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宫里比之前清闲不少了，太子妃才抽出空来，带着女儿去慈宁宫给皇太后请安。
去之前，楚鸢从身边宫女的絮叨中，知道直郡王的生母惠妃是个不怎么友善的人，让她务必小心。
据说之前她隔三差五生病，也是惠妃传出她克父克母克未出生弟弟的传言，挑拨离间，还想把她赶出宫外。
虽然很想看到后宫扯头花明争暗斗，你讽刺我一句，我讽刺你一句的精彩场面。
但楚鸢还是有些担心自家额娘的战斗力，毕竟惠妃是长辈，万一额娘不敌那就不好了。
至于跟随去的李侧福晋，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总是担心受怕的，肯定帮不了忙，没准到时候她们还得护着她。
于是，楚鸢拉上了便宜阿玛一起。
小弘晋气得哇哇大叫，又哭又闹又是哀求，因为他想让阿玛教他写字来着。
楚鸢不为所动，她也很需要便宜阿玛的助力啊！
【万一惠妃吵不过额娘，回去就给康师傅吹枕头风怎么办？那我当然要带上便宜阿玛，看谁告状更快！】
太子：......
于是一家三口到了慈宁宫。
慈宁宫占地面积是很大的，大小跟养心殿相当，约有五个毓庆宫的面积，只住了太后和她的妹妹淑惠太妃两个人。
楚鸢再想想狭窄的毓庆宫，着实羡慕不已。
她扯扯太子的衣袖，小声问：“阿玛，咱们的毓庆宫是不是也该往两边扩修一下？”
她记得毓庆宫左边那块地方地盘还是挺大的，面积是乾清宫的一半。
【毓庆宫左边那块废弃宫殿为什么不利用起来呢？】
听到心声的太子：......你知道这么多后世之事，难道不知道毓庆宫左边是奉先殿？
何为奉先？便是祭祀祖先的家庙，如何能动得？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瑚图里，这话可不许胡说，那是奉先殿，是咱们的家庙。”
楚鸢遗憾点头，行吧。
【这可不怪我，这紫禁城被后世皇帝改来改去的，我之前买票进来，这里也不开放，我哪知道是奉先殿啊？】
太子眉头微皱，虽然早知道连汗阿玛的皇陵都叫后世人改成了什么风景区，但皇宫竟也成了任人随意游览的地方吗？
那三百年后的皇室不住紫禁城，莫不是又重修了一座皇宫？
楚鸢已经在欣赏这座崭新的慈宁宫了。
一边看一边感慨。
【这当太子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唐代的东宫有太极宫一半大呢！到清朝怎么就剩那么点，比嫔妃住的宫殿还要窄。】
【大概这就是高度皇权集中的后果吧，以至于就连太子也没多少权力，等到雍正设立军机处，秘密立储制，那应该就基本是皇权集中的巅峰了。】
楚鸢略微回想了下初中历史书的内容，发现自己现在居然还记的清清楚楚。
另一侧，已经习惯她到处吐槽的太子愣住了。
他听到了楚鸢先前谈到的“皇权高度集中”。
那不是她能自己悟出来的道理。
一开始得知瑚图里曾有幸去过三百年之后，其实没人相信，就连太子自己也有些动摇。
那时候他们都更加偏向于瑚图里是妖物，或是什么东西。
但见她讲的胸有成竹，偏偏又有几分符合实情，也就半信半疑了。
但有那位大师的前车之鉴，也无人当面反驳。
若她所说的是真的，太子自然是惊喜的，这就代表着他们也可以通过瑚图里知晓后世的事情，无论是兄弟几个的结局，还是大清的结局，甚至是三百年之后的世界。
而瑚图里没有让他失望，她确实知晓许多事情，虽然不够详尽，却透露出了最要紧的部分。
但也仅限于此了，瑚图里所知道的东西似乎并不多，他知道每个兄弟的结局，子女如何，却对内情了解不多。
通过她的心声，他也知道她性情纯真，颇有些任性，却没有胡作非为，有些谨慎，但也不多，大致只是个十来岁的孩童。
这时候他才有些相信这是真的，心中还日日揣测着，她所知晓的那些，约莫也是从家中藏有的书中看到的，所以零零散散，并不成体系。
对他们的帮助并没有预期所想的那么多，但也不至于失望就是了。
然而方才她所说的那段话，却超出了太子的认知。
并非不理解其中意思，只是觉得瑚图里这样的孩子，怎么会懂得这么深奥的道理？
太子不认为她是在伪装，再结合瑚图里表现不像是粗野之人，他猜测也许是从家中长辈处听到的？
看来瑚图里的运道比他想象得要更好，即便是在三百年之后，也能投生到官宦人家。
一错眼，太子看到了不远处的皇上，也瞥见了他面上的惊讶之色。
太子心中一沉，这话若是被皇上听到，只怕瑚图里就不能像现在这般自在了。
瑚图里是个不知世事的孩子便罢，总归是个女儿身，掀不起多大风浪，但若是她知道的远比我们猜测的要更多，皇上就不会让瑚图里在毓庆宫太久了。
太子自顾自猜测着，康熙亦然。
他不是第一次从这个孙女的心声中，感受到她对皇家的不屑。
若说先前的只是戏说皇子，那还可称之为今人对古人的品评，可她对于所谓的“皇权”也没有丝毫的敬畏，那便值得深思了。
