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除了向云山,还有教导主任,以及当时负责监考一考场的一男一女两位监控老师。
教导主任快五十了,在恒北干了二三十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识过,心里自有一套衡量标准。
此时见到温雁晚来了,表情还算淡定,只是见到他身后跟着的陆潮生时,明显愣怔了一瞬。
他来得急,听向云山说学校BBS里出了事儿,匆忙看了眼,只知道是温雁晚那边闹出来的,没听说这事儿还跟陆潮生有关啊?
他瞥一眼温雁晚,见他眸光清澈,脊背笔直地站着,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明显是不打算管事儿的,只好咳咳嗓音,朝着陆潮生温声劝道:
“那个,陆同学,知道你是为同班同学的事情担心,不过这里有老师就好,你要不先回教室……”
话未说完,便被陆潮生打断。
“老师,这件事情与我有关,我作为当事人兼目击证人,有权利为无辜的温同学博取一个公正的说法。”
直接打消了教导主任最后一丝侥幸,陆潮生掀起眼睫,眸光从一众神色为难的面庞上一一扫过。
垂眸,眉眼冷厉。
“麻烦各位老师把那位发帖的同学叫来办公室一趟。”
伸手,指尖搁在桌面,轻轻敲了两下,他道:“我觉得,那位同学应该很乐意与我当面对质一番,毕竟他的言语是如此真情实感,应该还有许多话想与我们亲自交流。”
帖子虽然是匿名发的,但由于账号需要学号登录,所以通过后台,可以直接查到对应的发帖人是谁。
温雁晚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上辈子那个“大名鼎鼎”的贺亦诚。
那是个Alpha,样貌普通,身高勉强在平均线上,进了门,便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
没穿校服,黑T上花里胡哨地画着彩色花纹,两腿套着破洞牛仔裤。
发型狂放不羁,耳垂到耳骨的窟窿眼又大又密,没戴耳环,合理猜测,是被老师给强行下了。
整体模样,十分符合不良人渣少年的角色形象。
贺亦诚也没想到,自己随便发个帖子就被叫到办公室了。
此时见到温雁晚,自以为得知真相,忍不住低声骂道:“成绩好的就是矫情,屁大点事儿就去告老师,跟个娘们儿似的……”
教导主任立时皱眉:“贺亦诚!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
听到这话,贺亦诚拿吊梢眼上下打量了温雁晚一番,嗤笑:“怎么着,做都做了,还不许兄弟几个拿出来说了?”
他对自己的鼻子还是很自信的,想起那天嗅到的那抹淡淡的香味儿,心里就跟长了小钩子似的,直痒痒。
他向来嘴上没把儿惯了的,此时当着众老师的面,朝温雁晚掀了掀脸皮,笑容猥琐:“下次你玩儿的时候,记得跟兄弟几个打声招呼啊,这么带感的Omega,我还是第一次闻到,要我说,他特意在发/情期找上门,就是故意勾/引你的,说不定只你一个,他还没玩够,改明儿也带出来,让哥几个见识见识……”
话音未落,只听“哐”一声响。
陆潮生抓起贺亦诚的脑袋,猛地砸在了桌上。
这一下,不仅温雁晚蒙了,在场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贺亦诚被砸得头晕眼花,感觉到脸侧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开瓢了。
“操/你妈——”
字还吐完,陆潮生抓着他的头发,朝着桌面又是一下。
“哐!”
声音巨大。
又快又狠。
眼见陆潮生把人脑袋提了起来,又要往桌上砸,身后的老师总算反应过来,连忙上去去拦。
然而,没等他们挨着陆潮生的衣角,一股巨大的威压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在这个社会上,Alpha是天生的领导者及力量者,基因的天赋,使他们生来就具有比Beta和Omega更为强大的信息素,便于他们对B和O进行管控。
更何况,陆潮生不仅是个A,还是A中极品,血脉早就的等级阶级,是普通人类无法抵抗的。
那位男Omega监考老师首先没撑住,已经瘫坐在了办公椅上。
前去阻拦的向云山和教导主任虽是Alpha,但到底年纪大了,等级也不如陆潮生,一个没忍住,膝盖差点就软了。
最难受的,莫过于直面这种威压的贺亦诚。
他感觉自己像是背负了一座大山,铺天盖地的信息素钻入他的脑海,撕扯着他的神经,痛得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连脖颈后的腺体也传来了阵阵刺痛,像是人拿着刀子在上面反复割磨,又冷又厉,流出的血都冻得快要掉渣。
被压制的感觉太过强烈,以至贺亦诚短暂地忽略了,鼻腔萦绕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竟然与那天卫生间里,Omega信息素的味道神奇地相似。
正当他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时,按着自己脑袋的手忽然松开,与此同时,压制着他的信息素也缓慢地消失。
顾不上快要流到脖颈的血,贺亦诚立时从桌上爬下来,跪在地上拼命干呕。
桌边,温雁晚将自己发飙的小金主抱进怀里,使劲搓了搓他的后背,下巴抵在他的肩窝里。
说话间,唇瓣微不可查地从他细腻颈侧轻轻擦过,似是亲吻,似是安抚。
“好了好了,现在在办公室,老师都在旁边看着呢,影响多不好,先忍忍,等出去了再说,好不好?”
