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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圆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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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的周昕茉早就把讨人厌的纪佳佳抛之脑后,她津津有味地吃着艾蒿糕,足足吃了五个才停下来。

秦奶奶总共煎了十五个,家里人每人三个,送给隔壁樊爷爷家三个。

哪想到秦奶奶和周爷爷都被乖孙女哄着,一人又分给小昕茉一个。

周昕茉吃得饱饱的,小肚子浑如西瓜那般圆。秦奶奶轻轻摸了摸孙女挺起的肚子,哭笑不得道:“乖孙女,去帮奶奶打半瓶白醋回来。”让孙女出去溜达溜达。

“好的,奶奶。”周昕茉甜甜笑道,伸手接过缺了口的瓷瓶和一毛钱,棕色的瓷瓶身因为磕破一小角,所以每次打醋只能买半瓶,不要票是8分钱,还剩下2分钱就装进她的口袋里了。

周昕茉犹如小旋风似的飞奔出去,秦奶奶赶忙喊道:“不要跑,给我慢慢走。”

正在这时,吴素馨骑着自行车叮叮铃铃地到了院门口,差点和周昕茉撞上。

周昕茉及时“刹车”,开心地呼唤道:“阿妈你回来啦啊。”随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车后座捆着的两个西瓜上,西瓜不是很大但很圆,跟岑哥哥家的篮球特别像。

“素馨,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你娘家没事吧?”秦奶奶问道,她边说着边解开绳子,把两个西瓜卸下,一手一个抱到堂厅。

周昕茉这时候也不急着去打醋了,她屁颠屁颠地跟在奶奶身后,视线牢牢黏在西瓜上。

吴素馨摇摇头道:“没啥事,在娘家耽搁了会才回来晚了。”说着,她下了自行车,再使劲把花重金买的飞鸽牌自行车推到堂厅里。

吴素馨和女儿这个小学生,每周日都可以放假一天,她基本每周会回一次娘家,但吃过午饭就回,偶尔晌午前就从娘家离开了。

周昕茉很少跟着阿妈去外婆家,她外婆不怎么喜欢她,她才不去讨这个嫌,说起来还有一个原因,她阿妈说过载不动她这个小胖墩。

哼,她才不胖呢!周昕茉气呼呼地爬上八仙桌,胖胖的小指头调皮地将绿油油的圆西瓜滚来滚去。

“天气都快凉了,还有西瓜诶。”秦奶奶有些诧异。

她接着问道:“素馨,这西瓜是亲家给的吗?”看着孙女的眼馋样,秦奶奶想着先切一个西瓜让孙女尝尝。

吴素馨皱着眉头推开女儿淘气拨弄西瓜的手,语气假装漫不经心道:“嗯,我阿妈今年种了一点西瓜,也就成熟了五六个,这两个是特意分出来给廷文、廷武的。”

周昕茉有两个大她9岁的双胞胎哥哥——周廷文和周廷武,前几年兄弟俩一同考上了榕州工程兵学院,平时一个月左右回一趟家。

“昕茉,西瓜都留着,等你大哥二哥回来再切。”吴素馨漠视掉女儿万分渴望的眼神,无情地拎着西瓜储存到阴凉通风处。

“哦,好吧。”周昕茉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她掰着指头算了算,大哥和二哥还要再过个10天才能回家。

秦奶奶欲言又止,儿媳妇娘家给的东西,她也不好强势地说孙女要吃,现在就给切了。

只能在心里嘀咕一句:明明有两个,儿媳妇就不能先切一个嘛。

眼见孙女迈着慢吞吞、不高兴的步伐离开,秦奶奶上前一步揽过孙女,小声安抚道:“乖囡囡,明天公社有集市,奶奶到时候给你买个大西瓜回来。”

周昕茉瞬间神采飞扬起来,她喜滋滋道:“奶奶你最好啦。”说完,像只小鹿一样蹦蹦跳跳地往供销社买米醋去。

背后的吴素馨看着祖孙俩,不由撇撇嘴:两个老人都把个小丫头片子当作宝贝,宠溺到不行,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出去外面看看,哪家8岁小女孩有养得这么白嫩嫩、肉乎乎?

