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冰蓝的眼睛霍然睁大。
瞳仁里?的蓝微散,像是冰原上影影绰绰的晴空倒影,折射出摇晃的日光。
床单如冰封的湖面,些许的裂缝正在身下渐渐扩散,蛛网般的缝隙眼看随着剧烈的震颤,要变成大大的黑色沟壑——
五条悟翻了?身,贴着身边熟睡的人,一只?手伸过去抱着身边人,仿佛悬崖边上的人紧紧抱住最后一块救生的崖边岩石。
身边人静静睡着,胸口起伏很小。五条悟脸贴着那人的侧脸,借着月光,看着平躺着睡着的人胸膛,微微起伏。
夏季的夜很热,屋内的空调保持到?某个温度,然后自动休息了?。一丝丝夏夜的烦闷,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五条悟额上有汗,他抬手撩了?下额发,手指捋着白色刘海,微微发湿。
望着刘海的眼神,突然放空。生来的六眼,让他无意识中,又看见更辽远广阔无垠的世界。
可心?底,却还?是梦里?的场景。
梦到?了?身边人。
身边人立在漆黑的黑暗里?,先是叫了?他“哥”,然后又是叫了?一声“悟”,表情微微的难过。梦里?的人问道:“你怎么不要我了??”
醒来,夜深人静,唯有空调察觉到?屋内的烦闷,压着声低低叹了?一声,仿佛代谁叹息一样。五条悟想了?一下,忽然支着胳膊起身,伸出手,去探了?探身边人的鼻息。
身边的白辞气息浅淡,一呼一吸,温热的气流顺着五条悟伸过来的那根手指分开。
这个人,是白辞。梦里?的那个人,也是白辞。
观测万物,能分离电子与质子的那一双冰蓝六眼,在盛夏的夜里?,凝视着自己身边的恋人,只?觉得他成了?宇宙万物之中的一个谜题。
·
夏季步入尾声。
叶底的蝉死了?。
咒术高专,二年级一班的教室内。
黑板上,大大书?写着“公正”二字。对?此,班主任夜蛾正道提出了?问题:“三个人,两个面包,一把刀,该如何分配让三个人都满意?”
教室里?,正好是三个人。
五条悟、白辞、夏油杰。唯一的女生家入硝子不在,被叫去治疗受伤的一年级学弟。
夏油杰在脑内刻画出面包的模型,然后如解答数学模型题一样,通过大脑精准计算,然后随手在桌上抓起两个正方形的模型,摆在一起,拿起一只?粉笔,从三分之一处整齐划开。
“夜蛾老师,我选择这么切。”说着,夏油杰紫色的眸子抬眼望着自己的班主任。
标准的答案。
夜蛾正道没有说好,或是不好,他将目光移向?讲台底下,坐在座位上的两个人,问道:“你们两个呢?”
明明夏蝉已?经死掉了?,依稀又听到?刺耳尖锐的声音。
“把刀给其中一个人,让那个人来切,挑面包时,最后让他来选。”五条悟松了?松衣领,双脚翘到?课桌上,抱着后仰的头大大咧咧地说道。
夏油杰蹙眉,略略不赞成:“悟,选择交给我们时,应当对?弱者负责。”
“我管他们的哦。”五条悟呛声道,头越发往后仰,懒懒道,“把刀都交给他们了?,自己还?不会做,就真的太笨了?。”
在保护弱者上,夏油杰始终有着自己的意义?,而?五条悟则太随心?所欲。这点上,始终是二者的分歧。
看见五条悟这副抛麻烦的嘴脸,夏油杰用手摁断了?手中的铅笔,厌恶地皱起来眉头,正要二话不说开打,而?夜蛾正道拉了?他一把,阻止了?。
最后,班主任把目光放在白辞身上。
“白辞,你会怎么分?”
仿佛听见蝉濒死前的一声鸣叫,高亢而?尖锐,成了?一个刺眼的光点。
“我会选择一刀杀了?两个人*。”
白辞静静地答道,说这话时,他眼神未动。夏蝉最后的叫声,响起。教室里?,安静得如默片。而?窗外有风,微微吹动了?少年浓长的睫毛,羽扇般的睫毛翻了?起来,那双墨蓝的眼睛,沉着地没有转动一下。
半晌,是夜蛾正道诧异地开了?口。而?五条悟不觉得这很奇怪,本质上,白辞就是冷血的,只?在意在乎的人,他自己也承认过“如果什么都在乎,干脆去当圣子好了?”。
“……为什么会这样想?”
