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强扭的瓜解不解渴？
凌晨时?分?,夏容彬第二次进ICU抢救，距离第一次只过去3小时?。
病人突发急性缺氧，医护人员动用一切手段急救。最后用上了电击心脏复苏的手段，夏容彬才又侥幸留住一口气。
不过,现?在的他必须留在重症监护室里,连亲友都只能隔窗探望。
所有人都暗自捏一把冷汗,又不禁感慨夏容彬生命力之顽强。
他先是中丿枪，引发两?根肋骨粉碎性骨折,血流不止。后来,又莫名其妙地急性缺氧,第二次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唇色都已经发紫。
就是这样九死一生的险境，他还是强撑着?一口气,挺过了最危险的时?刻。
沈烨听说事情经过，别有深意地说了一句：“是他命不该绝。”
小周隐约听出了弦外之音：“小沈总是在怀疑,有人动过手脚？”
“可是,刚才只有夏容彬的养子留在病床边陪护。这个……养子总不能害老子吧？”
沈烨却觉得，这也不无可能。
亲生父子都能水火不容,更何况养父养子？
沈烨来到先前的病房,直觉敏锐地锁定?氧气阀。紧接着?,他又瞥见病床边的柜子上,有热牛奶和披萨。
顿时?，沈烨的疑心更重几分?。
他又探手触摸纸杯，惊觉牛奶还有残温。纸袋里,牛奶和披萨都是双人份，其中一份大概率是买给顾书言的。
养父重伤濒死，养子却还有心情买双人份宵夜？
还真是父慈子孝呢。
沈烨嘱咐小周：“找人调查季可可,列明?他最近3个月的行踪。”
小周闻言，立刻着?手办事。
沈烨身后跟着?两?名保镖，一起来到重症监护室外，并不为保护夏容彬，而?是担忧顾书言的安危。
沈鸣庭的威胁依稀萦绕在耳畔，他不希望顾书言出事。
此时?此刻，顾书言显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感，像满布裂痕的瓷器，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碎裂。
可是，这脆弱感是因夏容彬而?产生的。
沈烨凝望着?他因疲惫而?泛红的眼睑，心头?如被划了一遭，留下浅而?钝的伤痕。
这种感觉，比真正的痛意更难以忍耐。
不过，沈烨也不准备忍耐：“去休息吧。”
顾书言置若罔闻，只是站在玻璃窗前，静静守候着?病床上生死一线的人。
沈烨攥住他的臂弯，渐渐发力：“留在这里除了耗干你的力气，没有任何作用。”
顾书言毫无反应，仿佛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沈烨压着?心火问：“就这么在乎他吗？”
终于，顾书言有所反应：“放开我，该走的人是你。”
沈烨拧眉：“什么意思？”
顾书言突然直勾勾盯着?他瞧，柔和又疲倦的眉眼都变得凌厉起来：“沈烨，你真卑鄙!”
以联络专家?会诊为理由骗他去包间，然后不出10分?钟，楼下的夏容彬就出事了。巧合成这样，只有傻瓜才不会多想。
沈烨百口莫辩，正如从前被一再误会的顾书言。这种感觉就像一团棉絮堵在嗓子眼儿，咽不下，吐不出。
顾书言垂下眼帘，望向?依旧紧握在他臂弯的手：“放手。”
沈烨既不松手也不说话，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态度强势。
顾书言提醒道：“只有夏容彬转危为安，我才会跟你走。现?在的你，没有资格命令我顺从。”
僵持不下的时?候，季可可在走廊另一端现?身。
他飞快地跑过来，想要分?开沈、顾两?人：“放开书言哥！”
无须沈烨说话，就有保镖拦住季可可。要不是医院里不能动手，训练有素的人会直接架起他丢出去。
幸好凌晨时?分?的医院没有多少人，才不至于在公?共场合引发骚乱。饶是如此，依旧引来了值夜班的医护人员。
季可可和他们扭打的时?候，顾书言惊呼：“快住手！”
沈烨明?明?可以叫停，却不出声，甚至没有扭头?看一眼身后。
顾书言对沈烨说：“让他们住手。”
沈烨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求自己?，好整以暇地说：“那么，你愿不愿意上楼休息？”
顾书言深深叹一口气，继而?点头?：“愿意。”
沈烨递给保镖一记眼神，便阻止了乱象。紧接着?，他带着?顾书言去往顶楼休息室。
时?间已经来到凌晨3点的尾声，天色开始蒙蒙亮。
为了保证安全?，休息的每一扇玻璃前，都有厚重的窗帘遮挡。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声控落地灯，正散发出昏黄又暧丿昧的光亮。
顾书言不敢躺上床，只肯靠在单人沙发上合眼小憩。起初，他还强撑着?不肯睡，渐渐地，困意涌入四肢百骸，让他连一根手指都提不动了。
