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你偷了我的东西。”
凌晨时分,夏容彬登上直达国内的飞机。12小时后，飞机降落在Z市。
夏容彬没有带一件行李，落地之后，只想第一时间回家部署接下?来的事情。
然而,刺耳的刹车声在耳畔响起,一辆阿斯顿拦住他的去路。
夏容彬眉宇渐蹙,知道来者不善。
后座车窗渐渐落下?，沈烨只露侧颜,就让气压直逼负数。
夏容彬主动开门上车,态度不卑不亢,并没有被沈烨的气势吓住。
阿斯顿沿着江边一路开，渐渐走上盘山公路，去向未知的地方?。
车里的氛围一度凝固,说是冰窟也有人信。司机不断瞥向后视镜，悄悄观察着沈烨如笼冰霜的脸。
沈烨倏然开口,语调含怒：“你偷了我的东西。”
夏容彬不能认同这样的话：“书言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他有权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沈烨竟是一时无言反驳，只得反问?他：“那你呢？你的权力里,也包括殃及别人？”
人是在沈烨手里丢的,顾家夫妇的疑心自然也将落在沈烨身上。夏容彬早就料到,他必定要来讨个说法。
夏容彬早就决定,如果计划不成功，就出?面?担下?一切责任：“这是我的错，我来承担。”
其?实早在希腊的那几天里,夏容彬就准备好了应对措施。如果顺利，顾家夫妇根本?没功夫再管顾书言的行踪。
夏容彬看向车外的路标，忽然会心一笑。他和沈烨远程联手,顺利完成了今天的计划。
对沈烨来说，顾书言已经插上翅膀飞走了，就算把?夏容彬推出?去挡枪，也要担心反遭出?卖。
这时候，最佳策略是转移视线——用更为?爆丿炸丿性的突发事件，掩盖这一件不算迫在眉睫的大事。
顺着沈鸣庭突然归国的线索，沈烨终于查到了顾家夫妇的生意?。而这些脏生意?，正巧是夏容彬追踪多年?的案件。
无巧不成书，他们的利益再一次串联在一起。
车轮压过野草，惊飞一群野麻雀。嘈杂的蝉鸣声里，阿斯顿停在了废弃工厂前?。
水泥厂房像是吞噬光明和希望的怪兽，即便是在阳光明媚的初夏，门后也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沈烨和夏容彬一同下?车，便有两拨人迎上来。
有人对夏容彬说：“彬哥，事情办妥了，人都在里面?呢。”
有人对沈烨说：“沈鸣庭做事不留痕迹，这次依旧没留下?证据。”
沈烨略有失望，但一切又都在意?料之中。他和沈鸣庭的战争，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结束？
沈烨对夏容彬说：“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坐回车里。
除了干掉沈鸣庭死，沈烨对这里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兴趣。
夏容彬转身迈入黑漆漆的厂房里，眼底一惯的温和消散殆尽，倏然蒙上一层凛冽的光芒。
越往里面?走，恶臭的气味就越浓烈，像是排泄物混着生肉腐烂的气息。
夏容彬眉宇渐蹙，尽管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在看见厂房深处的景象时，也有一瞬不知所措。
什么是地狱？或许这就是。
生锈的笼子?本?来的用途是装运大型犬只，现在却关着一个又一个蜷缩着的人。
有人病倒了，半衤果着身躯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有人惊恐地看闯入者，双目浑浊不堪，本?能地向后挪动。但更多的人，则显现出?行尸走肉般的麻木。
提前?赶到的搭档告诉夏容彬，这里更像地下?性/交易场所，笼子?里的人则成了一次百元左右的泄/欲品。
因为?这些人浑身脏污不堪，夏容彬看不清他们的脸，也就判断不出?年?龄。但依稀可以辨认出?，这些都是大模样还算不错的年?轻人。
那些踏入顾家俱乐部的美人们，或许有一部分源自于此。不管自愿与否，受尽磨难的他们，最终的结局，大多是被名利场里的怪物们吞噬掉。
这一刻，夏容彬再度想起顾书言，倏然松一口气——幸好，他逃出?去了。
搭档又说：“彬哥，又是一起跨国贩卖人口的大案子?！一等功在向你招手！”
