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进展得很顺利,术后,外?婆直接被送回了病房。
麻醉的药效要好几小时才能过去,她便只能暂时躺在床上睡着。
温雁晚站在床边,可以看见她光秃秃的头上紧紧缠绕着几圈白色的绷带,衬得嘴唇有些病态的苍白。
用棉签沾了点水,温雁晚垂眼,轻柔地将她干涩的嘴唇润湿。
窗帘半掩,遮住了些许阳光,将靠墙的那面隐没在昏暗之中。
一半黑,一半白。
陆潮生就站在那片光明之内,双手慵懒地揣进口袋,沉默地注视着温雁晚于黑白之间切割的身影。
有风从外?面轻飘飘地吹进来,带着夏日午后特有的温热。
一道修长的影子在阳光下微晃,陆潮生抬脚,在上面轻轻地踩了踩。
将用完的棉签扔了垃圾桶里,温雁晚望着外?婆平静的睡眼,眸光不自觉流淌出浓浓的温柔
直到此时,在他心口压了两辈子?的巨石,才终于悄然落地。
站在走廊,医生嘱咐:“手术过后的一个月,都要好好休息,不要过度劳累,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比如过油、过辣、过酸、过咸等等,少用脑,多睡觉,多在室外?透透气,呼吸新鲜空气,多看绿植,保持好良好的心情……”
温雁晚将这些一一记下,浓黑的眉眼微微蹙起,眸光深邃专注。
见他?神色这么认真,医生稍稍顿了下,建议:“这样,如果您担心照顾不好的话,最?好还是请人帮忙照看,能入住疗养院是最好的。”
“疗养院?”温雁晚原来还在想,等外?婆回家了,他?又要上学,该怎么照顾,这时听见医生的话,不免一顿。
“对,”医生点头,“这位病人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很多方面,在家里可能会有疏忽的地方,我?们这边的建议是,如果家里条件支持的话,与其找人在家里照顾,不如直接入住疗养院。”
医生说着,轻咳一声:“医院隔壁就是家疗养院,与这家医院是一个股东,条件在本市是数一数二的,里面住着的,大多都是从医院动了手术出来,处于恢复期的病人,所以专业方面,您是肯定不用担心的,您如果有意向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帮您联系负责人,安排入住事宜。”
温雁晚:“……”
原来是来打广告的。
虽说是王婆卖瓜,但这家医院的条件是有目共睹的。
跟着负责人去隔壁转了一圈,温雁晚确定环境是真的好,这才应了下来,这倒是解决了他?没法照顾外?婆的难题。
一切事情都进展得很顺利。
唯一稍有些坎坷的,就是在刷卡付款的时候,陆潮生在旁挑眉看他?的视线,让他莫名有些手抖。
温雁晚:“……”
嘶,忽然有种被管钱的媳妇盯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办理好手续,两人直接回了学校。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
当天晚上,陆潮生再次钻进了温雁晚的被窝。
迷蒙着眼,温雁晚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怀中的一团,无?奈:“你自己难道没有房间吗?”
陆潮生抱着温雁晚的腰,脸蛋靠在温雁晚胸口。
黑暗中,月光从窗外?洒进来。
他?脖颈和?手臂裸/露着,泛着一层银白的光,白嫩得如同凝脂。
俯趴在温雁晚怀中。
整个人柔柔软软的一团。
“不要,”他?说,“我?不回去。”
嗓音轻轻的,像羽毛搔在耳朵里,刺激得温雁晚心尖一颤。
感觉到自己腰腹软绵绵的触感,温雁晚眉眼不自觉软了几分。
有心逗他?,温雁晚掌心揉了揉陆潮生的头发,忽地手指插入发间,将他?发梢推到脑后,另一只手同时搁在他下颌,朝上用力托起。
指尖缓慢地捻磨着他?下颌,触感娇嫩柔软,像是捏着一块奶糕。
“不回去?”温雁晚忽地低头,嘴唇贴在陆潮生耳畔,将温热的吐息尽数喷洒在他耳朵里,“不回去的话,你想在留在我这儿做什么,嗯?”
