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雁晚被陆潮生一路扯回包厢,却在打开包厢门的瞬间,被猝然放开了手。
推开门,陆潮生径直朝屋内走去,步履凌乱,背影迷离。
屋里气氛正火热。
KTV绚烂灯光映照着玻璃酒杯,诡谲色调如流动的液体,缓慢滴落在透明酒液里,如油墨晕染,昏暗不清。
空气中飘散着浓浓的酒气,玻璃相碰之间,尽是清脆响声,笑声,似欲熏醉人的口鼻。
“潮生,等等……你慢点走!”躲开朝自己扑来的李睿渊,温雁晚追着陆潮生的背影来到一处角落。
在碰到沙发靠背的瞬间,陆潮生双腿忽地一弯,身子软倒在了沙发里。
“潮生,你怎么样,潮生?”温雁晚立时上前扶住他?,满脸焦虑,却被陆潮生手臂软软地朝外推拒。
温雁晚握住他?的手,另一手拨开陆潮生眉间额发,露出他晕红的脸。
浓密眼睫垂下,阴影与昏暗灯光混作一团,像是蒙上一层薄薄霜雾,将浅色瞳仁尽数遮掩,看不清神情。
却已是酒意上涌,彻底醉了。
“脏……脏……”陆潮生唇瓣嚅动着吐出几个字。
“什么?”温雁晚没听清,他?垂头凑到陆潮生耳畔,听见陆潮生低低的声音含糊不清,猫儿似的重复着同一个字眼。
“脏……脏……”
似是难以忍受,陆潮生用力推开温雁晚的胸膛,跌跌撞撞地趴在桌台上,手臂微颤地摸到一只酒瓶。
握紧,猛地朝桌角砸去,“砰”一声脆响,酒瓶霎时被破了个小口。
晶莹酒液淅淅沥沥地洒落,陆潮生将酒瓶横放在桌上,跪在地面,双手递到流淌的酒液里,左手拼命地搓/揉被傅景明触碰过的右手。
只几下,手背已是通红一片。
“脏……好脏……”陆潮生像是中了魔咒,嘴里只剩这重复的同一个字眼。
手背青筋浮现,指节弯曲,骨节突出几欲折断,力气大得像是要生生抠下一层皮肉。
辛辣酒液沾满双手,如火焰燃烧,刺激得伤口愈发红/肿。
细长红痕微微凸/起,如蛇般纵横交错,蜿蜒盘旋,衬着雪白手背,对比鲜明,看得很是骇人。
温雁晚只感觉,自己的双眼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刺得眼珠生疼。
他?猛地握住了陆潮生的手,手背绷起的青筋突出,手心却不敢用力。
“潮生,别洗了……”温雁晚嗓音沙哑,几乎是颤抖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脏……好脏……”陆潮生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个字,试图挣开温雁晚的手。
掌心触感刺骨地冰凉,原本漂亮白皙的双手,此时却满是红痕,像是可怖的怪物的口,撕咬得温雁晚心脏绞痛。
“不脏,别洗了潮生,求你了,真的不脏……”温雁晚已是嗓音发颤。
陆潮生却像是听不到,只一个劲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脏……脏……要洗……要洗……”
他?强硬地掰开温雁的手,探出斑驳的双手,又要往酒液里放。
皮肉翻卷,红痕遍布。
伤口触到辛辣酒液,整个手都像是放进火里燎烤,火辣辣地痛。
陆潮生却像是丝毫感受不到,仍一个劲地抠搓。
温雁晚制止不及,瞬间,那手背又是两条鲜红的印记。
有铁锈味在空气中丝丝缕缕地溢散出来,竟已是渗出了血迹。
猝地,像是刀子插入胸口。
心脏猛地破开一个大口,鲜红血液瞬间流了满胸满膛,涌上喉管,几乎将口鼻都给淹没。
温雁晚受不了了,强烈的窒息感涌上鼻腔,连呼吸都快凝滞。
“不许洗了!”温雁晚嗓音彻底哑了,他?强硬地扯开了陆潮生的双手,将桌上酒瓶猛地挥倒在地。
“我让你不许洗了,听见没有!”
陆潮生指尖轻颤,被碎发遮掩的眉眼有瞬间的清明,而后又恢复迷蒙。
他?似乎听进温雁晚的话,或着仅仅是因为,温雁晚将水源阻断了,使得他?失去了清洗的工具。
总之,陆潮生没再动作。
只是那手,仍不甘地碾磨着。
指尖在温雁晚的掌心划过一道道细密的痒意,却怎么也无法触碰到手背。
原是被温雁晚彻底锢住了动作,动弹不得。
温雁晚盯着他?微垂额发下,露出的小半张白皙的面庞,眼眶已然通红。
心疼。
心好疼。
温雁晚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疼过,像是有人拿着刀,生生将心口削掉了几块肉,疼得几乎昏厥。
下颌线条绷得死紧,温雁晚狠狠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
睁开眼,温雁晚将他?的双手紧紧握在掌心,嗓音温柔:“不洗了,好不好?我们不洗了,听话,嗯?”
