼同志吧?组织上说了,你上次立了功,这次的大字报要表扬你,明个晚上你到宣传栏那里写一篇立功心得,顺便让摄影干事朱东给你拍个照,这事就办成了。”
林曼:“拍照?”
还要写字,林曼想起了自己那歪歪扭扭的简体字。
她冲报信的人道了声谢,塞了颗泡泡糖:“好,我明天会去的,多麻烦你,这么晚还来一趟!”
两人寒暄了几句,林曼怕吵到舍友,急忙地关上门。路过杜文卉床头的时候,果不其然听到她冷哼了几声。
杜文卉因为私藏缝纫机,被政委公开批判,不仅记了个小过,还要在大字报上贴自己的悔过信。
正好是林曼的这一期。
林曼没理她,和同志商量好了,明天逛完街回来的时候再去宣传栏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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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是秋风总是凉爽的,林曼一大早就起了,去宣传栏那写了心得。回来的时候立马叫醒田小云:“田小云,快起床啦!要去烫头发了,还不起?!”
听到烫头发这个词,田小云立马从睡梦中惊醒。
“头发?我的头发,啊,我要去烫头!!”
林曼笑得乐不可支,总算是叫醒了这家伙。
两人穿着颜色新整的军装从文工团大院走了出来,因为今天放假,来往的路上很热闹,林曼好几次都碰见了熟人。
她们先去的美发厅。
西街有一家瑞歌美发厅,听说是这里最大的,烫一个头发要1块钱。
田小云被机器扯着头皮,她动都不敢动,脖子僵硬得很,“哎,林曼,你家人给了你这么多钱啊,羡慕死我了。”
林曼翻阅着人民日报,小“嗯”了一声。能不有钱吗,用她的首饰当的。当然,那串翡翠白钻项链,她还是不舍得的。
田小云第一次烫头发,觉得哪哪都新奇:“林曼,这个机器也太烫了,你当时烫的时候不热吗?要弄多久啊?”
林曼:“不热。”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烫个时髦的波浪头可是上流名媛们的必备手札。
田小云“哦”了一声。
田小云:“我们村的姑婶都是用火剪子烫的,铁夹放在红得发热的烙铁上,看起来可瘆人了!”
“不过你还别说,她们烫完还挺好看。好看那么三两分吧。”
林曼:“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给你用火剪子烫一次。”
田小云:“别,你别吓我啊林曼,我可不想遭那罪!”
林曼:“逗你玩的,想什么呢。”
田小云烫了一个大波浪,发型做好之后愣是对着呆滞了几秒。
田小云:“哇!!!我好漂亮啊林曼!!!”她新奇摸了摸头发的波浪,上面还有余温,新鲜得很。
林曼不能再赞同了,“你是文工团大院的一枝花,让我等凡夫俗子望尘莫及。”
田小云嗔了她一眼:“去你的!”
“走吧,我们去逛街。”
林曼买了件白色的棉上衣,和海军蓝色的长棉裙,看起来很乖巧,像是民国的女大学生一样。
虽然这个款式不是林曼喜欢的,但穿上的一瞬间,让她有点恍若隔世,仿佛回到了就读藤门女子中学的时期。
买完之后,两人还买了些碎嘴的零食,准备闲暇的时候拌着饭吃。
西街的大路很繁华,很热闹,不停地有各种小贩来回吆喝,林曼走走停停,兴致来了就买上几样。
远处忽然传来了几阵欢呼声。
田小云看到那里人最多,就知道有热闹看,连忙拽着林曼的手,“走,我们去那瞧瞧。”
两人探着头,好不容易才从人海里挤到前面,着实费了老大劲了。
问了才知道,原来是个卖艺的。只要谁跳舞赢得过卖艺的,就可以随意换取他们摆放在摊面的小玩意儿。
田小云大呼,指着摊面,一脸激动,“林曼!你看那串水晶手链,我好想要啊!!”
林曼:“那你去跟那卖艺的比啊。”
田小云顿时泄了气,撅着小嘴:“我不要。”她冲林曼笑眯眯:“我的好林曼同志,你去吧,你那么厉害,肯定能赢得过她的,我这三脚猫功夫,怎么敢在你面前显摆啊!!!”