然而，夏容彬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相反的是，他的眼里只有愤慨和忧伤：“人逮住了吗？”
那人不甘心地哼出?一声：“那几个畜生一发现不对劲，直接溜掉了！”
看来，这回和上次一样，并没有抓住真正的犯人。
这样一来，缺少关键性的证人，还是扳不倒顾家夫妇。
他们总不能指望笼子?里精神崩溃且只会说外国话的人，能说出?关键性的证据。再者，这群人恐怕都是挑剩下?的“次等货”，连幕后黑手面?都没见过。
这里的案件一旦曝光出?去，最大的作用就是转移顾家夫妇注意?。预计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顾不上找顾书言的麻烦了。
虽说这样，可夏容彬依旧陷入深深的失望中。
几年?前?，同样的案件也破获过一次，但结果和现在一模一样。他始终找不到证据，无将了结那对恶鬼夫妇。
夏容彬比任何人都失落，但他又必须克制情绪，才能招架住接下?来的事情：“联系本?地警方?介入，以你的名义就好，不用提我。”
搭档愕然愣住：“可是……可是这不是抢功吗？这种事情昧良心，我可不能做。”
但夏容彬根本?不在乎：“我还要继续蛰伏下?去，直到顾家夫妇走进?地狱。”
10年?的蛰伏和煎熬，是他在小风墓碑前?的承诺。
他变得强大了，可以挽救许多人，但唯独再也换不回曾经的少年?竹马。
他是为?了小风才成为?国际刑警的，也是为?了他才回到国内蛰伏10年?。
“小风，请在天堂为?我祈祷。”
废弃的厂房外，夏容彬双手交握着抵在额头，独自喃喃自语。
初夏的阳光灿烂而热烈，落在皮夹里的老照片上，为?去少年?的眉眼间镀上一丝生鲜活的意?味。
可惜的是，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夏容彬看着照片，眼底涌现出?温柔与哀伤。
沈烨坐在车里，遥遥注视着夏容彬。当他看见夏容彬手里的照片时，眼底渐渐凝起暗哑的光芒，既狐疑又凌厉，像淬入水底开刃的刀子?。
——不能放过这群恶鬼！
傍晚时分，Z市曝出?爆丿炸丿性新?闻。五年?中，这是第二起跨国贩卖人口的案件。
和上次一样，看管工厂的嫌犯逃之夭夭，只救出?一群精神崩溃的外国男女。
经过检查，这群人都被注射了过量的精神类药剂。他们不光思维混乱，也说不清国籍和姓名，更别提问?出?有价值的线索。
新?闻一经报道，立刻引发轩然大波：
“丧尽天良啊，卧槽！”
“你们看见图片了吗？刚刚404之前?，我看见一张实拍图，太惨了。”
“真是太惨了……”
“话说，这是5年?发生的第二起了吧？”
“我严重怀疑有跨国团伙。”
“上面?不废话吗，要我说，黑色产业链都已经形成了！”
“希望严查。”
“希望犯罪分子?有事。”
“祝愿贩卖人口的罪犯死全家。”
……
有良心的人都会一边倒地辱骂犯罪分子?，但恶鬼除外。
顾先?生重重合上笔记本?电脑，脸色黑沉沉的，仿佛要吃人。
顾太太则既忧心忡忡，又疑神疑鬼：“这生意?从?前?没被人发现过，怎么近几年?总出?事？”
顾先?生也觉得蹊跷：“5年?不到，竟然被发现两次……我们和沈家的小儿子?，都是手脚干净的人，不应该啊……”
顾太太拧着眉沉思半晌，再抬眼时，眸光骤然变得锃亮：“会不会是误打误撞……？”
顾先?生一怔，猛然明白她?的意?思：“这笔买卖里面?牵扯着沈鸣庭，沈烨的死对头。你是说，沈烨为?了针对沈鸣庭，误打误撞坑了咱们一回？”
顾太太点了点头：“或许他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但冤家死对头互搏的时候，可不就波及到别人了？”
顾先?生觉得有道理，又随即陷入更严重的焦虑。
他们曾一再地牵红线，凭沈烨聪明又多疑的心思，怎么可能猜不到这是在拉拢他？
虽然他们没有公开绒绒就是亲生女儿这件事，但女孩认在顾家门里，和谁结婚，谁就顾家的合作对象。
“沈烨当初把?顾书言从?瑞士逮回来，就是为?了迈进?俱乐部的门槛。”
“现在走进?了门，倒又装起清高来了。”
顾太太不屑地咂了咂嘴，神情刻薄至极。
顾先?生冷笑：“沈家的根都歪了，我就不信他沈烨能是个好东西！”
比起丈夫的一心只有功利，顾太太更多一份儿女心：“至少……矮子?里拔将军的话，沈烨已经算是洁身自好的了。”
顾先?生随即讽刺道：“洁身自好？他要是真洁身自好，能找上门来要顾书言？！”