想到自家才刚两岁的侄子,吴素馨不禁叹了口气,心中更加烦闷。她今天回娘家,她娘说小弟终于谈了个对象,小姑娘才刚18岁的青葱年纪,没给足条件怎么可能做人后妈。

那小姑娘的父母,不止狮子大开口要600元彩礼,还要吴家给他们家小儿子安排份工作,小伙子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如果没找到工作的话,只能响应号召下乡当知青去。

吴素馨在骑自信车归家的路程中,苦苦思索了良久怎么凑钱。

这时候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先从藤木箱里拿出一件大红色的襁褓,再用剪刀剪一个口子,把襁褓撕开。

接着吴素馨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金锁和一个玉佩,这两个都是女儿的满月礼。

金锁是大姑子送的,玉佩是婆婆给的。玉佩不见了,婆婆那边好糊弄,金锁卖掉,大姑子那边可不好忽悠。

可这两年,玉佩不容易出手,倒是黄金依旧是硬货,什么时候都流通无阻。

吴素馨思前想后了片刻,决定还是卖出高价的金锁,当年大姑子甚是大方,打个小婴儿的金锁都有10克,至少值200元钱。

到时候大姑子要是问起,就哄骗女儿,让女儿跟大姑子交待,是她偏要把金锁戴出去玩耍,不小心搞丢了。

把金锁用手帕包好,吴素馨又翻开自己的存折,只见右下角用蓝色笔手写的余额,赫然只有543.67元。

吴素馨在首都日用化学厂榕州肥皂分厂上班,担任劳资科副科长,按级别一个月工资加上各项补贴合计有110.5元。

这个工资算高的了,吴素馨工作十多年,即使之前工资没那么高,照理说,存款不应该连一千元都不到。但架不住她有个吸血虫一样的娘家,以及她本人甘愿为娘家奉献的心态。

吴素馨踌躇了半晌,打定主意这次只给小弟400元,从存折里取出200元,加上卖掉金锁的200元。

只是弟媳娘家兄弟的工作……想到这,吴素馨就窝火,她是劳资副科长,安排个车间工人倒是简单。

不承想,那赖家一个个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觉得赖家小弟是初中毕业,是个镶过金、嵌过玉的好苗子,当个车间工人太埋没了,说财务科够不上的话,采购科办事员勉勉强强能行。

吴素馨听她娘说了赖家父母的要求,真是被气笑了,搁在古代,赖家小姑娘就是个填房,娘家哪能提这么多条件?

但吴素馨的小弟已经对赖家小姑娘迷了心着了道,闹着要马上娶回家。再就是两岁的小侄子正是能跑能跳的年纪,得有个女人照顾。

吴素馨眉间拧起一道深深的褶皱,心里感慨:唉,做姐姐的没办法不管亲弟弟,看来自己要花钱运作一番,给赖家小弟安排个车间领班的职位。

至于采购科,那是想到不要想,一堆高中毕业生抢破头都抢不上。

********

林家院子里,林朝岚踩着风风火火的步伐闯进书房,凝睇了好几眼坐在地毯上的弟弟,看见他完全沉浸在乐高积木上,一副不为外界事物所动的模样。

“奇怪,小茉莉今天怎么没来我们家玩?难道你们已经厌倦对方啦?”林朝岚声音中隐含着一丝戏谑之意。

林朝岑面无表情地瞥了姐姐一眼,没有接腔。

“啧。”林朝岚再一次感受到弟弟是个枯燥乏味的人,她往前走几步,随手把一叠小人书扔到地毯上。

“张叔家的店铺要关张了,你还书的时候帮我一起还掉。”林朝岚略为惋惜地说道。

闻言,林朝岑古井无波的俊秀容颜上总算有了一缕波动,他愣了会,表情怅然道:“好。”