“去吧去吧,那串手链我要了!!”她拍着马屁说着,直接把林曼推到了那卖艺人的面前。
看到有人主动挑衅了,现场围着的百姓更是欢呼着,期待下面的对决。
卖艺人一见到林曼,再看到她那身军装,瞬间了然。
林曼很客气:“请。”她刚才看了,卖艺人将武术和现代舞融合在一起,演变成自己的风格,这才在气势上,看起来很厉害。
不过也只是在气势上罢了。
和林曼比了两招,卖艺人顿时败于下风,也没有再比下去的意思了。
她指着摊面上的小玩意,还带了不知道哪个地方的口音:“你喜欢哪个子,就要哪个!!我说到做到!不稀罕!!!”
林曼二话不说,连忙挑了那串蓝色的水晶项链。
卖艺人的脸瞬间多了个肉疼的表情。
见状,林曼和田小云对视一眼,各自哈哈大笑。
就在此时,有个同样穿着军装的女兵被推了出来。林曼扭头一看,居然是二分队的蔡芳玲。
蔡芳玲还没想好要不要比舞,就被连冰冰突然推了出来,她一抬头,就看到林曼和田小云略带惊讶地看着她。
蔡芳玲鼓足了勇气,“看……看什么看!林曼,我和你比,你输了链子归我!”
又来一个送死的?
林曼觉得搞笑,顺着蔡芳玲的方向看去,待瞥见连冰冰朝着蔡芳玲挤眉弄眼,她瞬间就明白了蔡芳玲背后之人的意思。
不就是想丢脸吗?
行,林曼成全她们。
林曼:“来吧。”她扭头,向卖艺人讨要了一块红布。
蔡芳玲不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额头上还滴着汗,其实她清楚,自己是二分队B角演员里面水平最次的,对上林曼,胜算真的不大。
紧张是因为太多人了,她也怕丢脸。
蔡芳玲摆了个优雅的芭蕾舞姿势,观众们一看,就知道是个有底子的,现场更是欢腾起来了。
卖艺人见两人蓄势待发,点了点播放键。
激昂的音乐骤然响起。
蔡芳玲在自信地跳着舞,不知道为何,头顶突然间蒙了块红布,从她头上越过。
蔡芳玲怕被困住,手急脚忙朝着反方向旋转,急忙脱离红布的束缚。
见状,林曼勾起嘴角,蔡芳玲跳到哪,她的红布就扬到哪。
在这个场上,她踢踏着舞步,顺着自己的心意跳着。
蔡芳玲则是一头牛,见了红色就发狂,而她,是出色的斗牛者,把牛给戏耍得团团转。
蔡芳玲急得焦头烂额,可怎么跳都跳不出那个红色的噩梦。
在外人看来,蔡芳玲好像是林曼的一个戏法,她动,蔡芳玲也跟着动,永远处于一个被动的状态。
终于,蔡芳玲跳累了,抓狂地扯开那块红布,气急败坏地冲着林曼大喊:“林曼,你在耍什么把戏!!!”
牛累了,也不必再斗下去了。
林曼以几个漂亮的收尾结束这出斗牛舞,手里扬着红布,向蔡芳玲露出自信十足的笑容:
“你看,我赢了。”
蔡芳玲青着一张脸,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被戏耍了,她扭头看向连冰冰,想要求救,可连冰冰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仿佛她是个多余的。
顺着蔡芳玲的视线,林曼突然冲连冰冰甜甜一笑,说出的话是不容置疑的气人:“还有谁?”
她的眼神落到连冰冰身上:“是你吗?”
连冰冰剜了她一眼,连话都没说,拽着蔡芳玲落荒而逃。
林曼脸上的笑意更大了。
卖艺人欣赏到一场好戏,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吃亏了。
她心甘情愿地把手链递到林曼眼前:“这是你的了。”
林曼接过,亲自给田小云戴上:“呐,这是你的了,可别说我不讲义气。”
田小云开心地快要飞起:“啊!林曼,你太棒了啊啊啊!!!”
“我超喜欢!!!”
见朋友笑了,林曼嘴角也跟着上扬。
两人从外面赶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林曼忙活了一天,自然想快点去澡堂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她翻着柜子,准备掏出明天要换的军装。
待看到上面的领子被突兀地剪掉了,林曼一愣。
在这个年代,剪领子,意味着对领导的不敬,对组织的不敬,是要被带到机关保卫科审讯的。
是谁跟她这么大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