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莱克特?,在越狱后第五年?被捕。
这个时候的世界局面,颇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全美各州完善死刑法案的进程基本结束,守望者们也早已经完成内部分级。
历经指数级膨胀和数次分裂过后,大浪淘沙,守望者联盟最终留下了?最纯粹的那一拨人。
主页账号的简介,也从“城市由我们保护”变成了?“我们守望未来”。
坐在审讯室里的汉尼拔医生?,屈指支着下颌,凝视着桌子?对面的霍奇。
他依然优雅从容,只是眼神里藏着一丝倦意。
这5年?他改名换姓,用高超的易容技术,穿行在一个又一个城市之?间。
他极高的智商和反侦察能力,让他极难被抓捕,但自?从小白鸟横空出世后,他不得不改变了?自?己的食谱。
巴尔的摩医生?跟这几位犯罪心理专家?,也算是有?点“老交情”了?。双方一问?一答矜持礼貌,汉尼拔难得愿意配合他们分析,似乎他们都知道,他这次入狱,必死无疑。
直到?霍奇说:“你说过在你眼中,人类与待宰的猪并没有?两样。但我很好奇,你的‘养子?’对你而言,是否存在不同的意义?“
汉尼拔微笑:“没有?不同。”
接下来,他开始跟霍奇谈论威尔·格雷厄姆。
他的宿敌,他唯一认同了?“人类”身份的人。
品味超群的心理医生?,一直偏爱那些聪明、坚韧、机敏的人,如果能有?一定美学造诣,那就再好不过。
——所以愚钝又软弱、轻而易举就能被控制的乔沃德,除了?成为一只口味上等?的羔羊,再没有?其他价值。
……
刚把乔沃德接回?巴尔的摩时,他给了?乔沃德一间整洁的卧室,一些书,定期还有?零花钱。
这对于心理医生?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但蓝眼睛的小少年?,吭哧吭哧推着轮椅过来。
他很局促,手里捏着一点点钱,跟汉尼拔说谢谢,说钱就不要了?……
汉尼拔:“留着吧,乔。这是你为我处理电话咨询的薪水。”
乔沃德:“……遇见您是我最大的幸运,医生?……”
汉尼拔就坐在一张高雅的扶手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支贵重的钢笔,对着他窘迫的小羊羔微微笑。
哥谭爆炸案后,亲属对乔沃德的排挤,造就了?他的自?卑和敏感。别人无意给他一点点好,他似乎都要马上跪下来,拿命来报答似的。
作为高级心理医生?,汉尼拔有?一千种方法,让乔沃德变回?从前那个无忧无虑、阳光快乐的小男孩。
但他不。
汉尼拔一直对乔沃德非常好,好到?了?宠溺的地步。
他是极富魅力、风度翩翩的绅士,学识渊博且审美高雅,只要他愿意,连那些上流社会的人精都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更别提见识不多的小羊羔。
他极少跟乔沃德进行肢体接触。
但有?的时候,汉尼拔会拿一些非常细节、甚至不能算是错误的事情来为难他。
汉尼拔:“咨询室的花,是你插上的吗?”
乔沃德高兴道:“是我,医生?。我在您的书里看到?的,天?竺葵可以平抚焦虑和沮丧,然后我想您的病人也许会喜……“
汉尼拔冷淡地:“我不喜欢,乔。”
乔沃德愣了?一下,立刻站了?起来。
他的腿才刚刚好,起身的动作太急,疼得他趔趄了?一下。
乔沃德讷讷地:“我现在换掉……”
汉尼拔微笑:“去吧。”
第二天?,天?竺葵变成了?薰衣草。
汉尼拔依旧让他去换,却?不说要换什么。
第三?天?,薰衣草变成了?迷迭香。
第四天?,迷迭香变成了?白玉兰。
第五天?,白玉兰变成了?晚香玉。
第六天?,花瓶空了?,晚香玉在垃圾桶里。
蓝眼睛少年?抱着那个空花瓶,他都懵了?,好像眼里就剩下了?这一个花瓶似的。
优雅的心理医生?不会指责他,也不会说重话,但男人不满意的眼神,给了?他很大的心理压力。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汉尼拔给了?他那么大的恩赐,他怎么就连插一束花都做不对呢?
