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到自己能听见姜绯的心里话之后,陆应淮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他本来是要去城东寺庙的,因为通过今天的见面察觉到了姜绯变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主要的是,她的“不一样”,和当年那一卦的解读是一样的。
那是三年前他刚从国外回来时发生的事情了。
在陆应淮回国之前,陆夫人──他的母亲,也不爱在国内呆着。
于是在他回国之后,陆夫人也迅速回国,并且拽着他去了本市很有名的城东寺庙里。
当然,它的名气全是来自于寺庙的老主持,据说老住持算卦解卦很准。不过因为年岁增长,他已经不算卦了。
为了能让他给陆应淮算上一卦,陆夫人捐了不少香火钱修缮室内建筑。
原本陆应淮以为母亲是想给他算一算事业方面,毕竟那时的他刚刚回国面临着接受集团一部分重任的情况。
但没想到的是,陆夫人指定让老住持帮他算一下姻缘。
陆应淮当然是不信这些,但为了能打发母亲,还是选择了配合。
当时卦象出来以后,老主持默不作声了一会儿,就在陆夫人以为自家儿子这辈子找不到对象时,主持又不作声算了算,然后看向陆应淮询问道:“不知施主家中是不是有婚约?”
不等他开口,陆夫人先惊讶道:“这也能算出来吗?不过有是有,在家中定下的婚约的不是我儿子。”
虽说陆家是名门望族,家中子嗣结婚的对象也都是豪门世家,但有婚约的,只有陆家小叔一个人。
也就是和姜家的婚约。
老住持闻言没吭声。
陆夫人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和他有缘份的就是那位定下婚约的小姑娘?”
其实说到这里的时候,陆应淮已经嗤之以鼻了。别说他,就连陆夫人也觉得这话着实不靠谱。
那毕竟是小叔的未婚妻,怎么可能是他的姻缘。
可谁曾想陆家小叔一年前突然闪婚,与姜家联姻的事情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陆应淮头上。
在家族做出让陆应淮联姻的决定后,陆夫人就已经想到了当年那一卦。
陆应淮见母亲有些惊慌,还安抚道:“都是巧合。”
他是不信这些的。
但有时候失眠睡不着发呆时,陆应淮总是能想起当初要告辞之际,老住持忽然喊住了他。
“有时候,眼前的人并非眼前的人,说出的话也并非心中的话。一些事情,还是要跟着心去走。”
老人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什么情绪,他说:“这是贫僧给你的忠告。”
陆应淮不傻,知道既然算得是姻缘方面的卦,那这个忠告自然也是针对姻缘那个人。
不过这些年他实在理解不了“眼前的人并非眼前的人,说出的话也并非心中的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此刻,他听着姜绯内心的碎碎念好像明白了。
至少明白后半句话指的应该是他拥有了读心术。
“姜绯。”像是有些按捺不住此刻复杂的心情,陆应淮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女人却被突如其来的点名吓了一跳,她内心活动停止,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慢半拍应了一声:“怎么了?”
姜绯自然不知道陆应淮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这人自醒过来之后就变的特别奇怪,不禁怀疑这人难道是把脑袋撞傻了?
刚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心情就把这句心里话听了个完整的陆应淮:……
他清了下嗓子,试图让自己表示的正常些:“帮我喊一下周助理。”
姜绯“哦”了一声,站起身来往外走,心里却嘀咕着:一睁眼就要找周助理,可不是刚才瞪着眼看我的时候了,OK被排挤是我的命运我了解。
因为两人距离变远,所以她心里话传到陆应淮耳里时音量很小,不过还是可以听清楚的。
也就是这时,陆应淮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开始习惯于姜绯内心活动的画风。
而且说实在的,区别于恬静文雅的外表,她真实的想法还是很让人感到惊喜的。
病房门关上又打开,进来的人变成了带着金丝眼镜的周助理。
周斯敏锐地察觉到老板的视线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他顿时福至心灵,推了下眼镜:“夫人怕您与我商讨公事,所以就没跟着一起进来。”
陆应淮“嗯”了一声,盯着他的嘴看。
然后就意识到在周斯说完那句话闭上嘴后,自己就没听到哪怕一丁点声音。
更别说像听见姜绯心里话那样似的一堆碎碎念。
为什么?是读心术失灵了?还是刚才那些都是错觉?又或者…
他看向周斯:“你把她叫进来。”
…读心术只对姜绯有用?
