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陆潮生,真的是温雁晚命中注定的重?生机遇,化学试卷的某道?选择题里,居然真的出现了那道撩汉公式。
温雁晚几乎立时抬头朝前看去,满目惊奇。
陆潮生就坐在他正前方,脊背挺直,肩背挺拔削瘦。
他似乎也看见了那道公式,笔触有瞬间的停顿。
温雁晚清晰看见,陆潮生发梢稍向后侧了侧。
两人的思绪在无形中交汇。
而后才撇回头,动笔在试卷上,勾出一个答案。
第二天成绩出来,温雁晚总分排到了年级第十。差强人意。毕竟比预想中好太多了,至少没掉出重点班。直至此时,温雁晚才总算松了口气。
温雁晚挺满意,倒是达锦文和简凡星他们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达锦文趴在教室的后墙上,惊骇、痛心、难以置信等情绪从他面庞依次浮现,甚至连眼镜都隐隐有开裂的迹象。
温雁晚叹气,熬了这?一个多月,达锦文的心灵支柱,终究是塌了。
他握住达锦文的肩,安慰:“没关系的班长,你看,潮生这?次考了年级第一呢,你只差一步,就追上他了。”
所?以以后就别跟他比了,还是去找陆潮生吧。
“雁哥,”简凡星瞥一眼温雁晚的脸,拧巴了半天,小心翼翼,“你身体最近还好吗?要去医院看看吗?我跟你说,有病就赶紧看病,不要讳疾忌医,耽误了高?考就完蛋了!”
“……”温雁晚嘴角抽了抽,他扬起笑脸,“是啊,我得了绝症,名字叫‘没有陆潮生化学没有百’,一直到高考,我都只能靠陆潮生过?活了。”
忽然被cue的陆潮生:“……”
简凡星反应了好半天,才察觉他这?是在秀恩爱,表情都裂开了:“靠,要不要这?么残忍啊雁哥,不就是说你两句,何苦塞我狗粮!”
温雁晚笑了下,正欲再说,教室忽地诡异地安静一瞬,紧接着,向云山的声音忽然从后门传来。
“温雁晚,来我办公室一趟。”
温雁晚无奈,他就知道,肯定是逃不过?这?一趟的,毕竟从年级第一降到年级第十,这?差距还是挺大的。
起身,温雁晚作势要走,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一股微凉的触感握住。
他回头,就对上了陆潮生瞳孔清浅的淡色眼眸,皎洁如冷月。
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勾了勾,陆潮生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嗓音平淡:“考得不错,再接再厉。”
“……”温雁晚有半晌沉默,垂眸,忽地笑了下。
俯身,干燥手掌从陆潮生发梢到侧脸轻柔拂过?,他弯了弯眼眸,垂头望进陆潮生的眼里,低声:“谢谢小老师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
简凡星等人:“……”
啊,我(们)不该在这里,我(们)应该在车底……
办公室,向云山正在研究试题,手边放着新鲜出炉的成绩单,办公桌前,依旧是那个眼熟的椅子。
温雁晚站门口,屈指敲了敲门板:“报告。”
“嗯,请进,”向云山放下红笔,端起保温杯习惯性地抿了一口,朝前面的椅子抬颌示意,“你先坐。”
等他坐好,向云山放下杯子,转而拿起旁边的成绩单,捏在手里抖了抖,抵唇轻咳一声。
“温雁晚啊,”他缓慢开口,“你这?次的成绩,好像不太理想。”
“对不起,向老师,”温雁晚立时老实认错,“是我开学这段时间,态度不够端正,思想太懈怠了,我错了。”
他长得好,面容干净,眉眼精神,是最讨老师喜欢的那类长相。
即使是敛睫垂眼时,脊背依旧挺直,看着懂事又端正,少年气很重?,让人很难说得出什么重?话。
视线从他面上掠过?,向云山放下手里的成绩单,叹气:“我知道你们压力?大,毕竟已经高?三了,能走到这一步,谁都不容易,偶尔有点失误,也情有可原,不过?你最近,似乎经常和陆潮生在一起……”
这?样的句式,按理接下来就要劝分手了,温雁晚心里一急,脱口而出:“不关潮生的事!”
向云山挑眉:“潮生?”
温雁晚:“……”
嘶,说顺嘴了。
“怎么了这?是,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急着撇开关系,”向云山笑了,“怕我换座位啊,嗯?”
温雁晚:“……”
向云山其实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生气,上次叫温雁晚来这儿,告诫他做人要负责,这?次真出了事,温雁晚果真就全部往自己身上揽。
挺好的,有责任心,算他上次那些话没白讲。但尽管如此,该说的话,还是要说说的。
向云山语重?心长:“你别紧张,我也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都是十七八岁的小男生,年纪轻轻的,互相喜欢很正常,但你也不能光顾着谈恋爱,就把学习给耽误了……你看啊,同样是谈恋爱,怎么陆潮生考得还是那么好,你就退步这么大呢?所?以说啊,这?不是谈恋爱的问题,是你个人的态度问题……”
温雁晚知道向云山能说,但也没想到这么能说。
怕他就这么没完没了了,也是为了针对下次月考,给向云山提前打预防针,温雁晚想了想,干脆直接道?:“向老师,其实我成绩下降,不是因为潮生,而是因为……我家里出了点事儿。”
向云山一愣:“出事儿,出什么事儿了?”
