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
放完烟花,姜后宸沿着地上痕迹,轻点脚尖,追了过去。
追了一段,奇花异草越来越少,痕迹消失在一片如茵绿地。空气温度也逐渐降低,天空中洋洋洒洒落下鹅毛大雪。
向前眺望,草地逐渐变为茫茫雪原。就在交接处,凭空耸立一座巨大雪山,正在缓缓扭动。
姜后宸凌空飞出几枚爆雷镖,直直插入草地。
刚刚静谧的草地瞬间开始暴起,这草地竟是由那雪山伸出的万千藤蔓枝条组成,此刻纠缠在一起,冲向姜后宸。
肥遗从姜后宸肩上蹦下,化作一只巨鸟,接住姜后宸,迅速升空,拉开与藤蔓距离。
便听到几声巨响,藤蔓被暴雷镖炸成一段段。
碎段落地,又倏忽抽出根须,插入地面,茎叶却长不长了,徒劳地向空中竖起,探向姜后宸。
轰隆一声,山体都被震了下,肥遗托着姜后宸向雪山赶去,它边飞边叽叽喳喳:“这不会是雪崩了吧?”
“不是。”
远处雪原裂开,露出了被覆盖住的枝条。白茫茫雪原覆盖下,竟也是无尽藤蔓!此刻全都纠缠而起,朝这边飞来。
肥遗看得头皮发麻,“这什么玩意?没完没了,还杀不死。”
姜后宸冷笑一声:“管他什么玩意,敢抢我的东西。待我剖了它的妖丹,看它死不死。”
她飞出所有爆雷镖,把纠缠的藤蔓炸飞,刚刚祭炼攒下的一点灵气也被消耗一空。
肥遗把姜后宸送到巨大雪山上空,姜后宸俯冲而下,化作一只小山般大小的猛虎,落在雪山之上。
她仰天一啸,震落积雪,这雪山果然是也是藤蔓纠缠盘旋而成。
利爪出掌,一爪子拍掉了一大块藤蔓,露出里面一点微光,正是那藤蔓的妖丹。妖丹旁密密麻麻纠缠了一个茧,缝隙偶尔闪现内部一丝剑影,八成便是奕珍,这雪山上的其他藤蔓,也削尖了脑袋钻向这个巨茧。
藤蔓被姜后宸所伤,原本伸向奕珍的枝条也调转枝头,攻向姜后宸。
姜后宸重重跃起闪避,起落间巨大惯性,冲得这座藤蔓纠缠成的山体四分五裂。
她找准一个缝隙,窜入内部,一口咬碎护住妖丹的藤蔓,吞下妖丹。
藤蔓轰然坠地,瞬间枯死,掉出巨茧内的奕珍,被姜后宸一口衔住。
刚刚他在茧内,被外面打斗的动静震得晕头转向。
如今乍见天光,睁眼一看,一双黄金巨瞳,硕大虎头上花纹十分眼熟,立刻欣喜开口道:“宸姐姐,你又救了我。”
姜后宸放下奕珍,身形渐渐缩小到一人高,问奕珍:“你可有不适?”
奕珍迅速摇头。忽然,他好像想到什么,不安地开口道:“宸姐姐,我有护身法器的屏障,那个妖怪没有碰到我分毫。你不会嫌弃我吧?”
姜后宸一想,他有鲛绡护身,那妖怪估计根本近不了身,只能慢慢等他耗死。
她摇摇头:“不要瞎想。”
正要回去,吞入体内的妖丹却突然开始在腹腔冲撞。奕珍看到她体内光芒大作,姜后宸身体震颤,骤然砸在地上。
肥遗也赶紧落了下来,绕着姜后宸查看。
他们别无他法,准备把姜后宸送回寝殿。
突然冲出一个雪衣霜发的美人,把他们拦下。他面上青春貌美如同少年,声音却微沉,不若少年清甜,“她吃了九死还魂草妖丹,必须马上送去天池镇压克化。”
肥遗托起姜后宸,立刻飞回天池,把姜后宸丢了进去。
姜后宸尚且是虎身,又祭炼过骨骼经脉,此刻意识不清,进去便沉了底。
吞下去的妖丹从内冻结肺腑,体外湖水又开始灼烧皮肤血肉。
一回生,二回熟。
等她挣扎爬上来,正看到赶来的姜蓠,双眸泛红,扬手一剑刺向奕珍。
一同前来的苏陌赶紧挥剑挡下,被姜蓠剑意冲的后退三尺。
剑势虽被拦下,仍然有倾泻的剑气呼啸而过,将奕珍刺得遍体鳞伤。
姜蓠冷笑:“苏陌,你是故意要忤逆我,还是是个贱人你就要护着。”
苏陌脸色一白,仍道:“这九转还魂草精素日都很安分,偶然见了外族,才会起了劫掠之意。奕珍公子也是受其所害,阴差阳错使得宸儿吞了那妖丹,何错之有。将军何必如此迁怒。”
“迁怒?我宸儿受苦,他如何能安安稳稳在这里站着。你看不惯,就也为他收尸吧。”
姜蓠说罢,杀意更重。
众人被她威压所迫,神念受伤,奕珍更是直接呕出一口血来。
肥遗瑟瑟发抖,左看右看,只能躲到刚认识的霜发美人身后。
苏陌叹一口气,化出一个梨花风铃。风铃玉坠相击,响起一阵叮叮声。姜蓠动作也为之一滞。
姜后宸恢复了一些力气,赶忙也出声劝阻姜蓠:“姨母,我不碍事。是我自己吃了那草精的妖丹,与青奴无关。”
妖是她好容易才救下,若是姨母立刻杀了,岂不是白折腾了。
姜后宸受苦,奕珍心中不比他人好受。他法力如何能与姜蓠想比,只不过是惦记着姜后宸,才勉强维持清醒,如今见姜后宸醒来,还要为他说话。终于放下心来,心中微涩,呢喃一声“宸姐姐”,便晕了过去。
姜蓠见姜后宸苏醒,神色逐渐清明。不再多投一丝注意力给受伤的少年,快步走到天池边。
她正要入水,刚刚一直安静的银发美人立刻赶上来拦住她:“将军小心被湖水焚伤。”
他话一说完,便面露一丝懊悔,姜蓠自然不可能怕这湖水,不过是他关心则乱。
他又出声安慰姜蓠:“九死还魂草本就是虎族疗伤圣物。这株草虽然成精了,也算是宸小姐的造化。眼下可用这妖丹配合洗筋伐髓,效力将增百倍,只是对应的所受折磨也更多罢了。”
姜后宸听罢表情微滞。
肥遗也忘了害怕,忍不住发声:“什么叫也就罢了?不吃妖丹都那么惨了,吃了妖丹那还能活吗?”