面对?班主任夜蛾正道的话,白辞微微笑道:“老师,我觉得杰和悟所说的,不过是‘相?对?公平’。如果要求绝对?的公平,那只?有按照我的办法。
“三个人,两块面包,一把刀,这个问题放在任何环境里?,都没有结论。不如,我帮他们做出最优解。”
“杀人是最优解?”夜蛾正道声音含着细微的颤抖,他厉声道,“你这是以自我为中心?!”
“是就是吧。”白辞漫不经心?地答道。
他本来就是那种,一旦认定了?,就很难更改心?中答案的人。
而?整件事的结局,是白辞写了?检讨书?,并禁止出任务了?很长一段时间?。
这个结果,没有谁满意,包括惩罚的班主任夜蛾正道,或被罚的白辞。而?在自助贩卖机旁,夏油杰丢了?一罐可乐给五条悟,道:“当咒术师,果然没一个不疯的。我还?以为,白辞好歹有点良心?。”
“咔呲”一声,五条悟拉开拉环,仰头喝了?口可乐,然后才闲闲地说道:“白辞只?在意自己在乎的人啦,其他人对?他,顶多是个文字认知上的‘人’。”
手掌化作刀锋,想象眼前三个人两个面包,一刀切下去,鲜血四溅,倒下两个人。夏油杰不免叹息,抿了?口手中的乌龙茶,叹息道:“这个结果……”
他说有说下去,又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重复道:“这个结果……”
还?是没有说下去。
因为到?底是夏油杰那时候没有想到?过的事。
然后,他扭脸看了?看五条悟,皱了?下眉头:“悟你是太自由?了?。”
“杰你是凡是都要找个意义?或理由?。”五条悟也毫不客气地还?击,“哪那么多理由?,管他们的哦。”
夏油杰眉头皱得更深,不确定道:“随性的你加上极端的白辞,真的没有问题?”
手左右摇摆了?两下,五条悟打着哈哈,说着没问题。
“白辞虽然疯,但是至少把我们几个放在心?上啦。”
他的自信发言,让夏油杰再次长长叹了?口气。他想不通了?,自己一个十?七八岁的青春少男,怎么碰上这两个奇葩好友。
“我的意思是,你的随性会被白辞的极端影响吗?”
面对?好友认真的问话,五条悟“哈”了?一声,扭脸看他,挑眉道:“你在说什么屁话,老子可是天下无敌的五条悟。居然觉得我会因为谈恋爱受影响?”
夏油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是吗。然后他眼神落在五条悟手里?捏着另一罐未开封的可乐,坏心?眼提醒道:“这一罐,给我的吗?”
对?此,五条悟才不会感到?困窘。他振振有词道:“我习惯喝一罐,拿一罐。”
“这习惯是从今天开始的,还?是从恋爱开始的?”夏油杰嘲笑他。
五条悟的答案,消失在夏蝉骤然断裂的叫声之中。那断裂的蝉鸣,宛如无数性命陡然结束的那一瞬。
夏蝉死了?。
·
那双冰蓝的眼睛霍然睁大。
夏夜闷热,因屋内的低温,空调陷入自我休眠。发梢微汗。
而?身边熟睡的人,胸膛微微起伏。
场景似曾相?识。
五条悟起来翻身,神差鬼使地,伸手探了?探身边人的鼻息——
冰凉的一片。
他猛地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睁眼,望着身边这具身体。刚才眼角余光看着起伏的胸膛,在一点点陷进去,仿佛一个人陷入了?无处可逃的沼泽。
六眼已?经分辨出身边人的死亡状态,可是他,还?是伸出手指,在那人鼻子下探了?探。
然后,那伸出去的手指被捉住,身边熟睡的人脸色惨白,宛如死尸,眼圈浓黑。他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五条悟,问道:“你想知道我死了?,还?是活着吗?”
月色落在他惨白的脸,阴森森地。
“……悟?”
