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你说的甜又是什么甜
沈烨身穿一套正装走进门,纽扣扣得一丝不苟，口袋巾露出方方正正的一角，和小餐馆的画风完全不一致。
看起来，他?是从某个重要场合抽空赶来过的,浑身写满匆忙,脸上布满不悦。
顾书言一看见他?就变了脸色,刷地一下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沈烨理所当然地表示：“来找你。”
顾书言觉得?隐私被冒犯：“我没有惹事，只是来这里见朋友。”
沈烨闻言,转而看向夏容彬,目光暗沉沉。夏容彬想为顾书言圆场,奈何沈烨根本不想听他说话。
沈烨抬腕看表，又问顾书言：“将近2小时了，还没有见完吗？”
顾书言先是惊愕,继而愤怒：“你怎么知道……难道说，你在监视我？！”
沈烨难得有耐心解释：“因为有车载定位器——这辆车几年前就安装过,而你们今天恰巧用它出行。”
顾书言这才记起,今天出门开的不是去剧组常用的房车。
考虑到广告全程在棚内拍摄，根本用不上房车,所以小周动用了房子里其他的车代步。
谁知无巧不成书,房车以外3选1,竟然选中了装有定位器的那一辆。
不过,正经人谁在车里安装定位器啊？正好佐证这家伙就是不折不扣的禽兽！
顾书言用余光偷偷瞥沈烨，又在心里唾弃了一轮。
“跟我走。”沈烨态度强势，完全没给商量的余地。
“我还得?回去拍广告。”顾书言站着没动,因为畏惧感，他?不愿和沈烨单独待在一块。
沈烨直接报出摄影棚所在地，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坐我的车,我送你去。”
然而，沈烨越是这样，顾书言就越不敢跟着走：“你穿成这样赶过来，一定还要去重要的场合。既然这样，就……”
沈烨打断他的话：“既然知道，怎么还不听话？”
说话间，沈烨抓住了顾书言手肘。顾书言一个趔趄，回过神之前直接被拽着往外走。
夏容彬猝然出声：“沈烨！”
沈烨置若罔闻，带着顾书言径直走向门外。
这一刻，夏容彬一惯的温和荡然无存，流露出本性里的锐利：“沈烨，你忘记承诺了吗？”
沈烨驻足回身，嘲讽的神色在眼中化作锋芒：“夏容彬，你忘记说过的话了吗？”
沈烨承诺善待顾书言，夏容彬说过对顾书言好只是愧疚心作祟。
顾书言茫然地打量两个说哑谜的人：“你们在说什么？”
沈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警告夏容彬：“管好你自己。”
夏容彬没有被沈烨的气势压一头：“同样的话也送给你。”
说话间，他?们眼神擦碰，几乎要擦出火星子。
顾书言瞅着这局势，越瞧越不对劲——这两个人……是在为他?针锋相对吗？
“书言哥！”
随着一声高呼，季可可也加入战场。沈烨躲开偷袭，反让少年踉跄摔倒。
少年莽撞又热血，指着沈烨说：“你放开他?，否则我跟你拼命！”
沈烨不屑于多给一个眼神，对顾书言说：“有很?多人为你奋不顾身。”
场面陷入一片混乱，而顾书言位于风暴正中心。谁能料到，好端端的恶毒反派，竟活成了杰克苏大男主？
顾书言一点都不高兴，反倒陷入苦恼和担忧。现在，他?必须做点什么，阻止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
“沈烨，我们走吧。”
说话间，顾书言第一次主动拽住禽兽的手腕。
沈烨垂眼看去，罕见地愣住了。
顾书言飞快地看向夏容彬和季可可，眉间皱了皱，又向沈烨道歉：“以后我不会随便乱跑了。”
虽然很不服气，但他?必须这么说。
夏容彬和季可可不是禽兽霸总的对手，他?也想守护重要的人。
渐渐地，沈烨的目光由阴转晴：“我不会限制你自由，但你不该来见他?。”
顾书言不解：“为什么？”
沈烨反问他：“因为顾家夫妇也关注着你的动向。如果?他?们知道夏容彬帮过你，会是什么反应？”
沈烨说完，含笑看向夏容彬，送上无声的嘲讽。
那些话也是送给夏容彬的。
沈烨在提醒他?，既然已经决定克制情感?，就不要再动摇。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夏容彬心有愧疚，无颜应话。
沈烨点到即止，目光全都落在顾书言身上：“该走了。”
顾书言点点头，跟着沈烨离开。夏容彬目送他?走远，不知不觉间，攥紧了手掌。
“爸，书言哥怎么能跟着那家伙走？！”
季可可指着门外，心头被无形的手揪得皱巴巴。
夏容彬很?想阻止，但他?不能：“可可，我们回家。”
季可可负气质问他：“你为什么不拦住那个男人？你太懦弱了！”
夏容彬的心被锥子似的言词刺痛，坐回餐椅上，颓唐地抵住额头：“对不起，我让你们都失望了。”
季可可从没见过这样疲惫的养父，又开始为说过的话后悔起来。
他?倒来一杯水，满怀歉疚地说：“爸，我不该那么说话的……但是书言哥不愿意跟他?走。连我都看得?出来，书言哥是委曲求全呢。”
夏容彬喝完水，心绪随之恢复平静，神情又变得?温柔：“可可，你要相信我——我会一直守护着书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都有我努力的身影。当他?行走在阴霾中时，我会为他找寻方向。”