温雁晚立时把外婆的事说了,只是中间细节有些许变化。
比如他告诉向云山,外婆在暑假被诊断出病症,于是他暑假打了两个月工,工资和家里所?有存蓄加起来,才勉强将外婆送去了医院。
“向老师,您要是不相信的话,外婆的病例还在我宿舍里呢,我现在就可以回去拿……”
“不用了,我没不信你。”向云山抬手制止,眉头紧拧。他没想到,温雁晚成绩下降,还有这?样的原因。
班上学生的家庭情况,他在开学的时候就基本了解过,也知道温雁晚家里只有一个老人,生活条件也不太好。
老人本就年纪大了,难照顾,忽然生个病什么的,家里天都要塌下大半。
这?让这些十几岁的学生怎么办?他们还只是孩子啊!
想到这儿,向云山心里立时一揪,面色也十分难看。
见向云山态度已经软化,温雁晚连忙再接再厉。
“向老师,我自己也知道,我这?段时间心情挺焦虑的,再加上暑假的时候也没好好学习,心态真的崩了,在考试之前,我就做好成绩下滑的准备了。
“您也知道,像我这?样家庭的学生,高?考就是唯一出路,我自己其实也挺迷茫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考不上的话……我后面的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了……”
温雁晚说着,喉间竟是隐隐哽咽,他闭了闭眼,直视向云山:“向老师,我跟你说句真心话,要不是有潮生一直在我身边支持我,鼓励我,我肯定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潮生曾经对我说,他不仅要和我上同一所?高?中,还要和我上同一所?大学,等到了婚龄,我们就去领证,一起在学校外面租个小房子,我们就能一直一直、永远在一起……
“但您也知道,他的成绩太好了,我必须拿出十成十的努力,才能勉强追上他的脚步,他不是我成绩下滑的原因,他是支撑着我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温雁晚说完,浑身毛孔都颤了颤——嘶,太肉麻了,受不了受不了。
回想一下,又觉得挺好笑,怎么他和陆潮生还没确定什么呢,倒是先在向云山这边把婚后都给安排好了。
向云山年纪大了,最受不了青春少年之间这样轰轰烈烈的爱情了,一时听得老泪朦胧,心里直揪揪。
他紧握住温雁晚的手,哽咽:“可怜的孩子啊,真是太不容易了……”
也不知自个儿又脑补了什么。
温雁晚被他摸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闻言连忙点头应和:“嗯嗯,是挺不容易的……”
所?以能松手了吗?
向云山还在继续:“以后有什么困难,还是要跟老师多沟通,别一个人闷在心里,小心给闷坏了,你们都是老师的孩子,要真有什么事儿,老师拼尽全力,也会帮你们的……”
向云山说着,忽地顿了顿,他微微蹙了蹙,轻叹:“是我的错,是我对你们关心太少了啊……”
满声的内疚与自责。
温雁晚沉默了。
他知道,全班这么多人,向云山也不可能挨家挨户地问。
这?根本就不关向云山的事。
他想起了上辈子,自尊心强得要死,心里憋着事儿,谁也不告诉,于是就像向云山说的那样,给憋出毛病来了。
先是伤害了真正爱自己的人,后又熬死了自己的外婆。他就像只刺猬,用尖锐刺伤身边所?有关心他的人。
一生为金钱所染,为名利起伏,将一颗原本干干净净的心,生生浸染成黑,最后干脆把自己憋上了断头台。
说到底,都是他自找的。
温雁晚忽然感觉,自己挺傻逼的,不仅上辈子傻,这?辈子也挺傻。
好在,还有时间,还来得及。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温雁晚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说学生和老师多交流了。
至少他现在,已经恍然。
“……你是一个有主见的孩子,”向云山叹声,“既然你已经有了打算,我也没必要多说什么了,你和陆潮生的事情,就自己好好处理,无论是学习、家庭、还是感情方面,遇到问题都可以和我说……没别的事的话,你就回去吧。”
“嗯,谢谢向老师。”
走到门口,温雁晚又忽地顿了脚步,他犹豫半晌,回头。
“那个,向老师,”温雁晚小声试探着道?,“能不换座位了吗?”
就这点出息!向云山简直没眼看,他敛眉摆手,嫌弃:“没人抢你的座位,你快走快走。”
“谢了老向!”温雁晚丢下这?句,眨眼就跑了。
“这?孩子,没大没小的……”
奔跑在走廊,内心急切叫嚣着归去,温雁晚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事,灵魂都仿佛变得通透起来。
转角便是教室,温雁晚到了门前,脚步却忽地放缓。
他看见陆潮生正坐在窗边,身上依旧是简陋的蓝白校服,浓密的眼睫垂下,修长手指执笔轻动,手腕瘦削。
阳光明媚,有风吹动窗帘,也吹动了他的额发。
一如既往,是极致的少年模样。
静静注视着陆潮生的身影,温雁晚忽然又不那么急了。
他觉得,陆潮生就像一片云,亦或是一阵风。
他淡色的眼,他黑色的发,他清瘦的肩,甚至他微凉的嗓音与气息,都仿佛由霜雪幻化,令人无论何时见到他,都会被他的气质所染。
仿佛灵魂都沉静下来,浸泡了在清凉的泉水里,泡得骨头都微微酥软。
而后,趁着温雁晚微醺之际,将人心偷偷捕获,放在他小小的胸膛里,与他自己的那颗紧紧靠在一起。
强势霸道,却又难舍难离。
似是有所?察觉,陆潮生忽地抬起头,隔着满教室的喧嚣人声,两人对视。
陆潮生有瞬间愣怔。
他敏锐地察觉到,温雁晚似乎有哪里悄然变了,但待他细细观察,又好似什么也没有变。
抬步,温雁晚走近。
陆潮生看着他的眼,眸色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怎么说了这?么久?”
拉开椅子,温雁晚想起自己刚才在向云山那儿天花乱坠的一通,笑了:“和向云山商量咱俩的婚后生活去了。”
陆潮生:“???”
果然,有变化什么的,都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