五条悟猛然睁眼,冰蓝的瞳仁里?映出了?白辞与夏油杰担忧的表情。
白辞俯身看着他,离得近,温热的呼吸吹拂着他额前的刘海。而?坐在副座的夏油杰,也扭身看他。
五指搭在真皮沙发上,而?头靠着的车窗外,风景正不断倒退流失,宛如失去颜色的季节。
开车的是咒术高专辅佐监督,五条悟这才想到?,自己是在去往任务地点的路上。这一次的外出任务据说事关重大,二年级一班除了?女生硝子在校,三个男生都被派出来了?,连尚且被关禁足的白辞也一同出来。
在去往任务地点的路上,五条悟睡着了?,再次做梦。梦中千万,梦醒以后,他又忘记了?。
朝关心?的白辞摆手说了?一声没事,扶着额的五条悟突然觉得不爽。一旦自己不爽,他就让别人不爽。
一条大长腿踢了?踢驾驶座位的椅背,五条悟道:“开快点,解决完那个叫什么天内的女孩的事,早点回学校。”
“理子,天内理子。”前排的夏油杰细致地补充道。
这次,他们三人的任务,是护卫这个天内理子的女孩。具体渊源说来很长,可追溯到?咒术界的根基天元大人这里?。
然而?,五条悟表示没兴趣,他只?想速战速决,并且觉得人多碍事。
“出任务,杰的咒灵操术追踪反追踪很好用。可白辞你,”他上下打量了?下同自己坐在后排的少年,以一种挑剔的眼神,“为什么也要去?”
“……”车内一阵静默。
夏油杰率先开了?口,从车内后视镜里?瞧着白辞,真诚建议道:“你赶紧甩了?他这种嘴欠的人吧。”
“你以为我不想?”白辞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喂——”五条悟抱胸看着白辞,又看看前排副座的夏油杰,“我还?在。怎么,关心?自己的男朋友也不行吗?”
……你那是关心?吗?
无论知道,或不知道的,都以为你在嘲讽呢!
在车内后视镜里?,夏油杰白辞完成了?作为五条悟朋友/恋人身份的苦主眼神交流,决定沉默且平心?静气,避免自己在此跟他打起来。
那时候,三个人都还?没有想过这次任务会失败。
实际上,等五条悟怀抱着那具蒙着白布的尸体,也不能确定,怀里?的这个人死了?。
记忆仿佛缺失了?多块拼图,本该严丝合缝,却露出数个缺口,黑漆漆的,无可填充。周遭许多人,全都是些普通人,他们现在一副欢喜的嘴脸,鼓掌欢呼着,似乎在庆贺什么重大的节日。
欢呼的人群,围绕着五条悟。然而?,他们都离他几米之遥,不敢走近,给予了?高个子少年一个真空的空间?。可是,他们还?是盲目高兴着,欢庆着,像是遇到?人生最值得喜乐的事情。
在潮水般的鼓掌欢呼中,五条悟冰蓝的眸子略带茫然地垂下,低头看着自己怀里?那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小小的,冰冷的,死人。
依稀记得,这是任务对?象天内理子的尸体。
他们失败了?。
……然后呢?
自己好像要等待好友夏油杰的到?来,然后问他:“把在场的这些人都杀了?吧?”
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脑内的记忆拼图不再完整,情感也在不断流失,好像怎么样,都没有关系。
不,其实是怎么样,都无所谓。
吵闹的人声,五条悟只?抱着怀中的尸体,静静等待好友夏油杰的到?来。
他心?底也有一丝奇怪,按照往常,自己不会这么被动。然而?这个场景,仿佛发生过的,像是电影镜头,他被定格在这一格的胶片画面里?,只?等待电影事件继续往下。
心?有所感似地,五条悟盯着房间?远处的那扇门,等待下一幕。
然后,那扇门打开。
夏油杰如期出现了?。
然而?,他没有穿黑色高专校服,而?是一身穿着佛教袈裟,脚踩木屐,满脸懒洋洋的笑意。
换作平时,五条悟得指着他这副打扮笑死,然而?此刻,却因为心?中阵阵违和,他只?是立着,看着袈裟打扮的夏油杰踏着木屐,慢慢走过来。
“哟悟,好久不见。”一身袈裟的夏油杰抬手打着招呼。
不用六眼,五条悟也观察到?他的面容更为成熟,是个成年版的夏油杰。他的笑容看似懒洋洋,实则灿然到?极致,以至于?怪异起来。
所有的违和,压在心?底。而?怀抱着尸体的五条悟,疏离于?人群,面色淡淡,唤了?一声:“杰。”
像是久别重逢。
那只?抬起的手,便?僵在半空。然后成年版的夏油杰快速挥动了?两下手,化解了?这个尴尬的举动。很快,他走过来,盯着五条悟怀中的那具尸体。
“这是理子妹妹?”他问道。语气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五条悟眉毛微微一挑,更觉怪异。天内理子是他们这次任务的保护对?象。这任务,自己被半路的杀手阻杀,而?夏油杰则眼睁睁看着天内死在他面前,反应不该如此平淡。
“得啦悟。”成年版的夏油杰摆了?摆手,“不要说些你好像真的很在意理子妹妹死亡的话。”
没等五条悟反驳,这个夏油杰缓缓凑到?五条悟的耳朵,轻声道:“我倒想问问你。如果这死的是白辞,你怎么办?”