莫说是狂妄的读书人，朝中要员甚至是他这些儿子们，不是狂热憧憬，便是敬畏惧怕，或是敬而远之。
却从未有人是这样平平淡淡的态度，仿佛谈论的只是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
康熙心中渐渐浮现出一抹匪夷所思的猜测。
只有对于今时今日不存在的东西，哪怕它曾经多么显赫辉煌，人们也只会露出这样不值一提的态度。
对于瑚图里而言，在三百年之后，皇权也许就是这样的东西。
不知怎么，在这时候，康熙忽然想起几年前从一个传教士那听来的事情，一个小国的国王被他的勋贵大臣们赶下了王位。
他摇头，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看来日后还得好生注意这个孙女，不知道她还会说出些什么？
康熙政务繁重，向皇太后请过安后便带着太子离开了，留下了一室的女眷。
楚鸢一时无语，原来便宜阿玛这么快就能走了，还不跟她说一声。
皇太后是个乐呵呵的老太太，精神很不错，态度也非常友善，她说蒙语，楚鸢听不懂，也不会说，全程跟着额娘，察觉到太后看向自己就笑一笑。
然后太后就叫身边的嬷嬷过来给她递点心，递果子，还有金子做的小玩意儿。
楚鸢的笑容更加真心了。
她顺便在心里算了下，孝惠章皇后似乎是康熙五十七年薨逝的，一共活了七十七岁。
【这位皇太后还是蛮长寿的，一直活到古稀之年，记得她生病的时候，康熙自己脚肿到不能走路，还要拿布裹着来慈宁宫照顾，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一抬头，楚鸢又看到老太太在对着她笑，然后还让她坐到面前去。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皇太后面上笑意满满，心中点头，这样她就可以听得更清楚了！
早先皇帝就跟她说过，这个曾孙女会用腹语，会说稀奇古怪的事情，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让她听了不要觉得害怕，也不要告诉旁人，若是听不到，那也无妨的。
皇太后方才就一直在凝神细听，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听到，也想知道这腹语究竟是她们常说的汉话还是满话，会不会是蒙语？
让她惊喜的是，她能听到，而且听到的是蒙语，是这小曾孙女在说她能活到古稀之年，还说皇帝对她很孝顺。
至于最后半句，太后选择性忽略了，皇帝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哪怕是装孝子，装了这么多年，也总有几分感情在的，这哪能做得了假呢？
楚鸢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在场嫔妃身上，在心里默默吐槽。
首先就是据说非常美貌也非常得宠的宜妃郭络罗氏，后世人还考据出她有个很好听的吗名字，叫纳兰珠。
楚鸢当即脑补出一个明艳动人的爽快女子。
很多小说里也都是这么写的。
而她见到的宜妃大概已经四十来岁，却保养的极为妥当，从端正的五官中，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的容貌也很出色。
【宜妃长得好美，好有气质，不愧是有记载的宠妃，确实长得很好看，就是后世好像没有画像流传下来？好可惜。】
太后循着她视线看向宜妃，心中点头附和，宜妃年轻时的模样她是见过的，确实动人极了，性格也娇俏，不怪皇帝喜欢她。
宜妃察觉到太后的视线，笑着微微点了头。
她极力掩饰着面上的惊讶。
太子家的三格格会腹语，她是知道的，这腹语只有有血缘之人才能听到，她也知道。
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她已经快要忘到脑后，今日怎么忽然就能听到了呢？
就因为三格格的痴傻之症好了？
蓦地，她想起老五和老九之前叮嘱过得，不要把太子家三格格会腹语的事情告知旁人，难道他们早就知道自己也能听了？
心中思绪万千，宜妃牢牢记着老五和老九的叮嘱，没敢露出半点不对来。
紧接着宜妃就听三格格的腹语又响起来了。
【唉，不过可惜，谁让九阿哥夺嫡失败，自己被圈禁不说，连带着宜妃也被连累。堂堂先帝宠妃，最后还被新帝下谕旨训斥......】
太后惊得握紧了曾孙女的双手，老五的弟弟被圈禁了？
宜妃顾不上掩饰，瞪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老九被圈禁了！？
怎么会？
她一口气没顺上来，口中“嗬嗬”两声，径直晕了过去。