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北吃的比唐备快，将碗筷推到一边后，继续扒拉过来刚才的单子细看，给要换的物资从高到底排序，估摸着能拿出多少方便携带的食物给对方，又能换来多少东西才比较划算。
另外有些玩家相关的事也得问问，自己是他遇到的第六个，那前五个呢？都是什么样的情况，相互之间有没有结盟的可能？
莫北觉得这都是需要考虑的，而且虽说系出同源的玩家理论上该相互合作，找到回去的方法，但事无绝对……万一有个反社会人格出现，贸然联系上也挺糟心的。
况且不排除有些人现实不顺，根本就不想回去的，以及那些悲观或者得过且过的。若只是游戏，莫北自然放得开，可现在生活在基地里的土著都是活生生的人，她就不得不多为他们考虑了。
尤其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莫北很难说服自己认为他们不是真人，服务大厅的人口簿上他们或许被数据化了，但平日里的言谈举止完完全全就是有着自己性格脾气的真人。
勤劳的小爱丽丝也会有偷懒的时候。
嗜睡的王大厨偶尔也会因为白天睡多了晚上失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凝视着夜空长吁短叹。
张二狗看起来憨憨的，却会背着人、偷偷给翠花送礼物。
查理在心情好的时候，会将家乡的小曲儿用口哨吹出来，借此怀念在暗潮中逝去的亲人。
这些都是在她管辖基地内生活的人，莫北没办法做到因一己之私就将他们的安全置于不顾，能力越大责任越重，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的认知过。
没过几分钟，唐备也吃完了，他满足地长出了口气，随意抹了抹嘴角的汤渍，向后靠坐在椅背上，身体略微下滑，左手轻轻拍拍肚皮，一副吃饱喝足的老饕模样。
“莫北，你这个厨子绝了，得是S级的人物吧？”
“不是，王大厨是B级，烹饪等级只有Lv3。”
莫北察觉了对方话语中的打探，不以为意，直接告诉了他想知道的资料。这没什么可以隐藏的，她不说，一会对方去问王大厨自己，也是能知道的，不如卖个好，就当是促进彼此之间的感情了。
唐备吃惊开口：“不能吧？3级烹饪就能做出带BUFF的东西了？”
莫北懒洋洋回复他：“技能是熟练度堆出来的，他万一是个天才呢？”见唐备将信将疑，莫北也不瞒他，将王大厨的营业时间点了出来，“一天就开业四小时，你觉得他剩下的时间是用来休息，还是闭门研究厨艺？反正我是不信他能坚持不睡觉的。”
“怎么觉得有点像是那种不好好学习，但考试总能拿到前几名的别人家孩子呢。”
唐备砸了咂嘴，看得出莫北没骗他，也就不在王大厨上多纠结。他辗转于几个基地，遇到的S级土著屈指可数，倒是也见过不少B级人物拥有不俗身手的。
莫北对此耸耸肩，没接话，她总不能说多亏了你，不然我还不知道我家王大厨这么珍惜吧。
借着这个话题，两人之间倒是不那么拘束了，话匣子打开，天南海北就聊了起来。从游戏外，说到游戏内，从公测说到新版本，最终话题围绕着怎么进入这个游戏，为什么大家时间点都不一样上聊了半天。
唐备拿出笔，在纸上随意画了几个圈圈，在旁边一一标注了地名和大致的距离，然后转了一下从桌上推给莫北。
“这是我经过的几个基地，标星的是玩家基地。他之前是三星城，现在跟你一样也是个一级基地，不过发展比你这边快了点。”
莫北点点头，结果纸张后细细看了会，沉吟着开口：“在你之前我只见过一个玩家，情况跟大家都一样，全都回到了起点，可又保留了技能和等级……你觉不觉得，这有点像是二周目？”
唐备不置可否，说道：“谁家二周目是连包和仓库都清了的，再说咱也没通关啊，又不是RPG有个结局，非得类比的话，更像是进入了下一章故事。还有，你刚才说的时间差我也察觉到了，进来的时间都不一样，最长的都半年了，最短的目前是你，还不到一个月呢。”
莫北想了想，放弃了旁敲侧击，直接就问唐备：“你的目标呢，回去，还是怎么的？”
唐备挑挑眉，一副惫懒的样子，懒洋洋开口：“我也不骗你，其实我是无所谓，反正那个世界没什么可牵挂的，这里除了乌漆嘛黑之外，也都还行，我过得反比现实快乐。”
莫北眨眨眼，好奇询问道：“你们冒险者不是什么‘暗行者’吗？能在暗中看见东西啊，怎么乌漆嘛黑的。”
唐备惊奇地看了她一眼，有点纳闷对方的关注点为何如此清奇，但考虑到对方是个大主顾，问的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也就详细给她解释了。
“我们在基地里看东西跟你们是一样的，但在外面不是，知道热感应眼镜吗？跟那个差不多，距离越近越清楚。就好比我现在在外面走，看到远方的都是一坨一堆的东西，只有离近了才能看清楚到底是废墟，还是资源堆。”
莫北咂舌，真情实感说道：“那还真是不容易，总在外面飘着，眼得多难受啊。”