“可是……脏……”
“不脏的。”
温雁晚忽然打断了他?。
他?将那手轻轻捧到自己唇边,垂睫,在上面落下极致轻柔的一吻,像是吻上了一捧皑皑白雪。
触碰间,满是刺骨冰凉。
唇瓣有轻微的濡湿,是陆潮生手上的酒液,不小心沾在了温雁晚唇上。
温雁晚稍稍顿了下,他?抿抿唇,将酒液卷进口中。
辛辣的感?觉滑过喉腔,温雁晚的心脏有瞬间紧缩,他?不敢想象,这样的感?觉浇淋在伤口上时,又会有多么地痛。
会比他?现在的心,还要疼吗?
再次垂头,温雁晚捧着陆潮生的手,在上面落下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吻。
“不脏的,不脏的……”
温雁晚一面嗓音轻柔地道,一面不停地亲吻着陆潮生的手。
“我亲亲就不脏了,真的,亲亲就不脏了……”
他?像是在哄着稚幼的孩童,低沉的嗓音里,是极致的温柔与疼意。
从指尖开始,依次经过指节、指骨、指根,手背,最后落在手腕上,然后再从手腕重新往上。
鼻腔酒意弥散,唇瓣濡湿。
温雁晚的吻密密匝匝地落在陆潮生的伤口上,将那辛辣酒液,尽数卷入喉中,一丝一毫,都没有放过。
手背传来细密的痒意,温雁晚的吻炽热柔软,连带着酒精刺激伤口带来的火辣辣的疼意,也随之减轻了几分,像是被温雁晚的唇舌,一同卷走了似的。
曾经陆潮生幻想要做的事情,陆潮生还没有做成,反倒让温雁晚在自己身上,先?实行了一遍。
陆潮生垂眸看他?。
少年容貌极盛,鼻梁挺直,眉眼浓黑深邃,五官轮廓锋利漂亮,充斥着即将成年的Alpha的荷尔蒙气息。
诡谲灯光落在他的眉间眸间,衬着两片鸦羽般的眼睫愈发浓密纤长,阴影洒落在眼睑,融化一片滚烫暖意。
已然动了情。
某个傻瓜,却浑然不知。
而且也不知自己脑补了什么,那微蹙的眉间,满是痛苦与心疼。
还真是……有够可爱的。
作为优质猎手,适当?用自己的血肉作诱饵,引/诱某个过分心软的猎物自投罗网,也不失为一种高效的捕猎方式。
陆潮生细细品味双手被温雁晚碰到的软柔炽热,心里暗暗叹气。
虽然比起被动,陆潮生更想主动品尝一下对方的滋味。
不过……现在这样也差不多吧。
正细细啄吻着,温雁晚忽然感觉,自己的衣领被轻微地扯动了一下。
温雁晚抬眸,于是对上了陆潮生蒙着水雾的浅色的瞳孔。
陆潮生似是醉了,面色红了,眼尾也红了,白皙之上点缀着几抹瑰丽,似是雪地中盛开的玫瑰,无端诱惑。
或许是疼得厉害,他?的额间稍稍渗出迷蒙的汗雾,黑色额发略显凌乱地扫在脸侧,鼻尖小巧挺翘,平添几分脆弱。
艳丽,又清冷。
这两个原本相反的词,却同时在陆潮生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再一次,陆潮生探出手指,轻轻拽了一下温雁晚的领口。
与此同时,面庞也朝温雁晚的方向缓缓靠近,嫣红唇瓣无意识地微启。
似是暗示。
99.9%的信息素匹配度,若是寻常清醒时,还能靠自身控制。
一旦醉了酒,失了意识,这种极致的本能诱惑,便再无法阻挡。
微微顿了一下,温雁晚眸光扫视着陆潮生的面庞,有轻微的颤动。
半晌,仿佛认命般,温雁晚揽过陆潮生的肩,身体同时朝下倾去。
带动陆潮生的身子,与自己的,一同倒了在柔软的地毯上。
身体倾倒,视野翻转,灯光扫射进人的眼里,短暂的视线被尽数模糊,像是陷入了光怪陆离的幻想。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于是,陆潮生被温雁晚俯压了低矮的桌台下。
发梢散落在地时,陆潮生的眸光有瞬间的清明,而后又飞快蒙上薄雾。
他?伸出手臂,习惯性地揽住了温雁晚的脖颈,使得两人紧贴的身体,再一次靠近,直到彻底没有一丝缝隙。
绚烂灯光在脚边跳跃,像是不停舞蹈的小精灵,一半昏暗,一半明亮。
光影切割两人交叠的双腿,仅于一只桌台相隔,将人声、杯声、脚步声……全部阻隔在这小小的一方世界之外。
而世界之内,只剩两位少年紧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