夏容彬的心念，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季可可说：“我也要这样帮助书言哥。”
夏容彬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柔声说：“如果?书言知道，一定很?高兴。”
季可可用力点头，盼望着能为顾书言遮风挡雨的一天。
与此同时，顾书言正坐在沈烨身边，努力把存在感压缩到最小。
他?用余光瞥向沈烨，看见霓虹灯影落在他的脸上，让面容比从前更为俊美深刻。
沈烨有所察觉，倏然回望过来，眼睛黑沉沉的，谁都别想读出他的心思。
顾书言欲言又止小半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是我主动找上夏容彬的。”
沈烨微微扬眉，没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示意他把话说明白。
顾书言开始揽责：“都是我考虑不周犯的错，与他无关，希望您不要打扰他的生活。”
他?说的是“您”，不是“你”，足以说明他有多么在乎夏容彬。
“我的时间很宝贵，不会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沈烨的语气很?微妙，并非嘲讽或讥笑，但又十分呛人。
顾书言顾不上计较语气是否友善，听到他说不刁难人家，也就放心了。
沈烨却提醒他?：“比起担心别人，你该多考虑自己的处境。”
顾书言不禁叹气，心里想着：只要你沈烨不乱来，一切都好说。
他?没有意识到，沈烨的言下之意是不用替夏容彬担心。
沉默中，沈烨为顾书言的天真而感?到无奈，顾书言因沈烨的反复无常感到担忧。
别扭的两个人就这样一路无言，直到抵达摄影棚所在的楼上。
顾书言如蒙大赦，开了车门就往楼上溜。谁料，沈烨抬脚跟上来，一步不离。
顾书言惊疑不定地盯着他?瞧，像一只警惕的猫：“你不是还要去重大场合露个脸？”
沈烨按下电梯键，破天荒地为顾书言服务了一次：“去吧。”
顾书言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沈烨是想送他?上电梯。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窜出来，顾书言盯着沈烨瞧，仿佛要把他?的脸看出一个洞来。
但是，即使真?的能看出一个洞，他?也看不穿沈烨的想法。
对他来说，沈烨是无尽的夜色，神秘而危险。比起探究，想尽办法远离才是聪明的选择。
电梯门渐渐关闭，顾书言望着映在电梯上的影子，陷入深思。
门外，沈烨转身上车。
助理担心地问：“小沈总，您已经把叶少明天订婚的事情告诉他?了？”
沈烨语气如常：“没有。”
助理不解：“但您抽空出来这一趟，除了接人回去，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沈烨罕见地迟疑了片刻，继而吩咐：“叶凡订婚这件事，不许在顾书言面前提起。”
他?顿了顿，又补充：“对他来说，知道真?相算不上好事。”
这句话听起来自以为是，但似乎又有那么一点道理。反正说与不说，顾书言都不可能改变叶凡亲爹的主意。
助理诧异地看向后视镜，妄图读出沈烨的心思，可惜一无所获。
助理沉默了几分钟，又问：“冒昧地问一句，您是怕他?伤心吗？”
沈烨闻言，猝然抬眼，夜色下的后视镜都挡不住锋芒。
助理自知越界，识趣地不再说话。
沈烨没有追究他?多事，反而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刚刚在车里、在电梯前，明明就有单独谈话的机会。
或许是怕他?闹出风波？但一个断了翅膀的金丝雀，又能闹出什么风波？
沈烨找不到原因，但也否认是因为不想看见顾书言伤心难过。
一个权色交易的玩物而已，不管是被抛弃，还是成为秘密情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话就在心里徘徊，他?却没能说出口。
思绪乱成一团麻，沈烨不禁揉按眉心，闭目养神。
渐渐地，一双修长白净的手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双手尽情地在琴键上舞动，像自由蹁跹的水鸟。然后是橡树下，这双手又变得?有力起来，把松鼠的小房子钉在树上。
沈烨偶尔也会好奇，顾书言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如果?当初没有老头子偏瘫的那件事，没在俱乐部看见他?女装作陪，就绝不会有这么深的偏见。
沈烨偶尔也会猜想，难道自己真?的误会了顾书言？
车窗外的闪光灯撕裂夜幕，无数相机围聚过来。沈烨回过神，发觉已经抵达目的地。
前倨后恭的人涌过来，站在车外等待着他?。
沈烨回过神，目光渐渐蒙上坚毅与深沉。
现在可不是琢磨顾书言的好时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