唐备心有戚戚点头，说：“可不是，要么怎么大家都要挂靠个基地呢，在外面待久了，心理素质不好的就得疯。就我认识的那五个人，除了一个领主外，其余四个要么就缩在基地里，要么就只在周围转转，唯一一个愿意走远一点的，据说已经到崩溃边缘了……我有段时间没他消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莫北突然沉默，半晌开口问道：“……你说，会不会是有一个玩家死了，才会补充另一个玩家进来？不然怎么解释时间差问题。”
唐备怔住，凉意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之前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现在却越想越觉得这个假设很有可能。不然就像漠北说的那样，怎么解释大家进来的时间差不一样呢？明明都是资料片刚更新好，就都进来的，理论上该同时进入啊。
舔了舔心理上有些发干的嘴唇，唐备觉得自己的嗓子仿佛被什么糊住了，说出来的声音都有些不像自己：“你那意思，是有人控制这一切了？”
莫北伸手拍了拍对方放在桌上的手臂，对于吓到唐备有点抱歉，其实这也是她灵光一闪突然想到的，没经过深思熟虑的推敲，看对方的反应这么剧烈，就有一种自己编鬼故事真吓到小孩子的愧疚。
“你也别太担心，这就是种猜测。”莫北这样说，顺带着将刚刚想到的后续说了出来，“第四天灾你知道吧？我怀疑我们现在就是。”
唐备咽了咽口水，神经质地抬头四下看看，刚想张嘴说话，想起什么一样突然抄起笔在刚才那张纸条北面“刷刷刷”写下了几行字。
【有人把我们召唤到这个世界，然后还在监视我们？】
不怪他反应这么大，唐备之前无聊时看过几本关于“第四天灾”的小说，里面的玩家都是被某个NPC召唤过来的，然后在他们以为这里是游戏，其实是异世界的地方，为了所谓的任务和奖励给NPC卖命。
只是那些小说里的玩家大部分都是真的在玩游戏，随时可以退出，也拥有无限的生命，从他们的角度来看，是的的确确在玩一个仿真度极高的游戏。
但现在呢，唐备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死几次、死了后究竟是回到现实，还是GAMEOVER，他不敢去赌，毕竟现在完全无法联系到外面，也没有下线退出的功能，那些或许死掉的玩家究竟怎么样了，他不知道。
看着冷汗都快出来的唐备，莫北觉得更愧疚了，似乎刚才自己的话没安慰到对方，反而让他陷入了莫须有的被害妄想里？毕竟只是猜测嘛，是不是的……有什么关系吗？
弱小的人，就算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呢？惶惶而不可终日的过一辈子吗，未免太憋屈无趣了。
“别想那么多，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吧，我们现在还太弱小了。就算是真的，我们现在也只是‘玩家炮灰’，远远达不到‘第四天灾’的维度。与其为这个难受，不如我们来谈谈生意？”
或许是莫北的镇定，或许是谈到了自己喜欢的行业，唐备渐渐冷静下来，然后就为自己刚才的惊慌失措感到一阵不自在。真是的，不就是可能猜测到了真相么，至于那么大惊小怪的嘛……
Emmmmm，想失忆，觉得刚才的自己有点丢人。
“看在咱们都是玩家的份上，我给你打个八折吧，就用能带走的BUFF食物来付账。”唐备大手一挥，很是慷慨的样子，“除了这些实体物资，我还有消息卖，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玩家的，我还可以卖点NPC的给你。”
莫北抬头看他，眯了眯眼，语气中带上了威胁：“你的意思，以后我的消息也会被你无偿送给其他玩家？或者□□给想知道的土著领主？”
唐备点点头，又摇摇头，仿佛对莫北的威胁一无所知，回答道：“忘记跟你说了，玩家之间有个不成文的小协议，彼此互通一些最基本的信息，就是被人知道了也无所谓的那种。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些个信息，都是在这个范围内的，你自己品品，是不是被人知道了也没关系？”
莫北想了一下，觉得可以，自己的确只知道了一些基本信息，有所了解，但对人家的真正实力依旧一无所知。
“那要是土著问你们关于玩家的信息呢？”莫北追问了一句。
唐备回答得理所当然：“那肯定是尽量不告诉他们了，除非到了危及自身生命或者存亡的关键时刻——刀架在脖子上了，说了也没办法是不是？”
说完之后，唐备见莫北的神色有所缓和，又补充说道：“大家都不想死，而且大多数人还是想回去的，这点你尽管放心，就算有人想留下来，也不会拦着别人寻找回家的路。”
莫北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还没等她再说点什么，唐备就突然正襟危坐，抛出了下一个话题。
“我这里刚好有个对你基地有敌意的土著消息，你想花钱买下来吗？”
玩家与玩家之间有基本的消息互通义务，但唐备觉得，他或许可以试着先卖一次看看？
万一，能发笔小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