他?凑近,嗓音低低地说了句话。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缓慢地,陆潮生竟是隐隐红了脸。
“行了,”温雁晚直起身,将两人距离拉开,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起来吧,回去睡觉了。”
陆潮生没动。
他?喉结不自然地滚了滚,忽地起身,叼住了温雁晚的唇,而?后贴着他?的,缓慢地碾磨。
唇齿相依的感觉过于熟悉,温雁晚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搂住了他?的腰。
耳畔,含糊不清的话语从相贴的唇间软软地吐出。
“如果你想的话,就给你。”
只要你想,我?都给你。
无?论什么。
包括,我?自己。
“……”
草。
一瞬间,温雁晚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涌了上来。
身子灼烫得厉害,喉结飞快滚动,连脊椎骨都隐隐发麻。
勉强压下疯狂的心跳,温雁晚捏着他?的下颌,将他?用力推开。
望着对方颜色清淡的瞳孔,干净剔透如白色水晶,他?勾唇:“陆少是不是忘了,我?可还没有同意呢。”
只是不知为何,语气僵硬,颇有点虚张声势的感觉。
被对方拒绝,陆潮生也?不在意。
他?软软地环住温雁晚的脖子?,将头发埋在他肩窝,亲吻他的侧颈。
“没关系,你早晚都是我的。”陆潮生微凉的声音钻入耳朵,麻麻的,隐隐可以窥见其中一抹不清不楚的偏执。
他?说:“无?论你同意,还是不同意,你只会是我的,永远,都不可能逃得掉。”
还真是,有够霸道的。
但无?法否认,温雁晚对待这人,永远只会是不停地妥协。
不停地,不停地。
直到所有的最?后一刻,便是陆潮生的最?终目的。
陆潮生从开始,便看透了这人。
看透了他?的心软。
像是应证了陆潮生的心思,温雁晚忽地叹了口气。
低沉缓慢,满声无?奈。
终于放弃似的,温雁晚倾身将陆潮生身后被角掖好,心道——既然潮生非想在这儿,就让他?在这儿待着吧,反正床够大,不怕挤不下。
自家小金主,他?还能怎么办?
只能宠着呗。
躺回被窝,手臂环着他?的肩,温雁晚将陆潮生软软地抱在了怀里。
垂睫,在他额上浅浅吻了一下,温雁晚轻声:“睡吧,晚安。”
……
大清早,李睿渊再次撞见,陆潮生从温雁晚房间悠然走了出来。
而?在陆潮生离开后,没两秒,温雁晚也?紧跟着出来。
衣服也?已经换好。
不知是什么奇怪的癖好,陆潮生非要盯着温雁晚将衣服换完,才愿意回去。
温雁晚也?乐意惯着他?,自然陆潮生喜欢看,就由着他?去了。
这次李睿渊够清醒。
他?确定自己没瞎。
一时间,脑袋里跟砸了一串响炮似的,“噼里啪啦”全是惊骇——卧槽,原来昨天早上,根本不是幻觉!
卧槽,原来潮生真跟雁哥睡了!
还连续睡了两晚!
他?一个单身狗,接连两次碰上这么刺激的场面,也?不知什么仇什么怨!
脑袋里乱七八糟地蹦了一通,李睿渊望着温雁晚的眼,淡定开口:“雁哥,早上好。”
实?际心里快疯了!
但他?不敢吱声!
温雁晚点头:“早。”
然后转身去了卫生间。
眨眼,现场只剩李睿渊一人。
在原地愣了愣,李睿渊想到什么,忽地“卧槽”一声,转头就冲进房间,连忙收拾东西。
快快快,赶紧把书包清好,他?一点都不想和那两人一起上学!
达锦文也?真是的,天天起那么早,就留他?一人独自面对如此苦痛,真是一点同学情义都没有!
明天一定要让达锦文早点喊他?!
只要他?起得够早,就不用再遭受这种暴击了!
……
早自习的时候,温雁晚进教室,敏锐地察觉到,空气有瞬间的凝滞。
而?后,随着掩饰般陡然提高音量的读书声,一只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书后探了出来,亮晶晶的眼眸里写满了“八卦”两个字。
温雁晚:“……”
不知为何,这副场景,竟诡异地有些眼熟。
他?沉默地走到自己座位,坐下,又忽然想起,当初论坛里传出流言时,众人似乎就是这副模样。
果然,下一秒,向云山的声音就从后门传了过来。
“温雁晚,你跟我?出来一下。”
温雁晚:“……”
嘶,这次又是什么事?他?不记得自己有在学校做什么啊?
无?论什么时候,被班主任叫了名,都是不太愉快的。
郁闷地抓了抓头发,温雁晚起身,正想回头叫陆潮生等他?,就听见向云山犹疑的声音紧接着道:“那个,陆潮生,你也?出来一下。”
温雁晚:“……”
挺好,这次还叫上了潮生。
两人对视,互相从对方的眸光里窥见了迷茫的情绪。
温雁晚心道,不管了,反正他确实没犯事,向云山总不至于把他?怎么着。
做好心理预设,温雁晚到办公室,就见向云山正端着保温杯,优哉游哉地靠在办公椅里,而?在他的面前,已经正正摆好了两只椅子?。
“坐。”向云山指了指那两只椅子?,笑眯眯地道。
“……”温雁晚心里愈发怪异,他?习惯性瞥一眼陆潮生。
陆潮生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沉默地拉开椅子?,坐下,温雁晚不着痕迹地往陆潮生身前挡了挡。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向云山没着急说话,而?是先垂眼,端起手里的保温杯,慢悠悠嘬了一口。
温雁晚微微蹙眉。
老实?说,这种半遮半掩的态度,令他不是很舒服。
合上盖子?,瓶口有轻微的碰撞声。
吊足了两人胃口,向云山抬眼,终于缓慢地开口:“听说,你们两人,正在谈恋爱?”
“咳咳咳!”一瞬间,温雁晚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