与此同时,蒙着尸体的白布,缓缓落下。
仿佛在揭开一个终末的谜底。
五条悟低头,看见白辞惨白的脸,浑身僵冷。
耳边周遭所有的欢呼鼓掌声,瞬间?宛如丧钟。
“当——当——当——”
一声声,冲击着五条悟的太阳穴。
·
白色,红色。
红色,白色。
分辨世间?万物的六眼,识辩电子与质子的冰蓝眼眸,此刻眼里?只?能识别这两种最纯粹的颜色。
白色的是周遭环境,红色的是满地鲜血。
周遭欢呼的普通人一茬茬倒下去,宛如一片片被割下的芦苇。芦苇雪亮柔软的团团白絮,在这里?,变成了?鲜红的飞溅的,血花。
他们有过其他表情,或许恐惧,或许惊慌,或许惧怕。
然而?,五条悟不在意。
他的双手,变成了?死神的镰刀,一刀下去,横扫一大片。
哀嚎声,惨叫声,求饶声。
只?是短暂的背景音乐。
那双手,抬起,放下,收割着人命,残忍又快速。
像是克苏鲁之神的降临,对?于?这个世界没有半分善意,只?有无理由?的恶意。
曾经的理由?,已?经被夺走了?。
所有的芦苇倒下了?,满地血污,血流成河,有男人掉落的烟盒在上飘着,顺着这条可怖的血色河流漂荡。
所有的欢呼不存了?,唯余寂静,万籁俱寂,有女人腕上的珠串坠落下来,叮当作响,冷白珍珠也染了?红。
偌大的一个地方,立着的,唯有五条悟。
雪白的头发,浓白的睫毛,也被血染污。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双手,还?在滴着血。
“滴答、滴答……”手上的血滴落下去,落入五条悟脚底下的血色河流,汇聚在一起。
这天地,仿佛只?有五条悟一个人立着。
雪白的头发已?经被血濡湿,软塌塌地黏着少年的额前,轮廓上。额前一缕被染成红色的刘海,顺着发梢滴落下一串血珠,无声地坠落着,滴答一声落入脚下的血色长河。
他仰头睁着眼,白色睫毛上滚下血珠,宛如红色的眼泪。可他就这样睁着眼,任由?血色的眼泪落在自己脸颊上,缓缓流下来,然后慢慢顺着轮廓流到?下颌处。
整个过程,五条悟俊美的五官陡然变得锋利无比,像是一把冷亮的刀刃。
而?这时,角落里?的那扇门,再次打开了?。
穿着黑色高专校服的夏油杰开门进来。他整个身体先进来,右手握着门把关门,看见这个大厅内的惨状以后,猛地一下后退,背砰的一声撞上门,紧紧抵到?关紧的大门上。
整个大厅,名为盘星教的地盘。正是这个团体,雇佣杀手害死了?天内理子。
简单来说,这些人是为了?自己的信仰,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有那么一瞬,夏油杰觉得他们该死。然而?,当眼前的一切真实地呈现,夏油杰一时也无法接受。
盘星教白色肃穆的大厅上,所有人都倒下了?,只?有一个少年站着。
他雪色的头发,已?经被血染红,脚底下,则是蠕蠕而?行的鲜血酿成的河流。周遭,残肢断腿,洒落的肉块内脏,像是一个刚刚形成的炼狱修罗场。
这真的,是人间?的景象吗?