乔沃德抱着个空瓶子?,迈着伤腿跑了?巴尔的摩各大花店,却?怎么也搞不懂,心理诊所到?底该放什么花。
最后他抱着空瓶子?回?来了?,一头一身的汗,沮丧地坐在地上。
但汉尼拔抚摸着小少年?柔软的棕发,平时有?点洁癖的男人,拿手擦干净了?满是热汗的额角。
汉尼拔轻声叹息:“都是我的错,乔。是我太忙了?,我早该告诉你该放什么花。上帝,你为我跑了?这么多地方——我先看看你的腿。”
男人脱下西装外套,把袖子?折至肘部,然后很自?然地单膝跪了?下来,卷起小羊羔的裤腿。
安静的房间里,椅子?发出刺耳的、“吱”的一声。
那是被惊吓到?的乔沃德,下意识往后一窜发出的。
乔沃德的腿伤恢复得不好,白皙的小腿上,全是弹片留下的痕迹。
心理医生?的手掌缓缓沿着腿肚上移,在心里评估着,完全恢复光洁状态,大概需要多久。
乔沃德吓得扶着男人的肩:“我没、我没事……医生?,您先起来……”
之?后这样的事情还发生?过好几次。
都是些很小的、微不足道的、吹毛求疵的不愉快。
以不愿跟男人发生?冲突的小羊羔、拼命而盲目地寻求解决方法开始,以男人给予超乎平时的抚慰和鼓励结束。
汉尼拔太擅长怎样让人顺从。
乔沃德本来就性格乖软,而他想要他的小羊羔加倍温顺、加倍依赖他,直到?他亲手关上羊圈的门。
乔沃德17岁时,他的活动范围还非常大,可以跑遍巴尔的摩的花店和图书馆;但他会时刻陪伴在工作的汉尼拔身边。
有?时候工作到?深夜,心理医生?喊他,却?没听见回?应。
一偏头,小羊羔就趴在沙发上,抱着一沓分析报告睡着了?。
17岁岁末的某一天?,汉尼拔倚在二楼窗前,看着他的小羊羔在跟一个姑娘说话。
难得跟同龄人交流,多多少少令乔沃德放松了?不少。
是的,他知道汉尼拔医生?人很好,对他很温柔,但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感到?隐约有?压力。
这会儿的蓝眼睛少年?,还没成为日后看见人都瑟缩的模样。
红着脸的小姑娘夸了?几句他的园艺,他就忍不住眉眼弯弯。在阳光底下咬着唇角、羞涩微笑的样子?,竟是汉尼拔从未见过的惊艳好看。
男人不动声色,抿下了?杯中醇厚的红酒。
从那一天?起,乔沃德的活动地盘开始被一点点收拢。
这个过程很慢,慢到?根本不易察觉。
他掐断了?少年?所有?对外联系的途径,直到?乔沃德连宅邸的大门都不会踏出为止。
乔沃德根本没发现异样。
汉尼拔在家?的时候,他在汉尼拔身边;不在家?的时候,他乖乖给汉尼拔守家?。
他本来也宅,在家?里像个田螺姑娘一样打扫卫生?、辅助诊疗、收拾心理报告,没发现汉尼拔已经很久没有?让他出门。
不过,因为汉尼拔的工作性质,他还是能接触不少病人的。
蓝眼睛的小羊羔温软又漂亮,尽管大多数时候都只坐着静静记录,或是给病人们端端茶,时间久了?,还是吸引了?一些视线。
“谢谢您,医生?。”来治疗失眠的警察说,“顺带一提——我听说有?个很出名的魔术团来巴尔的摩了?,要是您不介意,我能借您的小助手一天?吗?“
他话音未落,就看见面前优雅的男人,双眼陡然变成了?黑暗的深渊!
……他瞬间毛骨悚然!
警察的直觉,甚至让他想要立刻拔枪!
但下一秒,警察发现心理医生?还是好好地坐着,指尖摩挲着形状优美的唇瓣,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
汉尼拔:“想去吗,乔?”
乔沃德巴巴地:“我……我想去……”
汉尼拔温柔应道:“好。”
他放行了?。
魔术团的表演真?的很好看,乔沃德高兴坏了?,到?底还是个刚满18岁的孩子?,看完表演一路跑回?家?,兴高采烈地跟自?己的监护人讲述今晚的见闻。
汉尼拔温和地看着他,看着那双亮晶晶的蓝眼睛,指尖梳开柔软的棕发。
不管小羊羔说什么,汉尼拔都温柔地应着:“好。”
乔沃德的活动范围再次缩小。
到?了?最后,他成了?养在布满单向?镜的房间里,只会跟他说话和微笑的、真?正意义上的小羊羔。
就像换花这种小事一样,在很多根本无可厚非的习惯上,他开始对乔沃德施以更加严格的控制。
包括作息时间,自?渎时间,握笔习惯,裸-睡习惯,乃至心跳速率。
乔沃德的每一处,都烙上了?他的印记。
他从未忘记自?己的初衷。
他将吃人作为最高美学的象征,并且深信灵魂会影响肉质。他从未怀疑过乔沃德的无辜,也因此迫不及待想要试验,一个高贵的灵魂,是否真?能满足他的贪欲。
他给乔沃德纹身。
尽管男人动作轻柔,但小羊羔越发柔嫩的皮肉经不住折腾,趴在床上低叫着好疼好疼。
乔沃德:“这是什么意思呢,医生??”