最后，他合上眼帘，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沈烨放下手里的书本，轻手轻脚地来到他的身旁。
顾书言的睫毛很长，在灯影下化作一对蝴蝶的翅膀，落在微红的卧蚕上。随着?呼吸的起伏，他的睫毛也在轻颤。
睫毛的颤意仿佛颤在沈烨心上，莫名引起一丝丝痒意。可惜的是，一旦想要捕捉这种感觉，偏偏就一无所获了。
沈烨轻叹一口气，一躬身，把人抱在怀里。顾书言实在太累了，居然没有惊醒。
倒是小周来得不巧，正好撞见这场面：“这这这……？”
沈烨杀过去一记眼刀，示意他闭嘴，而?后抱着?顾书言送到床上。
床头?灯下，顾书言微微皱眉，在床上翻了个身，依旧沉浸在睡梦中。
这一副毫无警觉性模样，真令人担心。
沈烨不禁叹气。
片刻过后，沈烨走出来，顺手关上卧室的门?，仿佛无事发生。
小周则自动失忆，不再提刚才的事情。他带来一个好消息，是请到了权威专家?，预计午后就抵达希腊。
只要夏容彬能撑到下午，就还有机会活命。
至于顾书言，到时?候就得履行承诺。斐济，爱尔兰，巴哈马……总有一个地方?的海岛适合他走进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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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顾书言在沙沙的水流声里转醒，一睁眼才发现?，此刻正躺在休息室唯一的床上。
厚重的窗帘阻隔了光线，他睡得昏天黑地，甚至不知道现?在是白天抑或黑夜。
他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靠在床头?，看见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后有人影走动。沙沙的水流声，也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就在顾书言思索是谁在洗澡的时?候，沈烨推开了磨砂门?。
沈烨只在腰间裹了一条浴巾，发现?顾书言转醒，也猝不及防地愣住。
水珠从他的湿发上滴落，沿着?脖颈掠过宽阔的胸膛，又顺着?人鱼线隐沁入浴巾。
渐渐地，纯白的浴巾上晕开一片深色水渍。
顾书言心里发慌，飞速扫过禽兽霸总的好身材，又飞速撇开眼睛不再看。
沈烨则表现?得相当坦然：“不要误会，我习惯晨起冲澡，但这里只有一间浴室。”
顾书言先是匆忙点头?，紧接着?急忙问：“已经是早晨了？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夏容彬还在楼下，要是沈烨的人下黑手，连保护他的人都没有。
可是，不等他走到门?前，就被沈烨拦住：“人还活着?，躺在重症监护室。”
“那是特殊病房，除了医护人员，谁都进不去。”
沈烨看穿了他的意思，索性主?动道明?现?状。
顾书言这才想起来，夏容彬昨夜就进了特殊监护病房。
沈烨又告诉他，已经联系好最权威的大夫。只要夏容彬能熬到今天下午，就能动手术。
顾书言坚定?地说：“他不会死。”
“他还有心愿没能完成，绝不会放弃生命。”
沈烨冷眼垂眸，有些不悦。但他克制住了情绪，只把冰冷的神色拢在眼底。
现?在夏容彬生死一线，顾书言心怀误会。如果他再做什么，只会坐实了“狙丿杀夏容彬”的罪名。
要是人能救回来，顾书言就得履行承诺，达成皆大欢喜的局面；要是人救不回来，强行带走保护起来也是一种可行的手段。
既然这样，他又何必计较眼前的一点点冒犯呢？
沈烨抛给他一只纸袋，里面都是干净的新衣服：“你也该洗漱了。”
说完，他走向?穿衣镜。
这里没有独立更衣室，外间的沙发上有保镖在休息。很显然，沈烨只能在这里换衣服。
他没有冒犯顾书言的意思，关灯后才解开围在腰上的浴巾。
顾书言也没有偷窥他身材的想法，但窗帘缝隙间的阳光落在了沈烨的后腰，正好落在一道伤疤上。
伤疤斜纵着?横亘在后腰，虽然现?在只剩浅浅的一道，但顾书言完全?想象得出那时?的危险。
那里是肾脏的位置，故意捅上去，俨然是想慢慢折磨死他。
顾书言眉宇深锁，又见沈烨微微偏身，手臂上的陈年烫伤也在无意间暴露在阳光下。
一点一点的圆形伤疤连成手掌心大小的一整块，除了按灭烟蒂留下的痕迹，顾书言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性。
所以，沈烨究竟遭遇过什么？
他是从深渊里一步步咬牙爬上来的吗？
顾书言愣怔良久，直到沈烨穿好上衣，一边扣袖扣，一边转身看过来。
顾书言如同被抓包一般，心虚地移开目光，提起装有换洗衣服的纸袋走向?浴室。