夏油杰不敢置信。
而?白色肃穆的大厅上,那个少年仰着头,身穿黑色的高专校服,如一颗黑色的深沉的钉子,狠狠钉在这副炼狱阿修罗图画之中。
同时,也狠狠钉在夏油杰的眼睛里?,似乎令他难以忍受这一切。
然后,那个人缓缓眨了?眨眼。
接着,慢慢地转过头,看见了?夏油杰。
“好慢啊,杰。”说这话时,五条悟的语气平淡到?极点,仿佛在说今天天气般的寻常。
夏油杰仍是一脸震惊。
他真的……
他以为偏执的,杀人的,从来是白辞。
可为什么,却是悟了?呢?
眼眸转动了?一下,五条悟注定到?这间?白色大厅中央,唯一的平台。平台之上,放着蒙着白布的那具尸体。
黑色的鞋底踏着血河,枉顾那些死去的人们,慢慢走了?过去。
没有魂灵般,他孤零零地游荡到?那个平台旁,看着平台之上的白布,白布微微凸起,显出一点点人的身体轮廓。双手还?在滴血。
他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擦了?擦。
夏油杰的到?来,五条悟也不是很惊讶。刚才那个成年版的夏油杰已?经来过了?,现在出现一个高专版的夏油杰,也没什么稀奇。
是没什么稀奇,抑或是他已?经全然不在乎了?。
双手擦了?又擦,还?是在滴血。
总觉得这样不好。
沾染着鲜血的双手去触碰那一层白布,总感觉非常不好。
可最后,总要自己去揭开那层白布,与死去的人告别。
而?这时,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衣男人,也穿着黑色的高专校服,比五条悟还?高点。男人一身黑,黑色皮鞋,黑色高专校服,还?戴着黑色眼罩,只?有头发,是雪白的。
五条悟感觉很眼熟,这份熟悉感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杀死男人。
戴着黑色眼罩的男人慢慢走过来,道出了?此刻五条悟的真相?:“哎呀呀,你看起来相?当疲累啊。所以,还?是我来吧。”
说着,男人伸出手,帮他揭开了?那层白布。
说时迟那时快,五条悟迅速出手将白布之下的那具身体抱了?起来,紧紧地抱在怀里?。
说起来,怀里?的这具身体也不很重,反而?相?当轻。据说人的灵魂只?有二十?一克的重量,而?失去了?灵魂,身体就真的很轻了?。
他就把那具冰冷的身体紧紧贴在怀里?。
而?戴着黑眼罩的男人抓着揭开的白布,然后松了?手,看着五条悟道:“你这么在乎这个人啊。”
“你想他是谁了?吗?”男人问。
“白辞。”五条悟答道,语气平淡,还?是跟刚才夏油杰搭话那样的寻常口吻。
然后,他没有再说话。
人类基因本能的破坏欲与杀戮欲,刚才瞬间?提升了?五条悟的腺上激素,宛如一辆加大马力极速飙升的越野竞赛车,整个过程令他无比地畅快,无比地嗨。
然而?,没有人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
没有人能一直立于?情绪的顶峰,无比的畅快,连希腊众神也会喜怒哀乐,遭遇诸神的黄昏;连西?方圣人基督死而?复生的前夜,身边环绕信徒与追随者,却也是孤身一人;连释迦牟尼有感于?生老病死,痛楚异常,摘了?那株粉嫩的六月荷花,安置于?妻儿枕畔,一刻顿悟,自此也才求道。
诸神、圣子、佛陀,原本也曾爱过,活过。
“哗”的一声,汹涌的潮水从脑内退过去,余下的只?有最初的,最纯粹的情感。
半晌,他再次开口,叫道:“琉璃。”
“我的……琉璃。”
最后,有什么冰凉的,如无色琉璃般的液体,从那双冰蓝的眼眸滚落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面包问题与答案参考《唐探三》,以及网络讨论。
距离正文完结余下一章。
这章借用木心先生的话来说:凡永恒伟大的爱,都要绝望一次,消失一次,一度死,才会重获爱,重新知道生命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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