提及顾书言，顾太太就恨得牙痒痒：“他就是咱们拉拢沈烨的礼物，有什么资格跟绒绒争？”
“沈烨玩他两天就该腻了，到时候还是和叶凡一样，找青白又家世雄厚的真千金订婚。”
“所以，我们倒也不用把?他当一碟菜。等到他价值耗尽了，转手丢给老外做X奴，还能赚一笔人肉钱。”
说到这里，顾家夫妇都像出?了一口恶气一般，心里终于舒坦些许。
可笑的是，这对夫妇完全没有想过，顾书言怎么可能任他们摆弄？
任谁被逼到绝境、一无所有的时候，都会抵死反抗。按照顾书言的脾气，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必定拽他们一同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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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夏容彬与沈烨一同走进?叶凡的家门。
叶大少笑吟吟迎上来，看起来，那叫一个热情好客。可是，他嘴里问?的话却是：“你还敢来？”
夏容彬再次致歉：“关于书言的事情，我很抱歉……”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梆丿硬的拳头已经飞到了脸侧。夏容彬猝不及防，不住向后趔趄。
一通电话、几句道歉，根本?不能平息叶凡的怒火和妒火。他警告过夏容彬，接受公平竞争，但见不得背地里耍手段。
“你带他离开我、把?他藏在我找不到的地方?，还有什么脸来说抱歉！”
叶凡提起夏容彬的领子?，用力扯住。
夏容彬任由他推搡、撕扯，只是平静而坚定地告诉他：“这是书言自己的选择，你没有资格强留他。”
叶凡一时竟无言回怼，仿佛变成了暴怒的公牛，横冲直撞最在行，说起人生道理就成了哑巴。
与此同时，由始至终只在观架的沈烨突然轻笑。
他直勾勾注视着夏容彬，眼底的嘲讽都化作尖锐的棱刺：“他知道你也伤害过他吗？”
沈烨说话一针见血，击中夏容彬心底最愧疚、最痛苦的伤疤。顿时，花园里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从?来不卑不亢的夏容彬，竟也会下?意?识地躲闪眼神。
沈烨却还嫌不够，想要击溃夏容彬心底的防线：“他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不敢向他说出?真相？”
“是怕他知道一切之后，也会远远地躲开你？还是怕他恨你，就像恨我一样？”
“可是，你又口口声声说着，顾书言有权力选择想要的生活。”
“他想要的生活，也包括被你骗的团团转？”
沈烨说出?的话尖锐又直白，化作荆棘编织成的鞭子?，反复鞭挞在夏容彬的心上。
叶凡松开夏容彬的衣领，却没打算放过他：“这梁子?，咱们算是结下?了。要是顾书言不肯回头，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夏容彬却告诉他，回不回头都是顾书言的选择，谁都无法左右。
叶凡把?拳头捏得嘎哒作响，天知道他的忍耐力有多强，才没有再揍上去一次。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树下?阴影中的沈烨出?手里。
他和夏容彬没有交情，也比叶凡手辣。他自身后勾住夏容彬脖颈，动作竟和受过特殊训练的两个人一样专业。
夏容彬未及挣脱，头就被按进?了泳池里。猝不及防之间，含着清洁液的泳池水涌入眼耳口鼻。
“沈烨，你疯了吗？！”
叶凡可没想要夏容彬的命，冲上来阻止，却被沈烨一记眼神钉在草坪上。
他的眼底陡然腾起一团暗火，足以销金融铁。
沈烨早就说过，夏容彬私自带走顾书言的行为?可以比喻成“偷窃”，无异于对他挑衅。
他单膝扣在夏容彬腰后，一手按头、一手抵背，几乎要将人溺死在泳池里。
叶凡生怕闹出?人命案子?，情急之下?，大声质问?：“沈烨，你不是说过，没在打顾书言的主意?吗？”
“既然这样，哪轮得到你来报复夏容彬？”
可惜的是，这招失效了。
沈烨倏然轻扬唇角，提起夏容彬的脑袋：“说，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