周斯在意识到老板口中的“她”之后就迅速转身出去喊人。
不过他并没关门,因此陆应淮可以通过敞开的门看见姜绯正在和门口的人在聊天。
见她那副与别人相处时轻松的样子,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
但一向理智的大脑告诉他,读心术适用对象只通过周斯和姜绯两个人试验,结果可能不具有代表性。
于是趁人没进来,他又喊了一句:“卓冀也一起进来。”
陆应淮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按下病床一侧的按钮让上半张床板倾起帮自己坐起来。
这边刚坐起来,那边姜绯跟在周斯和卓冀身后也走进了病房。
“原来高大壮叫卓冀呀。”
等她走到床边了,陆应淮就又听见一句风格熟悉的吐槽:我又不是保姆,老找我干吗?
除了姜绯心里说的这句话,再没有其他声音。
坐在病床上的男人垂下眼皮。
他没有读到周斯和卓冀的心理。
看来是第三种可能性了。
他的读心术,只对姜绯一个人有用。
陆应淮的伤势并不严重,毕竟驾驶的车子昂贵,安全气囊性能自然也高。
而且通过检查发现他昏迷主要是因为长期饮食作息不规律,导致有点低血糖。
也就是说其实和车祸其实没多大关系,充其量就是为他的昏迷充当了催发剂。
除此之外只是额角有些肿,并没有其他的问题。
于是醒了没十分钟,陆应淮看了眼时间,发现去寺庙也来不及之后,就打算起身回公司继续工作。
这个决定一出,在场两个人就都提出了反对意见——卓冀已经走了,被安排处理车祸后续事宜。
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人是周斯,他同样看了眼病床墙上挂着的钟表,然后道:“因为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能够醒来,所以我已经联系陈副总让他过去替你应酬了。而且现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所以陆总,我觉得您应该听医嘱,先去吃点东西,正好也到了晚饭时间。”
陆应淮没说话,他听见姜绯在内心疯狂吐槽自己:我在这医院待了还没有半个小时他就说要走人?是对得起我来的路费,还是对得起被我抛下的火锅?
虽然不怎么上网刷娱乐视频,但听着她内心话,总觉得某天姜绯就会像那个土拨鼠一样忍无可忍站起来“啊”一声。
周斯说完之后,见老板神色晦暗,便又看向姜绯,期望她和自己一起说服陆应淮好好休息。
说感受不到那望向自己灼热的视线是不可能的,姜绯实在是不忍心让周斯的期望落空,只好轻咳一声,也硬着头皮开口:“周助理说的是,既然应酬已经有人去了,那不如正儿八经好好吃顿饭休息一下。”
听着她内心继续抓狂的吐槽,陆应淮眼里难得露出笑意。
他看向姜绯,询问道:“你想吃什么?”
这话问了姜绯一个猝不及防:“啊?”
什么意思?这是要跟我一起吃饭吗?
陆应淮点点头,选择性忽略掉女人心中那一句“能不能不跟他一起吃”,转而看向周斯,直接拍板决定道:“那你去预约一下赵家开的野生菌养生火锅…三个位置,叫上明湉。”
尽管纳闷老板为什么突然想吃火锅,但周斯还是很快应下,转身出门打电话去了。
三个一起进来的人里只剩下了姜绯,她看着陆应淮掀开被子穿鞋下床,男人质地优良的衬衫终于背折腾出了褶皱,头发也因为躺着而搞得有些散乱。
好在病房里有配套的洗手间,陆应淮走进去,再出来的时候已然又变回了那个光鲜亮丽的陆总。
“走吧,”他将衣架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肘处,看向还杵着的姜绯,“去吃饭。”
姜绯肯定是不愿意的,她宁愿不吃饭,也不想跟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更何况他还又叫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然而陆应淮却像是知道她内心的抗拒,轻飘飘抛出筹码:“我让周斯叫的那个人业务能力还不错,他应该能解决掉你去参加节目遇见的所有问题。”
闻言,本来生无可恋的姜绯顿时变得眼睛一亮。
她笑着走到陆应淮身边,终于说了句今天到这里以来第一句实话:“其实我很喜欢吃火锅的。”
陆应淮的表情也终于有了变化,回她一个嘴角幅度刚好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绯绯:我真的喜欢吃火锅(真挚星星眼)
已经听见她内心os的陆总: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