想着茉茉知道这个消息后,肯定很失落,张叔家的连环画租书店是很多小朋友的乐园所在,茉茉更是时刻想驻守在那儿,永远不离开。

此时的周昕茉还不知道她最大的乐趣将要被“摧毁”了,她正高高兴兴地吃着晚餐,虽然只有一盘凉拌黄瓜。

这可不是秦奶奶虐待亲孙女,实在是秦奶奶深刻了解自家孙女是眼大肚子小,那五个艾蒿糕已经让孙女的肚子“阵亡”了。

不过小昕茉是个容易满足的乖囡囡,西瓜吃不了,秦奶奶还别出心裁地摘了水灵灵的翠绿色黄瓜,切成薄片,用白醋和砂糖凉拌好,小昕茉很爱吃。

房间里的吴素馨紧赶慢赶地缝好被撕开的襁褓,饶有兴致地出来吃晚饭,中午她在娘家就吃了一碗的干红薯丝拌饭,配米饭的菜也只有两道——清炒白菜和清蒸蛏子。吴素馨从小就很讨厌蛏子的土腥味,所以这顿饭简直是吃得无滋无味。

等坐上八仙桌,吴素馨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三个艾蒿糕,婆婆可不像她娘家,晚餐从来没这么寒酸过。

秦奶奶和周爷爷面前各是一碗番茄面疙瘩汤,秦奶奶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才对着儿媳妇说道:“这艾蒿糕是我们特意给你留着当晚餐的,我知道你胃口不大,就不多煮面疙瘩汤了。”

说着,秦奶奶眼神殷切地望着吴素馨:“你应该是够吃的吧!”

吴素馨尴尬地笑了笑,刚准备拿起艾蒿糕开始啃,就听到公公出声。

“素馨平常就吃不多。”周爷爷突然开口应道,然后他看向角落,话锋一转:“你待会饿了话,可以切点西瓜填填肚子。”

吴素馨唇角的笑容微微一滞,公公婆婆这是看不顺眼她不切西瓜的做法吧,所以晚餐就故意只留给她寒碜的艾蒿糕啊。

刚煎好的艾蒿糕是很美味,可放置快两个小时的艾蒿糕已发凉发硬了,干啃着费牙齿不说,还没那么好吃了。

但二老即使这样挑明,吴素馨仍旧不想把西瓜切开给女儿吃,不然廷文和廷武兄弟俩回来不够吃。

秦奶奶瞅着儿媳妇默不作声地吃着艾蒿糕,心内暗暗恼怒和无奈:当初儿媳妇怀小孙女时,正逢肥皂分厂的劳资科科长因病退职,儿媳妇当时已是副科长,以为自己升任科长职位是稳操胜券。

没想到儿媳妇怀胎4个月时,因怀相不好,造成脊柱过度弯曲,导致她易腰酸背痛难以久坐、甚至产生呼吸功能障碍。

结果去了医院治病休养了一段时间后,劳资科科长早已被总务科姚副科长收入囊中。

后面儿媳妇分娩小孙女时,又遭遇了难产,胎儿的头偏大,儿媳妇苦熬了两天两夜才生下小孙女。

至此吴素馨就极其不喜欢这个让她历经双重折磨才生下的小女儿,从来没有给予过小女儿一点母爱,再加上吴素馨受到娘家母亲那边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整整8年过去,吴素馨都是致以冷漠且不耐烦的态度对待小女儿。

好在秦奶奶周爷爷如珠似宝地宠溺着小昕茉,周爸爸和双胞胎哥哥亦是非常疼爱小昕茉。

即便缺少了来自母亲的关心和照顾,小昕茉仍然成为了一个爱笑爱闹的小乖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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