没过多久，浴室里传来水声，磨砂玻璃上映着?剪纸般的侧影。
沈烨没有立刻离开，坐在单人沙发上，单手支着?一侧下颔，看着?磨砂魔力兀自出神。
有人敲门?之后走进来，低声告诉沈烨，抓到一名狙丿击丿手，已经丢在那间房子的地下室。
至于另外一个击丿杀夏容彬的人，在走投无路之下跳进大海，现?在应该已经变成鲨鱼的早餐了。
沈烨漆黑双目骤然雪亮，神情骇人：“留两?个人守在这里。”
说罢，他起身离去。
等到顾书言裹着?浴巾走出来时?，房间里再也找不到沈烨的身影，只有床头?放着?热咖啡和金枪鱼三明?治。
顾书言食不下咽，索性碰都不碰，穿好衣服就去找夏容彬。
小周是留守医院的两?人之一，看见顾书言推门?出来时?，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他劝顾书言先吹干头?发、吃早餐，不然病人还没醒，他自己?就先得倒下。
顾书言坚持坐在重症监护室外，一字不发地守护着?夏容彬。
他对夏容彬的感情很复杂，堪称爱恨纠缠。这个人给了他最温暖的爱意和鼓励，也给了他最痛的打击。
得知周倚风的故事后，他可以理解夏容彬欺骗的行为，但也永远都不会原谅。
尽管如此，他依旧不想看见夏容彬失去生命。
顾书言忽然低声自言自语，“沈烨救你，我跟着?沈烨离开，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这样，既能回报夏容彬几次奋力帮助，也是报复他曾经的欺骗。
季可可晚一步赶来，坐在了顾书言的身边：“书言哥，你在说什么？”
顾书言只说没什么，小心翼翼地掩饰着?。
季可可叹气，故作悲伤，实则试探：“你说，我爸什么时?候才能转醒呢？”
顾书言毫无防备地说：“下午会有国际专家?赶来会诊手术，不要怕，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季可可惊愕至极：“哪里来国际专家?？咱们在希腊既没多少钱，也没有人脉……”
顾书言点头?：“是沈烨动用资源从国外来的。”
季可可愈发惊讶：“怎么会是他？”
顾书言隐藏了救人背后的约定?，只是安慰季可可，只要人能救回来就好。
可能对别人来说，夏容彬死活都无所谓，但季可可只想养父再也醒不过来。
那一晚的情形，至今历历在。
他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养父，逼他二选一——是死在狙丿击丿枪下，还是更想挨养子手里的这一丿枪。
夏容彬既然震惊又愤怒，质问他为什么。
季可可笑?着?一歪头?，邪狞中透露出天真和真挚：“当然是因为书言哥。”
“爸，你也不希望精心培养的孩子，背负上杀人犯的罪名吧？”
说话间，季可可侧开身子，为狙丿击丿手提供更清晰的视野。
下一瞬，子弹冲破玻璃窗，引发一片碎裂的声响。
夏容彬本该被击中额头?，当场脑袋开花。但多年生死一线的生涯，早就帮助他练就出保命的本能。
他飞速俯身卧倒，躲过当场毙命的一击。
子丿弹穿过皮夹，没入胸膛，最后卡在了肋骨间。两?根肋骨粉碎性骨折，碎骨片伤及血管神经，引发气血胸，当即生命垂危。
但他求生意志非常强烈，又有小周的紧急治疗，最终撑到了救护车赶来的那一刻。
唯一遗憾的是，真正的凶手仍埋伏在身边，伺机行动。
季可可又想起拧紧氧气阀的时?候，他明?明?都在病床上抽搐了，离死只差小半步。
就差那么一丁点而?……可是，偏偏就死不掉！
“我爸命真大。”季可可意味深长地。
顾书言隐约听出一些寒意，扭头?看向?他，却没发现?异常。
季可可也是一片愁云惨淡：“书言哥，我爸福大命大，一定?能撑过来。”
顾书言愁眉不展，不断看手表，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专家?来得早一些。
沉默片刻，他又安慰季可可：“你不用担心沃顿的学费，那座海岛有旅游业收入，足够供你读到毕业。”
季可可发现?书言哥关心自己?，心情略有好转。但他又不愿顾书言认为，他没有夏容彬就活不成。
于是，他又不服气起来：“就算没有这些收入，我也能靠全?额奖学金读完书。”
顾书言点了点头?：“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
他早有预感，无论夏容彬生或死，沈烨都会带走他。
沈烨现?在还不动手，是希望事情看起来顺理成章。
等他一走，季可可就是孤身一人了。现?在看见小弟弟已经长大了，能够照顾好自己?，他就安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夏容彬喜提带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