他不懂立陶宛语,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纹身。
汉尼拔:“是‘美好的礼物’的意思。”
为了?打发时间,在乔沃德20岁前,他教了?乔沃德不少东西。他是优秀的家?庭教师,只要他愿意,他能让乔沃德一路学到?博士后。
可惜时间来不及——且没意义。
他把乔沃德的房间扩大,搬了?一些自?己的东西进去。他倒更习惯在这里工作,乔沃德的房间除了?厨房什么都有?,小羊羔的泡咖啡泡茶技术,还是他一手调-教的。
当他结束工作,会哄乔沃德睡觉。
多数时候是读一本高深的文学书。
屋子?里的柴火噼啪地响,他的小羊羔埋在白软的被子?里打盹。
窗外有?细雪落下。
在这个时候,全世界都是安静的。
连深藏在他回?忆中的炮火声和女孩尖叫声,都是安静的。
床上的男孩动了?动脑袋,醒了?。
男人探身,温热的指尖顺着他的棕发往下抚摸,力度轻得像在摸一只小动物。
他顺着发根抚到?脖颈,再一路抚摸进被子?里去,温柔地低声道:“睡吧。她也睡着了?。”
乔沃德的20岁生?日终于到?来。
他准备了?很长时间,为了?他理想中的最高杰作;然而当他将乔沃德抱进怀里,灌满镇静剂的注射器,抵住他的后颈时。
他停住了?。
并非是乔沃德发现了?。相反,被调养得已经失去大部分正常人格的小羊羔,很温顺地埋在男人怀里,接受这个代?表生?日祝贺的拥抱。
心理医生?为这个停顿找到?了?理由。
注射器会令乔沃德疼痛,导致肌肉紧绷,他应该采取更温和的方式。
他给乔沃德喂了?安眠药。
药效发作的时候,小羊羔甚至莫名其妙;他困顿地倒在床上,嘴里支支吾吾地说:“我好困,医生?……先别端走我的蛋糕,好吗?”
汉尼拔温柔地:“好。”
他还是没能下手。
于是他又找到?了?一个理由:
他认为,应该在乔沃德最轻松愉悦的时候杀死他,这样肉质会是最松软的。
比如在小羊羔吃完他期待已久的生?日蛋糕以后。
但当乔沃德又爬起来,拿了?两个盘子?里,把冰箱里的蛋糕往里装时。
男人把他盘子?拿走了?。
乔沃德啊了?一声,手里只剩了?一个塑料餐叉:“医生?……”
汉尼拔哄他:“你看,我都记错日子?了?。明天?我再为你过生?日,好吗?“
乔沃德乖乖地:“好。”
这个“明天?”没有?到?来。
那个生?日蛋糕最后放馊了?,被男人丢掉了?。
……
注射死刑前的最后一次探监,他等?到?了?他的小羊羔——
意料之?中。
当汉尼拔坐在单人牢房里,简陋的铁质椅子?上时,他依然有?本事坐得像豪华扶手椅一样优雅。
他内里仍然是冷静的观察者的姿态,面上熟练作出温柔假象,对乔沃德轻声说:“靠近点,好吗?”
乔沃德靠近他。
小医生?的蓝眼睛还是那么无辜漂亮,神情却?跟从前再也不同。
他不再是懵懂、软弱、局促的了?。
他只是平静从容地凝视着汉尼拔,凝视这个几乎影响自?己一生?的男人。
这个距离足够了?。
汉尼拔闻到?了?一点点高级皮革的味道——可能来自?某辆限量定制跑车。
一点甜牛奶的气味——来自?今天?的早餐。
淡淡的古龙香水味——来自?另一个男人。
乔沃德穿着很休闲,领口处不凌乱也并不过分正式,显然是对这一天?准备已久——
或是早有?预料。
心理医生?轻轻挑眉。
他有?个颇为大胆的想法——他的被捕,很可能有?乔沃德参与。
乔沃德开口了?。
“医生?,”他说,“我想知道,您最喜欢什么花。”
汉尼拔微微偏头,想了?很久。
“天?竺葵吧,”他微笑,“我想。”
乔沃德:“好。”
他转身离去。
他跟汉尼拔最后一次交集,止于他询问?该在男人坟前放什么花。
汉尼拔闲庭阔步地在牢房中溜达,等?待最终时刻到?来。
他想起霍奇问?他,乔沃德对他而言,是否存在不同的意义。
男人轻轻笑了?。
“没有?不同。”
他为自?己编织了?如此完美的外壳。
却?最终撕裂了?自?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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