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缓缓自额角落下,滑落进干涩的眼睛里。
苏子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用力抓紧了手里的匕首。在这种寂静到无声的环境下,听觉已经自动被加持到最大。
他能够听见头顶被微风吹动,缓缓摇曳的声音,能听见自己心脏正在剧烈跳动的声音,甚至还能听见自己牙齿轻微碰撞的声音。
可就是没有听见身后的声音。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仿佛他刚刚看到的一幕根本就是他的幻觉一般。
所以——
到底是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地跟在他的身后?
苏子黎深吸了一口子,他猛地转过身。
手电筒的光芒与昏黄的烛光将这一小片地方照地透亮,可是他身后空无一物,除了他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晃动手电筒,白色的光柱滑过身后的道路,又在左右两边的墙壁上转了一圈。
没有。
它已经离开了。
这个认知并没有让苏子黎感到放松,他甚至更加害怕了。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他身后那么久,那东西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它跟着他是想要干什么?如果它想要杀了他,是不是只要简简单单的一伸手就可以?
越是未知的事物,就越容易让人畏惧。
苏子黎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行将思绪从这种畏惧和恐慌的感觉里□□,他缓缓转过身,一边注视着自己的影子,一边加快步伐朝听到梁梅的方向走去。
“哒——哒——”
寂静的巷子里,只能听见他不断加快的脚步声。
直到走过这个巷子,来到另一个挂着灯笼的转角口时,苏子黎看着自己被缩地矮墩墩的影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
不管那东西是为了什么要跟着他,至少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继续跟在他身后的。
梁梅所在的地方也是一间平房。
建筑样式和他们之前出来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是——
这家的房门上贴着一张囍字。
囍字是拿非常粗糙的大红纸剪的,两边房门各一个,看上去不仅没有给这里增加一些单薄的稀奇,反而看起来更加诡异了些。
毕竟,谁家办喜事还在墙头挂个白灯笼的。
不嫌晦气吗?
房门没锁,苏子黎很轻松地就推开了这家特立独行人家的房门,进门第一眼没找到梁梅,第二眼就在一个熟悉的位置发现了她。
她被吊在隔壁的卧房内,也是脖子上挂绳,脚尖能踩到地的配置。
身上不知道被谁裹了一身大红袍子,头上披着红盖头,一圈麻绳像捆粽子那样把她卷了个结结实实,地上还有快团在一起的破布,灯光照过去隐约还能看见上面暗色的水渍。
看来她本来嘴里还塞了东西,后来被她自个儿奋力挣扎给挣脱了。
一听见有人推门进来,梁梅立刻激动地扭动起来。
“哥!苏哥,救命啊!”
苏子黎:“……”
他好像出现了幻听。
为什么这个梁梅的声音突然粗犷起来了?
他看了看挂在那扭的一坨,又看了看屋里其他地方,没看见人,转身就走,一边关门一边说:“不好意思,找错地方了。”
“别!你别走啊,我就是梁梅,我是男的,我喉咙被这绳子吊住了,伪音伪不动了,哥,救命啊!你好歹先把我给摘下来啊,我当场给你表演变萌妹还不行嘛……”
梁梅鬼哭狼嚎,因为被吊着脖子的原因,声音又哑又奇怪。
仔细品一品感觉有点像是公鸭嗓。
苏子黎:“……”
他确实听说过现在网络不可信,甚至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正确。但是真的摆在他面前,让一个萌妹瞬间变成男性,这还是让他有点……心中崩溃。
不过再崩溃,人也是要救的。
拿匕首把人给放下来,刚把捆他双手的绳子给解开,“梁梅”立刻就蹦起来,张牙舞爪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这一扒就扒地很彻底,盖头红袍都给脱了,脑袋上的假发也扒了,发网一揪开,蓬松的短发炸开,嘴上的口红也被他自己蹭掉。
居然还是个清秀小帅哥。
苏子黎:“……”
“哥,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梁梅满脸苦笑,“我真不是变态,我也不是故意骗你们的。我叫梁山,梁梅是我双胞胎妹妹,和我长得差不多。”
“她平常就喜欢玩这种二次元cosplay的东西,在学校里还参加了社团,这不是刚巧他们社团要弄活动,我就被她脱去帮她cos什么双胞胎美少女。”
“妆化了假发戴了,我正准备帮她把书包拿过去呢,脑袋上砸下来一个东西,眼前一黑就到这里来了。”
苏子黎:“……那你刚开始,为什么不直接说?”