因着救主有功,肥遗已经得了姜蓠青眼。它冒冒失失发言,姜蓠也没有生气,只淡淡道:“为了修炼受点折磨岂非常事。”
这话说得跟姜后宸说的一样,又丝毫不见心疼,果然是亲生的姨母。
它又听姜蓠惋惜道:“若早知有此功效,我昨日便把它妖丹剖来给宸儿服用。”
这么一对比,苏陌打发姜后宸来泡池子前,一句事先提醒都没有,都显得慈爱多了。
苏陌见姜蓠冷静下来,长舒一口气,便劝她回去:“将军早些回观日宫吧,宸儿祭炼完成我会通报将军的。”
又对霜发美人道谢:“多谢思弦公子相救。”
姜蓠听到这个名字,不可置信地看向霜发美人,“思弦?你为何在此?为何这副模样?”
思弦看着姜蓠,眼中渐渐涌上泪水,他后退一步,努力微笑道:“侍身在此采药。”
他避重就轻,然而姜蓠眼睛仍旧盯着他。于是他又轻轻吸一口气,补充说:“侍身出身北境狐族,原形本就是冬白夏墨。太皇境内常年严寒,所以侍身变成了这副样子。只是将军许久...许久未见我,所以不知道罢了。”
肥遗原本还在心疼姜后宸,听到这霜发美人似与姜蓠有过交情,乌黑小眼中立刻精光大作,伸着脑袋听了起来。就连苏陌也面露几分唏嘘。
然而刚刚姜后宸沉底时,这里又来了一人。只是他身份低微,默默站在一边,无人注意他。这人正是思弦侍从,循着思弦行迹而来。
他再也听不下去,冲到姜蓠面前跪下,“将军,公子说的不是真的。”
他边哭边说:“千年前,将军把公子赶走,公子却不舍得离开您。您不让公子服侍,他便心甘情愿做仆人的活计,为您裁衣烹饭。若非族长夫君时时接济,公子如何撑得过这千年。他如今在这里,也是想为将军采药。”
“公子害怕容颜衰老,令将军厌弃。不惜燃烧元神维持容貌,一头青丝尽数化作白发。”
“只为能远远见将军一眼,公子便独自一人在此等待了千年。”
思弦再也听不下去,要喝止他,却被姜蓠一手抓住。
她抱住思弦,轻抚他白发,“我那时,心情不好。你本是姐姐送给我的,我当时不愿见跟她有关的所有东西。对不起。”
思弦已经有千年未曾感受过姜蓠的体温,他身体轻颤,眼泪一滴滴涌出,“当年将军救我一命,我便爱上将军。此生此世,思弦非将军不许。从那以后,我便一直偷偷跟在将军身边。”
说到这里,他眼神微黯,“可是我法力低微,爱慕将军的人何其多,将军才从来没有看到过我。是战神怜我,才答应把我引荐给将军。”
他缓缓推开姜蓠,“能侍奉将军一场,本就是思弦一生之幸,何敢有怨怼之心。”
姜蓠望着他的脸,捧起他双手,温柔道:“思弦,之前种种,皆是我负你。从今往后,你便回到我身边吧。”
思弦绝望地把手抽出,“侍身如今韶华已逝,如何能侍奉将军左右,污了将军眼睛。”
姜蓠还未开口,肥遗早已大哭起来,哭声比思弦和其仆人都大:“思弦公子你仍旧倾国倾城,千万不要再辜负了和将军在一起的时光。”
肥遗哭声十分聒噪,姜后宸正要让它静音,吞下的妖丹却又再度兴风作浪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一只等待的狐,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作者看了都要说声狗血的程度。
我的小红花呢,那么大,还是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