好不容易喘过气的老师们:“……”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老师不在了就可以打架了吗?
少年的胸膛宽阔而温暖,抚着自己后背的手掌轻柔沉缓,一下一下,带着温柔的力量,将陆潮生暴/乱的思绪一一抚平。
他侧头,唇瓣不小心擦过对方的鼻尖,冰凉凉的,像是雪糕。
这是在学校,不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而他现在已经17岁了,读高三了,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年幼无知的稚子。
神智彻底清醒。
他开口:“松手。”
温雁晚立时展开双臂,做出投降的姿势,甚至还有闲心,歪头朝他笑了下。
他察觉到了,刚才陆潮生的状态明显不对,那股子狠厉劲儿,分明是想把人活生生压死。
看来,这个小金主心里还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贺亦诚好不容易喘匀气,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陆潮生身上扑:“我操/你妈——”
“都给我安分一点!”教导主任扯着嗓子吼了一句,把贺亦诚拽了回来。
贺亦诚本就被陆潮生打怕了,现在也不过虚壮声势。
被教导主任拦住,他便朝陆潮生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到底没再上前送人头了。
本以为陆潮生是个听话的,结果倒先动起手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暗自腹诽,下次一定要把体育老师也给叫上,向云山抹了脸,朝着几人心累地摆了摆手:“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说说吧,能动嘴的事,就不要动手了。”
在贺亦诚到之前,陆潮生已经将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说是自己突然身体不舒服,去了卫生间,后来碰上温雁晚,就被他带去医院做了检查。
此时听向云山这么说,便当着贺亦诚的面,又重复了一遍。
那位当时在厕所找到温雁晚两人的男老师也作证:“发现温雁晚跑掉之后,我马上就追出去了,等我找到厕所门口时,陆潮生正被温雁晚搀扶着从里面出来,看起来确实是不太舒服的样子。”
听到这话,原本正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的贺亦诚立时瞪圆了眼:“这不可能!我明明就闻到了Omega信息素的味道!而且还是处于发/情期的Omega!我绝对不可能闻错的!”
就在这时,教导主任的手机响了,是查监控的老师打来的,说是监控找到了,已经发到了他邮箱里。
监控显示,从当天学校开门,到早上考试结束,进入卫生间的,根本就没有所谓的Omega。
确定陆潮生真没惹事儿,教导主任总算松了口气:“证据都摆在你面前了,你自己看吧,事实证明,人家就是清清白白的!”
贺亦诚满脸不可置信,捂住脑袋,拼命叫嚷着“不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你以为地球都跟着你转啊?不然呢,你还想怎么着?要不要打电话把你爸叫来,让他找人辨别一下视频真伪?”
教导主任简直不想再看见他了,要不是贺亦诚一天到晚瞎嚯嚯,也没今天这事儿了。
“话说回来,你考试的时候躲厕所里玩手机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前天是不是想拿手机作弊?干脆今天这事儿以及你作弊的事情一起跟你爸说了得了,也省得我一天天烦心。”
见教导主任把他爸都搬出来了,贺亦诚总算是哑了火。
瞥见那边“狼狈为奸”的两人,心里又涌起浓浓的不甘,指着陆潮生的方向,拼命跳脚:“那他打人的事情怎么算?我脑袋疼死了都!总不能让我就这么白开瓢了吧!”
“行了行了!别吵吵了!”教导主任的脑袋也快疼死了,“要不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人家干嘛打你!”
事情到最后,直接以两人都接受警告处分,外加3000字检讨为终,下星期升国旗时,去主席台前当着全校念一遍,以儆效尤。
另外,针对贺亦诚作弊的事情,还要再加一次警告以及1000字检讨,并且要求家长阅读签字。
想到回去自己的屁股估计得开花,贺亦诚恨都恨死旁边两个狗男男了。
出了办公室,走在那两人后面,一阵风忽然刮过来,带着淡淡的冰雪的气息,是前方Alpha盛怒后,萦绕不散的信息素的味道。
鼻翼不自觉耸动了两下,贺亦诚忽然感觉,这味儿……闻着怎么这么熟悉?
盯着前方的背影看了片刻,贺亦诚一咬牙,猛地伸手朝陆潮生的脖颈探去,却在触及那块白皙的前一刻,被人用力握住了手腕。
下一刻,属于Alpha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浓郁而呛鼻,如同熔浆与火焰锻造的长鞭,紧紧缠绕在他的喉间,像是要被活活烧死绞死。
被凌厉而恐怖的气息压迫着,膝盖不自觉软了下来。
温雁晚垂眸,神色淡漠地望着地上苟延残喘的某人。
虽未开口,但那如深渊般令人绝望的信息素的气息,却无时无刻不在发出致命恐吓——
“敢碰他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