“装萌妹抱大腿不是基本操作吗?”梁山挠挠头,“我对密室没什么了解,身手也不行,体育老师天天说我这德行,体育中考都要不及格。我怕万一和小说里说的那种老人看不上萌新,要把我当炮灰使,那……萌妹总比废材少年好吧?”
好歹养眼啊。
“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我后来想起来一点事,当时那个叫贺铉的一直在,我没敢说。”
苏子黎诧异地转过头,“你想起什么了?”
为什么当着贺铉的面不敢说?
梁山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我当时比你醒的晚一点,你转过来看我的时候,我刚醒,你说那个时候有人在看你,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我来着。但后来,我才回想起来,如果按当时贺铉敲昏我的位置来看的话,之前应该是他在看你。”
苏子黎皱起眉头,“他看我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梁山无奈地摊手,“我当时也很懵。后来你走开,我本来想着要不要把假发给摘下来,结果刚一蹲下来拉书包,就看见一只青蛙突然出现,从我腿边上跳过去了,吓得我一个踉跄就摔地上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青蛙?
苏子黎突然觉得不对。
因为之前祠堂中的环境,再加上梁山当时语焉不详,就只略提了一句,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贺铉说的话给带走了,没有人再去注意梁山说的那只青蛙。
可现在回过头想想,在那个祠堂里居然出现了一只青蛙,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太正常的事情啊。那里没门没出口的,唯一出来的路还是通向地下密室。
那这青蛙怎么进去的?
不排除可能是以前的村民有正常进入祠堂的方式,这青蛙可能是当时被带进去的。但苏子黎还是默默地把这点给记在心中,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青蛙可能是他们离开这密室非常重要的一个线索。
还有贺铉的异常……
你要真说他有什么问题的话,按这几点也看不出来什么,最多不就是他刚开始的时候在暗地里多看了他两眼,而且还不承认嘛。
他刚还救过他的命,凭这点也能确认他对他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苏子黎暂且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揣测放下,他仔细看了看梁山这才发现他居然还被人往脸上擦了胭脂,红红的两团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做的,用力擦了半天居然还留了印在上面。
他现在看起来有点像是他以前在动物园里看见的某种猴类动物,苏子黎憋着笑问他:“你这是遇到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唉,别提了,”一说到这个,梁山就满脸悲痛,“我出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黑不溜秋的密室里,还没来得及搜东西呢,头顶就开了,上面蹦出个一看就死了好久的男的,掐着我的脖子愣是给我穿了这身。”
苏子黎安慰他:“没事,给你穿衣服总比给你脱衣服好。”
梁山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可是哥,你懂那种,我好不容易接受这怪物可能是个变态,我可能马上就要接到传说中嫁给鬼新郎的剧情时,他突然掐着我,把我挂在这的感受吗?”
苏子黎:“……”
我觉得你戏有点多。
好好的玩密室游戏呢,自个瞎想点啥呢?
梁山是新手玩家,背包里除了他妹的一背包书和一包中午买来还没吃的面包之外啥都没有,所以这会儿他脱困之后,坚强地说要把这麻绳给塞包里,万一之后有用得上的时候呢。
苏子黎随他倔强。
他自己去看了看梁山下来后碰到的密室。
也是在这房子下头,里面的配置和他那个也几乎一模一样。
就是那个神龛里没有尸体而已。
如果说梁山没有在下面遇到尸体,直接被拽了上来,是因为他之前表现出的性别为女的话,那为什么贺铉和他会出现在一间屋子里?
就因为他们俩抽的灵牌是父子关系?
苏子黎有点想不明白。
他已经看过了,其实他们现在待的这房子和之前的祠堂,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的。就是一个造的高,一个矮,再加上这黑灯瞎火的,一下子也没去想那边的那堵高墙就是他们之前在的祠堂。
而他们要从祠堂里出来,是从下面走,那必然要到达一个地下密室。
这点猜测,梁山的遭遇可以为他证明。
那么——
和他在同一个屋子的贺铉,又是从哪里出去的呢?
苏子黎觉得贺铉这人现在简直是疑点重重,身上挂满了问号,但偏偏仔细一想,也能随便想出几个原因来帮他解释。
简直就是在被怀疑的路上反复横跳。
苏子黎想不明白,他带着梁山走出房子想要去找贺铉他们汇合,但是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步伐,朝天边发起了呆。
梁山:“?”
梁山:“苏哥,你怎么啦?”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天好像暗的太过分了一点。”苏子黎伸手从漆黑的天际比划到那一堵隐藏在黑暗中,不细看根本不会发现的祠堂外墙上,“还有这个墙,是不是也太高了点?”
“我怎么感觉,它们好像根本是连在一块的?”
“梁山,我们头上的,确定是天空,而不是其他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